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雙同轄區與s盟私下談判,對安琪以及其他被扣留的新人類進行和平解救。


    要麽,全球開戰,在s盟政權倒台後安琪重見天日——那可能還要等上些年頭。


    但是安琪沒想到的是,就在7月1日這天下午,一個女研究員給她注射了麻醉劑之後,她竟沒有昏過去。


    當時安琪眼見著藥劑都快推到底了,但她還是意識清醒。


    她本以為這次給她打的不是麻醉劑,於是警覺地看了女研究員一眼,不料這位研究員很快拔掉注射器,跟旁邊的同事說了句:“麻醉完成,把押運籠推進來吧。”


    安琪在那一瞬間做出了她認為的最佳反應——不管三七二十一,腦袋一垂,一副昏死過去的樣子。


    這個研究員看起來至多沒有超過三十歲,相貌平平,沒有什麽記憶點,但安琪知道她並不是新來的。


    從安琪剛被送到這個實驗室開始,她就已經在這裏了,隻是一直沒什麽存在感而已。


    倒是在莫尼卡離開後,這個研究員不知為何開始受到重用,出現在安琪身邊的頻率大大提升,奧汀應該是很信任她。


    像這樣的人,會一時失誤搞錯麻醉劑的劑量嗎?


    之後安琪被從修複液中放出來,鎖進押運籠中,蓋上了黑色罩布。


    安琪這才反應過來,這次給她打麻醉並不是為了解剖,而是要把她運送到別的地方去——這意味著實驗室已經不能用來藏匿她這個萬能體,這個位置已經不隱蔽了,也就是說,莫尼卡已經把關於她的信息帶出去了。


    看來莫尼卡去東半球的過程出奇的順利,安琪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反正也和她無關。


    隻是如果現在外麵的狀況和她推測的一致,那麽這個女研究員……


    正在安琪這麽想著的時候,女研究員忽然撩開布簾,打開門鎖鑽了進來。


    “研究員戴茜·埃德裏克,現在進行押運前的最終檢查。”研究員對著耳麥說完便按下按鈕結束對話,手臂一展,刀片利索地從袖子滑到手上。


    安琪在黑暗中眯著眼睛,依然保持原樣側躺在那裏。


    叫戴茜的人上手將她放平,倒確實是一副檢查實驗品狀態的樣子,但做的事顯然不對勁。


    她先是扒開眼睛確定安琪尚有意識,然後伸手在她的腹部按了按,利落地下刀挑出了安琪皮下一個硬硬的小東西,隨意扔在了押運籠的一個角落。


    因為技術太好,安琪甚至都沒來得及感覺到痛,血也沒出多少。


    然後在最後退出去之前,戴茜一邊打開她的鎖鏈,一邊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別怕,自己人。定位芯片已經取出,籠門沒鎖,停穩之後就衝出去,之後會有一架軍用飛行器來接你走,你看到就知道了。”


    安琪久久地躺在原處,她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這個看起來很年輕、很普通,甚至還很受重用的研究員,實際是一個來自東半球的間諜。


    雖說在這種機密部門出現敵方間諜也很正常,但安琪頭一回見到真正的間諜,心裏還是挺震撼的。


    這位姐姐年紀輕輕能在這種地方做事已經很不容易,如果還兼備間諜技能以及強大的抗壓能力,那真是想象不到她經曆了什麽。


    所以直到她退出去,用耳麥匯報說“一切正常”之後,安琪才回過神來。


    好消息是,東半球——大概率是雙同轄區本身已經有了動作,開始著手實施救援。而且這次行動涉及的間諜不僅這一位——按戴茜所說,他們在s盟的軍隊裏也是放了人的。


    為了防止身體數據出現什麽大波動,安琪隻能躺在押運籠裏,極力克製著自己的心情,安靜地等待著關鍵一刻的來臨。


    所以說按照原計劃,安琪其實應該在飛行器降落之後衝出去,隻是後來事情並沒有那麽順利。


    在飛行途中,安琪明顯感覺到籠子外的罩布被撩動了一下,光線明晃晃地透進來,應該是有人進行了二次檢查。


    安琪倒在裏麵,倒是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但隻要不瞎就能看見籠門沒有鎖好。


    檢察員也算是個冷靜的人,沒有當場叫出聲來,而是立刻蹲下身來試圖重新上鎖,就在這時安琪聽見戴茜的聲音叫道:“你在幹什麽!不要動門鎖!”


    下一秒,安琪就配合地從籠內躥了出去。


    這沒辦法,不立刻動手的話,不僅她跑不出去,連戴茜的身份也會暴露。


    安琪這一下衝得比較猛,直接把機身撞了個洞出來,蹲在籠門前的檢察員當場飛了出去,安琪本人也半個身子溜到了外麵,虧得她有日子沒被剪指甲了才堪堪抓住機身內壁。


    機艙內霎時陷入混亂,傳來一些尖叫聲以及“劈劈啪啪”的上膛聲,好在戴茜立刻製止道:“不行!別開槍!希斯特生化所已經棄用,這是我們唯一的萬能體!”


    與此同時,在機身已經被破壞的情況下,駕駛員不得不匆忙降落,在降到安琪判斷跳下去摔不死的高度時,她就把手一鬆,在沙地上滾了兩圈,然後迅速消失在了沙漠裏。


    之所以沒有跑遠,是因為她一個人在沙漠裏隻能吃土,四處亂竄也很容易被重新抓回去,隻有守在這附近才有可能等到所謂的“來接應的軍用飛行器”。


    所以當阿爾文的飛行器降落時,安琪沒有絲毫懷疑——很顯然這架飛行器是在悄悄落下,而不是打開照燈氣勢洶洶來捉她的。


    巨大的喜悅籠罩著安琪,即便之後還有一段驚險的逃亡路,但她總算不再是孤身作戰,她總算是見到了靠譜的“自己人”。


    直到看見駕駛座上的阿爾文,安琪算是徹底懵了。


    她極力控製著自己想逃跑的雙腳,試探著問道:“……是你?”


    不是,有他這麽幹活的間諜嗎?


    而阿爾文不想知道她是怎麽了,也無暇解釋關於自己的事,隻是按下按鈕把後排的門一開,強硬道:“上來!”


    第56章 審判,紳士,不機靈


    安琪怔怔地看著他,試圖在腦海中搜尋關於阿爾文是間諜的證據。


    她想到空中大搜捕那天阿爾文曾有意無意地放走了她,這會是因為他是一個東半球間諜嗎?


    從希斯特生化所出來後是阿爾文“舍生忘死”地抓住了她,這是不是因為他想混進實驗室做看守,從而更好地接應?


    這麽一來,在她被輻射光照射時,阿爾文失口喊出那聲“等等”也就有了解釋,那應該是出於同胞情誼。


    至於在禁閉室時沒有向她表明身份,是擔心禁閉室也有監聽設備?


    是啊,他得是一個東半球間諜,否則無法解釋他以一副救援姿態悄悄來到這裏,向安琪打開飛行器的門。


    但安琪還是覺得不可能。


    阿爾文是s盟正規軍校出身,就算他的身份是假的,就當他是套用了別人的身份,那也無法解釋他身邊還有個學生時代就和他朝夕相處的好兄弟在。


    而且作為一個間諜他肯定得機靈,怎麽可能幾次三番過不了思想審核,這東西就是硬編、扯謊、寫些違心的話,考這麽多次也早該過了。


    安琪實在說服不了自己。


    在她眼裏這就是個左右糾結的木頭腦袋,是個深陷在道義泥沼中的可憐人罷了。或許他在內心深處其實知道善惡正誤,但他在這人世間的站位決定了他隻能被洪流推動著前進,永遠做不出什麽好事來。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就在安琪這麽想著的時候,空中的飛行器開始出現異動——它們不再是機械化地噴灑除輻試劑,顯然已經收到了某種指令。


    安琪罕見地腿腳一抖。


    她承受住了在實驗室發生過的一切,但她很難接受在離逃脫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再被抓回去。


    如果上次把實驗室鬧得天翻地覆,換來的是24小時的嚴密禁錮,那麽這一次失敗後奧汀又會對她做些什麽呢?怕不是會直接對她的大腦進行破壞,讓她完全喪失思考能力。


    相比之下,阿爾文已經被自己瘋狂的決定衝昏了頭,反而看起來比較鎮定。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情況,那些飛行器在他眼裏就像受驚的蒼蠅一樣,黑壓壓來回亂竄。


    阿爾文說:“奧汀沒有權限直接指揮軍用飛行器。她想動用這些飛行器對你進行搜捕,需要先聯係軍方,層層上報,然後再逐級批下來。看現在的情況,他們應該是收到命令了。”


    話音剛落,空中的飛行器便紛紛打開了向下射燈,無數光柱從半空打向沙地,沙漠一時間變得像神話中的禮堂,如同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安琪和阿爾文的飛行器仍在暗處,但光柱來回掃射,再耽擱下去被發現也隻是時間問題。


    “上來吧,我帶你離開這裏。”說完這話,阿爾文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麽一來,他就不算是罪大惡極的人了吧。


    他向自己證明了他還是有良心的,他證明了他的那些不安並不是鱷魚的眼淚,他是真的能把內心的衝動付諸實踐的。


    那一瞬間,阿爾文的內心平靜且安定。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布滿神聖光柱的廢土殿堂裏,等待著他的並不是解脫,而是一場嚴苛的審判。


    安琪看著他,緊緊地皺著眉頭:“阿爾文,你究竟是東半球的間諜,還是s盟的士兵?”


    阿爾文脫力了。


    片刻前的輕鬆如同一場笑話、一種錯覺。


    原來世界對他的清算並沒有結束,這場豁出性命的救援也並沒有給他的立場帶來任何改變,他不由得想起約克離開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任何政權都不會歌頌叛徒。


    阿爾文看著站在飛行器外的安琪,這一個月多來她消瘦了很多,但依然很漂亮——一種不同於普通人類的,別樣的漂亮。


    他誠實地回答道:“我是s盟的士兵。”


    後來安琪還是上了他的飛行器。


    就是有點罵罵咧咧的。


    “你怎麽會蠢成這個樣子?”安琪坐在後排座椅上,不能毆打駕駛員就隻能去捶坐墊,“你哪怕是騙我一下會怎麽樣?你就告訴我你是東半球間諜能怎麽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阿爾文沒什麽話說,隻是穩穩當當地開著飛行器。


    安琪算是服了,她覺得阿爾文做事根本就不過腦子,這不僅顯得他自己很蠢,甚至連帶著顯得安琪也很蠢。


    現在的狀況是她終於從那幫變態研究員手上跑了出來,但她非但沒能和東半球的人接上頭,反而還主動地上了一個s盟士兵的飛行器。


    這事情要是被記載下來,後人看到了都得費一番工夫去揣測她的行為邏輯。


    但事實就是沒什麽邏輯,就純粹是因為她再不上去就要被更危險的人發現了,於是她不得不賭一把,賭阿爾文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安琪氣的就是這人既然來都來了,不管是因為精神崩潰了想找些自我安慰還是出於別的什麽原因,他總歸是來帶她走的,那到底為什麽非要自爆說自己是s盟的士兵?


    如果剛才安琪稍一猶豫,他們倆同時被那些飛行器發現,那絕對是雙雙完蛋,阿爾文能落得什麽好處?


    這個人是真的很不機靈。


    回想他剛才說“我是s盟的士兵”的時候,那有氣無力的樣子活像是在當庭認罪,和安琪第一次見他時聽見的那聲“例行檢查”簡直判若兩人。


    不得不說,他的腰背還是挺得很直,但已經完全沒了當初的那個精神勁兒,包括現在被安琪罵作“蠢貨”也沒什麽反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在實驗室裏被關了一年呢。


    安琪皺著眉頭看著他的後腦勺,張口正要再說點什麽,卻聽阿爾文開口道:“躲到座椅底下去,要進巨蛋了。”


    座椅底下空間不大,安琪把自己折了三折,勉勉強強能縮進去。


    視野有限,她隻能憑感覺知道飛行器在降低高度,然後機身微微一抖,應該是架上了飛行器軌道。


    沿著軌道向前滑行了一段路程後,飛行器停了下來,緊接著是前窗被搖下的聲音。


    阿爾文移動胳膊帶動了光線變化,應該是遞了什麽證件出去,聲音平平穩穩的:“編號5650,從試驗田休假回家。”


    然後安琪聽到“滴”得一聲掃描聲,閘機應聲而開,飛行器便穿過閘機口繼續向前滑行而去。


    隨著飛行器駛入城市,各種各樣的聲音越來越多,有其他飛行器擦肩而過的呼嘯聲,有低空滑行時喧鬧的人群聲,有歌舞會場震耳欲聾的狂歡聲,也有高樓作業嘈雜的施工聲。


    飛行器裏的光線隨著外麵的燈紅酒綠變換顏色,安琪靜靜地看著這場景,一時慶幸自己劫後餘生,一時又告誡自己這裏依然不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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