【滴答——】


    “安和……”


    【滴答——】


    溫柔低沉的呼喚非常熟悉,好似曾聽過無數遍,鹿安清弓起腰,無力垂下的手指動了動,仿佛竭盡全力,也隻能掙紮出這麽一點點反應……


    但他還在醒來……


    盡管緩慢,卻還是意識到了……


    某一瞬,他的手指仿佛打破了界限,伸手抓住了一片冰涼的布料。


    絲滑冰冷的觸感從指尖滑落,凍得人打了個寒顫。


    那種觸感有些熟悉……


    盡管很少見,卻非常……非常……他肯定在哪裏曾經碰過……


    鹿安清費力睜開眼,隻能隱隱綽綽地看到個模糊的人影……


    他張了張嘴。


    沒能把話給說出來。


    可在意識裏,卻是一道喃喃,模糊的碎語。


    “……公西……子羽?”


    冰涼的手指插|入鹿安清的鬢發,撥散了他一頭長發,怪異冰冷的聲音重重疊疊,宛如回音。


    “安和……安和……”


    如此熟悉的聲音。


    鹿安清還不曾真正醒來,可他聽到了這聲呼喚。他的心重重、重重地沉了下去。


    不是因為他的猜測,也不是因為這把聲音是公西子羽……


    嗓音聽著是他,可這“人”,卻未必是那個人。


    撲通——


    撲通——


    恍惚間,鹿安清仿若聽到了兩個重疊的心跳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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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注視。☆


    鹿安清若有所思地看著腳下的湖麵。


    寂靜, 冰冷,龐然的雪山佇立,聽不到一點聲音。他赤著腳走在冰麵上, 感覺到底下隱隱的振動。


    冰封起來的湖麵很澄澈,幹淨。


    之前底下湧動的怪異好像徹底消失了。


    隻是這一晃又一晃的振動, 卻又好像在昭示著什麽。鹿安清有一段時間沒踏足過公西子羽的意識領域, 自打他能夠控製住自己後,他就開始逐漸能夠清醒地知道何時進入, 與何時出去。


    今日這種被突然拽入,更像是有意為之。


    被公西子羽。


    “官家。”


    鹿安清輕輕叫了一聲, 並未得到什麽回應。他也不在意, 蹲下來,雙手觸及湖麵, 那透過四肢傳來的刺骨寒涼, 並非作假。


    他微蹙著眉頭, 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片刻後, 他忽然重重一拳, 砸在了地麵上。


    原本就有些微微震蕩的湖麵驟然停止了動靜,緊接著, 裂縫開始在鹿安清的手下斑駁而生, 寸寸斷裂。


    嘎吱——嘎吱——


    令人發寒的碎裂聲。


    鹿安清默然地注視著斷裂開的湖麵, 不斷有冰塊跌入湖底,霍然裂開的缺口, 仿佛能將整個人都徹底吞噬。


    仍舊是清澈。


    那幾次, 攪和得整個湖麵都動蕩不安, 連帶著雪山搖晃的怪異, 仿佛已經消失不見。


    “安和將我這裏攪和得翻天覆地,在外,又讓史館人仰馬亂,可真是令人擔憂。”


    “官家關在這裏的東西,跑出去了嗎?”


    腳步聲在鹿安清的背後停下。


    “安和在說什麽?”


    “官家應當,知道臣在說什麽。”


    鹿安清慢吞吞地站起來,望著碎開的湖麵。


    雪山依舊是那麽靜謐,連帶著風聲也無,異常沉穩,以至於到了令人難忍的地步。


    有時候,過分的安靜,也是一種壓抑恐怖。


    他轉頭看著公西子羽。


    “您,難道全然不知?”


    公西子羽俊美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他穿的是常服,與他從前的模樣別無二致,連帶著微笑的弧度,也是一般溫柔。他抬手拍了拍鹿安清的肩膀,仿佛是拂去了一點塵埃。


    “安和,尋常人說話,不會這麽直接。”


    鹿安清:“官家做得最不該的一件事,是與臣臨時結合。”


    這很好。


    對於祝史而言。


    對於鹿安清而言。


    盡管他再不想承認,都不得不在事實麵前拜服,有時候一加一是大於二的。


    結合便是這樣的一種手段。


    可結合不是全然好。


    正如公西子羽可以與他在意識裏對話,鹿安清同樣也能借由這微弱的聯係知道公西子羽的情緒,意識,甚至於一些潛於幽暗的……


    存在。


    這讓隱瞞成為了不可能之事。


    鹿安清都能夠猜想到,如果正式結合後——正如明武和江臣打算做的。


    他們會親密無間,他們會毫無隱秘。


    如此親密的聯係,根本無法隱瞞得了對方,不管是情緒,亦或是難以啟齒的秘密。


    正如公西子羽藏在這雪山之中的龐然大物……


    鹿安清的神經敏銳地一彈,不知是意識到了什麽,隻是那不足以讓他醒來……無痕無跡的大手拂去了一切,讓危險包裹在了糖丸裏,難以被察覺。


    公西子羽:“那其實不是我藏的。”


    他緩步走到鹿安清的身邊,低頭看著那裂開的缺口。底下的湖水微微動蕩,澄澈得很,死寂得很。


    “安和既都猜到這裏,那不如猜猜,這裏麵藏著的,到底是什麽?”


    鹿安清再度凝視著湖麵。


    “官家,你知道災禍,到底是為何而生嗎?”


    他沒有回答公西子羽的話,反而是問起了另外一樁事。


    “世上有能力者幾何,都曾探究過這個問題,有史館之存在,也有過神教的出現,可誰都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公西子羽看似回答了,卻也跟沒回答一樣。


    鹿安清笑了起來。


    “官家,這不能算是一個答案。”


    公西子羽:“那安和認為,怎樣才是真正的答案?”


    鹿安清漆黑如墨的眼眸帶著莫名的神采:“人。”


    公西子羽低低笑出聲來:“人?世上人?尋常百姓?他們和這些災禍,可是天差地別。”


    “明武最初,完全不認可有別於肉眼能看的,藏於泥丸宮的觸須。”鹿安清道,“這何嚐不是,他本能地區分開人,與災禍的原因?”


    明武憎惡災禍。


    災禍不知奪取了多少人的性命,除去那些類人的存在,其餘的災禍無不是怪異可怖,帶著各種奇葩的形態。而在這種,的確存有大量具備觸手的災禍。


    這似乎成為了一種固定的模樣,也隱約是為其之靈活,不論為何,明武總歸擊殺了太多的災禍,連帶著一點類似都不願見到。


    人,災禍,祝史……


    “可臣不這麽認為。”鹿安清斂眉,聲音平靜,“反倒是,在遇上了官家後,臣有了個模糊的認識。世上的存在,本就沒有莫名誕生的緣由。災禍既然能夠禍害人,甚至能汲取人的力量,那它們因人而生,又有什麽不可能?”


    他緩緩地看著公西子羽。


    “如同天生瘴氣,人有病患,安和以為,它們便是如此根除不盡的?”


    公西子羽的聲音溫溫柔柔,帶著幾分上揚的尾音,仿佛是在回應著鹿安清的疑竇。


    “官家以為呢?”


    “安和,你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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