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因如此,他請假會比較容易些。


    紐曼爽快地批了他的假,甚至還安慰他說聯盟之所以對他進行調查並非是不信任,而是為了給他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所以不要太往心裏去。


    阿爾文沉默著等他說完,領下假條後規矩地敬了個軍禮便離開了。


    反正他向來沉默寡言,隻要他不說話,旁人總會為他的行為腦補出合理的理由。


    待回到奇斯卡巨蛋後,他直奔超級市場,買了一大包方便食物回去,這模樣又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在公寓電梯裏,有戰友好笑地問他:“你一個人住買這麽多東西幹嘛?可別是又養什麽奇怪的寵物了,長點記性吧。”


    然後電梯抵達48層,阿爾文走出電梯,等到電梯門關上,才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


    所有細枝末節都在露馬腳,他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麽時候了。


    第61章 喜歡,敵人,政治場


    進門前阿爾文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電梯裏那位戰友似乎也沒說錯什麽——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把一個世人不能接受的小家夥養在了自己家裏。


    但進門後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安琪和喬恩不同,安琪是真想殺了他。


    其實在開門的一瞬間阿爾文還是做了點防備的,但也防不住安琪已經把她的指甲磨得鋒利無比,饒是他側身避開要害,從肩膀到後背也立刻見血了。


    阿爾文拚盡全力才沒有叫出聲來,一邊伸腳把門帶上,一邊抓住安琪的手腕,用整個人的重量把安琪的上半身按在了餐桌上。


    這本該曖昧至極的姿勢此刻卻沒有絲毫美感,因為安琪瘋子一樣掙紮著,甚至張開血盆大口伸著脖子要去咬他的大動脈,阿爾文幾乎不知道他那幾下是怎麽避開的。


    千鈞一發之際,阿爾文終於喊出了那句救命的話:“冷靜點,我手機不在身上!”


    然後下一刻就因傷勢過重,被安琪一個反撲按在了地上。


    這話確實有用,因為安琪襲擊他是為了搶手機,如果現在殺了阿爾文,而又沒有得到任何通信設備,那就沒人會帶食物過來了,安琪真的會餓死在這裏。


    再多想一步,如果阿爾文死掉,而安琪又不能離開這個房間,那麽發現阿爾文失蹤的s盟軍方一定會來他的公寓調查,到時他們便會發現藏匿在這裏的安琪。


    饑餓與暴躁交織,安琪連麵部肌肉都在抖,看起來很是可怕:“26世紀了還有人出門不帶手機?!”


    阿爾文卸了力氣,躺平的樣子幾乎算得上逆來順受:“你找吧。”


    於是安琪依言在他身上一通亂摸,除了槍、鑰匙以及一些零錢,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帶。


    安琪幾乎氣絕,抓著他的肩膀一通狂搖:“你是鐵了心要把我關在這裏嗎?要我死你也給個痛快,既然都帶我離開實驗室了,好歹飯要給夠吧?”


    阿爾文費力地抬手指向掉落在門旁的購物袋:“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五分鍾後,安琪已經幹掉了兩盒巧克力餅幹和一大杯牛奶。


    等真切的飽腹感傳來,安琪才確信自己是可以活下去的。


    然後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困意——她已經兩天沒吃飯沒合眼了,因為擔心一睡覺就會陷入永眠。


    這時候再一回頭,安琪看見阿爾文正蹲在地上用被扯爛的襯衫和軍裝外套擦拭血跡,上半身隻有繃帶和裸露的肌肉,看樣子是在她瘋狂進食時獨自完成了包紮。


    安琪花了三秒接受了自己還得依靠阿爾文活著這樣一個事實。


    她決定能屈能伸:“放在那裏吧,待會我來擦。”


    阿爾文依舊那樣蹲在地上幹活。因為受傷的是右臂附近,為了不牽扯到傷口他隻能用左手,看起來就很不方便。


    安琪看得有些煩躁:“我說了,我會擦掉的。”


    阿爾文便抬頭看看被翻找得一團亂的客廳,以及更加慘不忍睹的約克的房間:“那那些呢?”


    安琪也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向自己盛怒之下的傑作:“也不是不行。”


    阿爾文搖搖頭:“沒必要。隻要我還有人身自由,就會給你帶食物過來。就像你說的,我把你帶回來總不會是為了餓死你……上次我確實沒想到——說起來,你不會做飯就算了,連開火也不會嗎?”


    安琪幽幽地盯著他:“在東半球時我是會的。”


    阿爾文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然後扶著牆起身道:“你過來吧,我教你用這邊的灶台。”


    結果在西半球打著火的訣竅就是換個方向擰,擰完還得再提一下開關。


    安琪不太能接受自己差點被這麽簡單的事情憋死,但管他呢,反正現在她是活下來了。


    阿爾文則沒空想別的,他滿腦子都是那件軍裝要怎麽處理——那一看就是被野獸的利爪撕扯的痕跡,而且還沾滿了血。


    最好的處理方法或許是燒掉,但在公寓裏燒的話可能會喚醒煙霧報警器,味道也會傳到隔壁去,到時他有什麽好借口可以解釋嗎?


    稍稍冷靜了一下之後,阿爾文意識到自己犯了蠢——雖然軍裝壞了髒了,但他完全沒必要扔掉,找個袋子套一下塞在沙發底就好了,雖然可能會有點血腥味,但總比丟出去被拾荒者發現了強。


    想到之後他便立刻動手了,用三層垃圾袋把軍裝封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往沙發下一扔。


    回頭發現安琪正坐在餐桌旁托著臉看他。


    安琪確實很漂亮,不止奧汀一個人這麽覺得。


    她五官本就不差,現在尖尖的耳朵和臉頰上細碎的鱗片,更是讓她看起來很特別。


    隻要不大張著嘴露出獠牙,或者從嗓子裏發出可怕的嘯鳴聲,她這安安靜靜的樣子就好像人魚公主,或者小精靈。


    阿爾文被晃了下眼睛,失禮地多看了幾秒,然後立刻轉向一旁。


    這一地狼藉就像他混亂的思維,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收拾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阿爾文已經接受了一個事實——即便他冒死把安琪帶離無輻區,他也並不能算是安琪的恩人,正相反,他把自己變成了安琪新一輪的敵人。


    這條逃亡之路很長,安琪從約克槍下逃出軍用飛行器,從希斯特手中逃離生化所,從奧汀眼皮子底下逃出無輻區實驗室,而現在她的目標便是逃離這個軍區公寓,為此她可能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將是她過得最輕鬆的一關,因為她的敵人天然是她的俘虜。


    虎視眈眈的奧汀,可能發揮作用的身體數據監測儀,格外反常的日常行蹤,阿爾文逐漸發現把安琪帶離無輻區反而是最簡單的一步,在那之後,即便有著再強的反偵察能力,也會在日常生活中破綻百出。


    當他無法繼續欺瞞自己的聯盟,當真相逐漸浮出水麵,他難道會把安琪關在這裏等死嗎?


    他覺得他做不出來。


    那要怎麽辦?把手機交給安琪,讓她聯係東半球,然後加快戰爭的進程,讓戰爭早日結束——這聽起來似乎也不錯,不過後麵的事將和他沒什麽關係,因為軍區內的所有信號受軍方監聽,在安琪離開後他就會被處死。


    至於約克、布比他們,或許會戰死,又可能會成為戰俘——據阿爾文所知,s盟前線部隊對待戰俘並不友善,這意味著當他們成為戰俘,也沒有人會善待他們。


    男人們經受的虐待或許是活該,是罪有應得,因為他們確實手染鮮血,相比之下女人們則無辜得多。但是當她們成了亡國奴,會有人細細分辨她們的成分嗎?她們是曾為這場戰爭搖旗呐喊,還是向來不關心政治的普通民眾?她們將遭受的懲罰又是否會超出她們的罪孽,成為另一場人間慘劇?


    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阿爾文甚至開始渴望時光倒流——不是倒流到遇見安琪之前,也不是戰爭開始之前,而是回到在軍校裏跟著約克胡作非為的某一天。


    他們做過那麽多違反軍規的事,捅過那麽多簍子,如果從那時起他倆便被軍校開除,那也就沒有後麵這麽多事了。


    再看向安琪時她還是那樣托著腮坐在原處,看神色分辨不出她在想什麽。


    阿爾文也還是那樣,上半身綁著繃帶,血將繃帶染得微微泛紅,但這“恰到好處”的疼痛反而讓他獲得了片刻解脫,也讓他覺得自己正在逐漸變態。


    然後安琪終於開口了:“阿爾文,我問你件事,這事兒我上次就想問了。”


    她眉頭微微皺著,滿臉都是“想不通”:“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啊?”


    這話給她問得,有點像是“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阿爾文的上半身肌肉在一瞬間僵住,幾乎要把傷口再次扯裂。


    久久沒有得到答複,安琪看起來卻並不尷尬,她的眼神分明在傳達一個意思——她非常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將讓目前的狀況發生本質上的改變。


    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後再回想起來,阿爾文也依然驚訝於竟有人可以用一個眼神表達那麽強烈的信號,就好像在說“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然後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此前阿爾文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安琪,因為實在沒有意義,他不可能要求安琪接受他的感情,更沒法為安琪許諾什麽。


    但此情此景下,沒人能拒絕這樣一句問話,沒人能拒絕這改變現狀的唯一一次機會。


    阿爾文吐出一口氣,清晰地回答道:“是的。”


    “特別喜歡。”


    安琪消化了一下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次表白。


    然後又接受了一下這表白是來自一個s盟士兵的。


    最後她不得不慶幸說這話的是阿爾文,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士兵,她可能會當場破口大罵。


    但是當然,安琪問出這種問題來,也絕不僅僅是為了確定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心意。


    他們是一個s盟士兵和一個東半球囚徒,一個舊人類和一個新人類,這是他們的分歧。


    但是他們內心都有著向往正義、和平和善意的一麵,這是他們的共通點。


    安琪一直以為阿爾文之所以會幫助她,僅僅是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直到她覺得阿爾文的行為舉止越來越不對勁。


    現在既然證實了阿爾文對她還有這麽一層感情在,那就說明阿爾文的思維轉變早已超出安琪的想象,那麽除了殺掉阿爾文,或許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政治場上,向來沒有永遠的敵人。


    安琪收起快到嘴邊的無數吐槽,看起來十分正經地靠在座椅靠背上,五指指向自己對麵地座椅,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你坐吧,我們談談。”


    第62章 談話,天使,愛單幹


    片刻之後,阿爾文套了件幹淨襯衫,然後坐到安琪對麵。


    那端正的坐姿看得安琪直皺眉:“你要不要放鬆點,這麽坐不疼嗎?”


    阿爾文愣了一下才知道安琪這算是在關心他的傷勢,雖然明知大概率是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但心裏到底還是高興的:“我習慣了,這就是放鬆狀態。”


    “好吧。”安琪於是也和他一樣把身子向前靠靠,然後兩手交疊抵在了下巴處,“我先和你確定一點,阿爾文,你知道你的聯盟和首腦已經背離和平嗎?”


    一上來就是這麽犀利的問題,阿爾文看著安琪的臉頓了幾秒,才開口道:“我知道。”


    “那你就沒必要忠於s盟。”安琪直截了當,“因為你所熱愛的並不是這個政權,而是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此的人們;你所宣誓守護的也並非首腦西約姆,而是西約姆口中承諾過的新世界。當政權不再代表人的利益,首腦背棄曾經的諾言,那麽你的忠誠也就沒有意義了。”


    阿爾文咽了口唾沫——如果說之前在實驗室時,安琪與他的談話還停留在新人類是否有生存權的層麵,那麽現在安琪所說的無疑觸及到了更根本的東西,這在阿爾文聽來,也更加離經叛道。


    他回道:“讓士兵背叛聯盟,無異於要孩子拋棄媽媽。”


    “這也算是媽媽嗎?”安琪不能理解他的比喻,“難道即便媽媽試圖殺掉你,你也還是會贍養她嗎?”


    阿爾文說:“我媽媽確實曾不止一次地想殺了我,但我的士兵津貼還是每月一半地寄到她那裏,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安琪罕見地被噎住,為了不打亂談話節奏隻好順著問道:“她為什麽?”


    “我不知道,或許是產後抑鬱?但我當時已經不小了。”看得出阿爾文也在盡力解釋,在此之前他可能都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父親在大戰中去世,她一個人撫養我,大概是堅持不住了吧。想離開這個世界但又擔心我沒法生存,之類的。”


    “這你都忍得了?”安琪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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