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方麵失去了組織的保護,一方麵又不得不麵對s盟的威脅,有時還得和地聯爭搶生活物資,甚至,他們互相之間也會發生搶奪。


    在這個過程中,新人類數量必然銳減。


    那麽時至今日,依然活著的這些新人類必然有點能耐——要麽是爾虞我詐的贏家,練就了漆黑的心腸,要麽他們中出現了領袖式的人物,帶領他們抱團取暖。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應該不會對地聯的人動手。


    他們可能對地聯有怨懟,甚至恨意,但是在生命安全受到s盟威脅的當下,他們很難再多一事地對地聯開火。


    就像現在,安琪他們駕駛著地聯的飛行器,這些新人類雖然警惕地躲避,但並沒有做出攻擊行為。


    所以原則上來說,安琪他們並不會因為被當成地聯士兵或民眾,而遭到這些新人類的攻擊。


    那安琪就很疑惑:“我有必要防他們嗎?而且沒聽說防護服還有防彈效果啊?”


    戴茜上下打量著安琪,她發現安琪不是故作堅強,安琪是真的不在乎現在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樣子:“如果是普通人從這架飛行器上出去,他們或許不會有太大反應,但如果你就這樣走了出去,他們的反應不會比那個叫盧卡的地聯士兵小。”


    好吧。


    確實極端環境下看到“怪物”,人的第一反應不會是搞清楚情況,而是先打一槍再說。


    安琪不得不套上防護服藏起手腳和腦袋,這反而限製了她的行動。


    另外往這個角度思考的話,事情變得有些複雜——適合居住的地方可能很多已經被新人類占據,而安琪他們選中的要塞中如果已有新人類,那其實他們還得跟新人類們談談,希望能被允許居住。


    有什麽好辦法能讓他們接受一個“怪物”的加入嗎?


    這麽想著,羅森已經把飛行器穩穩當當地落地了。


    要塞的入口半掩在地麵以下,雖然地聯士兵給了他們一些小要塞的卡鑰,但畢竟是到了別人的地盤,最好還是不要直接開門。


    羅森隨便刷了一張地聯士兵的身份卡,要塞內外的音頻電話便接通了:“你們好,我們是雙同轄區的新人類,可以和你們談談嗎?”


    要塞內長久地安靜著,視頻畫麵也是一團陰暗雜亂,隱約能看到一些床鋪的形狀。


    沒有得到回應,羅森向後使了個眼色,安琪眼看著羅森和戴茜都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於是也老實地照做。


    羅森再次開口:“你們好,朋友們。我們實在走投無路了,能給我們些吃的嗎?”


    但是他們等來的依然是長久的寂靜。


    安琪問:“他們在商量要不要開門嗎?”


    戴茜說:“不,應該是沒人——破門。”


    差不多就是那一瞬間,安琪被戴茜一把推出老遠,羅森已經刷開了要塞的大門,安琪都沒看清他倆是什麽時候掏槍的,槍就已經在他們手上了。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等安琪站穩,看到的就是羅森和戴茜的槍口對著一片空蕩的要塞內。


    要塞裏的床鋪、用具基本都蒙上了一層灰,顯然是很久沒人住的樣子。


    羅森也漸漸放鬆精神,甚至吹起了口哨:“有點幸運,被我們找到一個空的要塞。”


    “這你也說得出口。”戴茜說著走上前去查看遺留的物件,“很多生活必需品都在,被子、水杯、身份證明什麽的……原本住在這裏的人,應該是去世了。”


    羅森聳聳肩:“好吧,我的問題,是我說話不夠‘正確’。不過應該還是有幸存者的,因為沒看見槍——幸存的人帶著有用的物資離開了。”


    安琪也緊跟著走進要塞內,打開照明設備,然後按下關門鍵。


    室內立刻明亮起來,因為隔離膜阻斷了輻射物質,這裏是對大家都很友好的空氣環境。


    羅森和戴茜很快把令人發汗的防護服脫了下來,安琪則吐槽著眼前的情況:“聽起來像是養蠱,最後活下來的才是贏家之類的。”


    戴茜正想教訓她不要說這種可怕的話,羅森卻已經應和道:“我曉得,你死我活,末世主題的大逃殺對吧?”


    戴茜霎時失去教育人的興致,繼續蹲在那裏撿拾逝者的身份證明。


    按戴茜的話說,總有一天要轉回頭來清點這場戰爭的死亡人數,能給這些人留下姓名也是好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戴茜說話安琪向來不還嘴,因為戴茜滿足了安琪對女戰士的全部幻想,理智又健美,凶悍且善良。


    正因為她時常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就更顯得她的善意並不虛偽,似乎真的隻有為死去的人做些什麽,她的內心才會好受——哪怕連她自己都不是完全安全的。


    安琪覺得挺有趣,於是便也學著她的樣子蹲下,把其他身份證明收集起來。


    隻是還沒撿幾張,安琪便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肯尼·安德魯。


    安琪的第一反應是看來這名字很土,叫這名字的在地聯遍地都是,然後再一細看照片才反應過來,這個長相清朗斯文的叔叔不是別人,正是刮了胡子的安德魯本人。


    那一刻,安琪瘋狂在視線範圍內搜尋安德魯可能還活著的證據,但他的床鋪和別人的沒什麽區別——散亂的被褥、倒在一旁的水杯還有一些其他生活用品。


    在羅森和戴茜眼中,接觸鐖環境後的安琪看起來更加神經質——先是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把我的星球還給我”,然後又在撿拾身份證明時突然發飆,把一遝卡片像打撲克似的摔了出去。


    “他們在幹什麽,為什麽沒有聽我的!”安琪失控地在要塞內亂轉,她很難描述她現在的心情,因為她曾明確地告訴安德魯和戴文,隻有雙同轄區對新人類來說是絕對安全的,離開奇斯卡巨蛋後就去向雙同轄區求助。


    戴文當時已經被嚇破了膽,他什麽都會聽安琪的,所以一定是安德魯自作主張飛回了地聯轄區。


    他們原本是有機會脫困的。


    此時是7月,距離安琪和戴文合作躲開空中大搜捕、和安德魯一起偷東西睡大橋地下、和羅蘭一起走進希斯特生化所,已經快要整整一年。


    安琪原以為他們至少逃走了兩個人,還算是可喜的戰績,但今天她知道不是的。


    當時的四個人,一個也沒能逃掉。


    第79章 影響,輿論,大潰敗


    但安琪不是沒有想過,他們倆有一定可能是作死地回了地聯轄區,否則也不會逮著盧卡打聽地聯對新人類的政策。


    現在這張身份證明顯示是去年10月辦理的,那就是安德魯回到地聯後刮了胡子,領了新的身份證明,準備開啟新生活的時候災難再次降臨。


    不過安琪還是不覺得安德魯一定就死了,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在奇斯卡巨蛋時,為了躲避緝查隊的追查,安德魯和戴文都把身份證明扔進了河裏。


    當時安琪還覺得難以理解,因為扔掉身份證明等於少了一層獲救的可能——無法很快證明自己的聯盟所屬的話,就失去了一個被自己的聯盟營救的機會。


    現在看來,地聯的身份證明對於他們來說本就不重要,他們並不覺得地聯會對他們展開營救。辦理這樣一個卡片,隻不過是為了方便生活,至於再指望它多出一些功能,似乎就想太多了。


    所以他們把身份證明亂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是在地聯已經解體之後。這不足以說明他們已經死亡。


    而且安德魯本人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身上有著那種屬於管理層的高深的狡猾,安琪覺得哪怕真是養蠱,他這種人也該進決賽才對。


    “他還經曆過大轟擊,一路逃難到地聯轄區,所以對鐖輻射防禦方麵做得也會比年輕人到位,我還是覺得他依然活著。”安琪這麽總結。


    羅森看起來有些意外:“他是什麽人?你這麽關心他的死活?”


    關心一個人的死活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放到安琪身上似乎又不是那麽自然。


    “被抓進實驗室前認識的朋友。”對安琪來說,安德魯就是這樣的身份,“我們一共四個人,計劃一起逃出奇斯卡巨蛋,因為他年長我們其他三個太多,所以我一直很提防他。但是後來在我掉隊時,他的飛行器一直等我到最後一刻,險些沒能出得去。當時我還挺驚訝的,我這大概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琪歎了口氣:“我以為那個時候大家都會為了逃跑不擇手段,多留個心眼總是對的,但巧的是遇上的三個人都沒打算把我怎麽著,到頭來想得多的隻有我一個,搞得我有些傻眼。不過也好在我較早地遇見了他們,讓我時時提醒自己不要過於陰謀論。人性向來醜陋,末世時代人間真情聽起來很可笑,但有時該信還是得信。”


    這時候安琪就想起了安德魯說的,“你不可能隻靠自己完成所有的事”、“不要以為自己可以算清所有的賬”、“你的目的就僅僅是離開奇斯卡巨蛋,然後去到一個安穩的地方度過餘生嗎”。


    當時安琪想的是——是啊,否則我還能有什麽目的。


    但後來安琪漸漸明白安德魯在說什麽——他大概想說“人與人之間不能隻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你不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隻要你在你的任何策劃中守住自己的底線,那即便行動失敗,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怪你。”


    安琪真是服了這種做慣領導的人,語言表達能力奇差卻還想講大道理,話都說不清楚,什麽都得讓別人猜,也怪不得公司會倒閉。


    所以安琪覺得作為一個被評價為“沒什麽人味兒”的人,在遭受各種不公對待之後,她最終沒有過於自私冷漠、沒有做出什麽損人利己或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沒有讓自己抱憾終生,其實和安德魯不無關係。


    他總是那樣笑眯眯的,和死亡籠罩下的氛圍格格不入,就像一隻大手撫摸著警惕的小貓,教會它一些融入群體的法則和道理。


    他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個意識到安琪需要這方麵教育的人,而且在發現這一點之後沒有選擇遠離,反而始終粘著安琪,甚至超出了安琪內心的安全距離。


    那時安琪很討厭這種莫名的親近,但安德魯的話語和行為還是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


    在希斯特生化所時她沒有為了方便逃跑而放出那裏的所有變異怪物,在無輻區實驗室她沒有踩著莫尼卡的屍體離開,被戴茜營救時她惦記著幫戴茜隱藏間諜身份,用阿爾文的手機打完電話後她沒有撒手不管放任他去死,就連被地聯士兵趕走時她也記得提醒他們那個要塞並不安全,記得轉移。


    當她透過那個廢棄商場的小窗,看見安德魯的飛行器在即將關閉的孔頂下盤旋不肯離去,那時她想的是她必須繼續引開s盟的士兵,給羅蘭爭取更多逃跑時間,就像安德魯和戴文沒有放棄她一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或許有一定道理,但說到底安琪還是喜歡這顆星球之前的樣子。如果不想這世界變成徹頭徹尾的垃圾場,那還是得有人承擔起被天誅地滅的勇氣,這就是為什麽這顆星球可以長久地存在。


    安琪是這麽相信著的,即便有時也會疲憊灰心、咒罵兩句,但總的來說她還是願意相信曙光會最終到來,畢竟在安琪的經曆裏,實在太不缺為了別人而把自己置身險境的人。


    她曾慶幸她對安德魯始終隻是猜忌懷疑,而從未做過任何利用和陷害他的事情,不管怎麽說最後是讓他完完整整地離開了奇斯卡巨蛋,然後她就在這裏看到了他落滿灰塵的床鋪和身份證明。


    真是要命。


    那戴文呢?他比安德魯還不行呢,他還活著嗎?


    雅第利巨蛋占地麵積沒有奇斯卡巨蛋那麽大,但也委實不小,而且所有在外活動的人都穿著防護服,想找兩個人可太難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想,在生存環境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新人類群體在長期的磨合中大概已經形成了幾個權力中心,如果人還活著,跟那些新人類們打聽打聽總能找到一些蹤跡。


    所以說除了覓食和躲避襲擊以外,安琪在未來的日子裏又多了一些事要做,這些事可能會讓她多少有點自己仍在現代社會的實感,而不是那麽像一個疲於生計的原始人。


    而這段時間的阿爾文基本上是在昏沉中度過。


    骨折的手臂打了石膏,用了特效藥,康複效果不錯,倒是血肉模糊的後背快要了他的命,每次清創都是一次劫難。


    那之後秘密警察又來了幾次,阿爾文清醒的時候不是在應付他們,就是在思考如何應付他們。


    “是的,奧汀確實把一些數據存檔放在了我那裏,但我當然不可能看得懂。”


    “上次我沒有提到數據的事,是因為奧汀說過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但既然現在數據已經被萬能體盜走,那我覺得我們的聯盟也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所以她現在已經被聯邦法庭帶走了嗎?我相信她一定不會說出對聯盟不利的證詞,也希望聯盟能夠盡快救她出獄,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s盟。”


    饒是秘密警察曾經與他有過節,竟也完全無法給他判罪,半個月後他們終於不再來病房。


    此時阿爾文的精力也恢複了個大概,總算有工夫更加關注環球新聞。


    在大眾的視角裏,一直對西半球戰事持觀望態度的東半球各聯盟,半個月前忽然以談判姿態進行了介入,要求s盟停止軍事行動。


    此事發生在西半球已經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刻,聽起來斯文到有些滑稽,但也是事發後東半球第一次進行強硬表態。


    在輿論戰已經能夠發揮強大能量的26世紀,一向保守的東半球能做出這樣的舉動,這便引發了大量猜測——東半球是否掌握了更多籌碼,勝券在握地希望停止這場戰爭。


    在談判還沒有明確結果的當下,全球局勢最大的變化是部分投身s盟以求自保的西半球聯盟開始倒戈。


    對於這些相對弱小的西半球聯盟而言,投靠s盟本身就不是長久之計,因為等打完了不聽話的,剩下的就是吞掉聽話的。


    從一開始,這些聯盟與s盟達成聯合的目的就隻是為了不至於如地聯一般迅速覆亡,他們希望能夠苟且留存到翻身的時候。


    由於東半球的正式表態,部分聯盟認為這是一個應當決斷的時機,在他們脫離s盟盟友身份的同時,西半球各聯盟開始建立一個共同對抗s盟侵略的聯盟集團,整個西半球在半月間大新聞不斷,逐漸形成了兩大對立核心。


    前線戰役更加激烈,西半球南方的聯盟集團帶著仇恨攜手而來,給s盟帶來巨大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s盟選擇了搶先占據輿論場——網絡上開始流傳正畸後的小鼠在直接遭受輻射光照射時不斷變異發瘋的可怕影像,這使人不得不聯想到新人類是否也會存在這種隱患。


    新人類因此麵臨著更深刻的歧視,但也有人認為——正常人受了刺激也會瘋,正常人被破壞大腦也會傻,正常人被傷害肢體也會殘,如果擔心新人類在被輻射光照射後會變異,那隻要別去照射他們就好了,這不該是新人類被傷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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