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平繼而托腮問:“那你喜歡什麽味道的香薰?”


    周垣略微思考了一秒,“無花果。”


    李婉平頓時瞪大了眼睛,“無花果?”


    “怎麽?”


    李婉平連忙擺手,“倒也沒什麽,隻不過,好像很少有人會喜歡這個味道。”


    周垣將蔬菜汁端到嘴邊喝了一口,不予置否。


    其實,並不是周垣喜歡,而是周垣的母親喜歡。


    無花果是周垣母親最喜歡的水果。


    在周垣小的時候,有一次寫作文,周垣就曾寫到,媽媽是無花果的味道。


    李婉平繼續道:“在中心路有一家diy香薰蠟燭店,周總要去嗎?他們家的香料很全,應該會有無花果的味道。”


    周垣姿態慵懶撩眼皮,“你想去?”


    李婉平頓了頓,“也不是……就,就是想著給你做一個無花果的香薰蠟燭。”


    周垣有些意興闌珊,但還是說了句好。


    當天晚上,李婉平睡得很早,但卻做了個噩夢。


    夢裏麵漆黑一片,她試著摸黑往前走,有腐朽地木製樓梯,她踩上去,一階一階,吱吱悠悠地響。


    在樓梯的盡頭,她看到了一個男人,看背影應該是周垣。周垣站在高處,腳下是萬丈深淵。


    李婉平察覺到危險,想要開口提醒,但在夢裏,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發出聲音。


    李婉平急壞了,拚命揮舞著手臂試圖引起周垣的注意,但絲毫沒有作用。


    周垣依舊往前走著,然後在李婉平的注視下,他失足跌落懸崖。


    李婉平夢中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李婉平的呼吸急促而重,她的思維還沒有完全脫離夢境,她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拿起了手機,然後不加任何思考就撥出了周垣的電話。


    忙音響了許久才被接起,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略微沙啞且慵懶地喂?


    李婉平微怔。


    周垣的這一聲“喂”將李婉平拉回了現實,李婉平下意識將手機移離耳朵,然後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多一些。


    這個時間,如果不是真的有非常緊急重要的事情,隨便給別人打電話是非常不禮貌的。


    李婉平一時語塞。


    漫長的靜默,她的腦海裏飛速醞釀著該如何開口,周垣的聲音卻先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做夢了?”


    李婉平聞言微怔,下意識脫口而出,“你……你怎麽知道?”


    周垣無奈,“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又呆呆地不肯說話,我猜你應該是做夢了。”


    李婉平的心髒沒來由地縮緊,但沉默著沒有答話。


    周垣問:“夢見什麽了?”


    李婉平想起那不好的夢境,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過分用力而微微泛了白,她眼眸微垂,善意地說謊:“也沒什麽,記不太清了,就……就隻是心裏有點害怕。”


    周垣的電話那邊傳來推門的動靜,他似乎是在走路,有風聲夾雜在他的說話聲裏,“是噩夢?”


    李婉平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衣角,沒答話。


    周垣繼續道:“跟我有關?”


    李婉平連忙下意識否認,“不是!”


    她的語氣太過急促,慌亂之間明顯暴露了是在說謊。


    李婉平頓時有些懊惱扯了下被子,聲音變得很輕,“是……有一點點擔心……”


    周垣的語氣平穩且淡,“外麵冷,披上件外衣,然後到陽台這裏來。”


    李婉平沒聽明白,她剛想問去陽台做什麽,卻忽然從電話那頭聽到了風聲。


    她一瞬間從床上跳下來,隨手抓了件外套胡亂往身上一裹就直接衝向了陽台。


    夜深人靜,有呼嘯的風席卷而過,周垣就站在對麵的陽台,風吹起他的外衣,袂角飛揚,整座城市都在他的身後失了味道。


    他倚靠著欄杆,單手持電話,他抬眸看過來,落在李婉平的視線裏,他唇邊的笑很淺,微不可察。


    他的聲音裏是一如既往地篤定,“看到了嗎?我很好,別擔心。”


    深夜的薄霧吞噬了他的臉 , 唯有他那雙深邃地眼睛不肯模糊半分。


    他繼而將電話掛斷,隔著數米的距離直接對李婉平道:“安心回去睡覺吧,晚安。”


    李婉平也將電話掛斷。


    這時的她已經完全脫離了夢境的影響,思維也變得正常。


    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晚上的,就因為她做了個夢,就打擾別人。


    她捏著窗簾的邊角,喃喃對周垣道:“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


    周垣倒是不可置否,“所以,好好睡覺吧,明天早上開會不要遲到,我可不想看到一個哈欠連天的董事長。”


    李婉平默了默,小聲嘟囔著,“我什麽時候哈欠連天了……”


    周垣笑,“是嗎?那上次股東會是誰直接睡著了?”


    李婉平微窘。


    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傀儡擺設,股東大會又沒她什麽事兒,她也聽不懂……


    周垣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臥室與陽台之間的玻璃門溢出橘暖色的光,在周垣的身上打下一片陰影。


    他揚了揚下巴,是李婉平臥室的方向,“回去吧。”


    李婉平依舊捏著窗簾邊角,“那……你不回去嗎?”


    周垣的語調格外溫潤,“你先回去,我再走。”


    李婉平抿了下唇,但還是伸手跟周垣揮了揮,然後道了一聲晚安。


    李婉平隨即轉身返回臥室,周垣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了目光。


    周垣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靠著陽台欄杆點了根煙。


    他的輪廓在煙霧繚繞中顯得混沌,五官亦混沌。他的目光落在遠處,深邃地眼眸裏,沉著,陰鷙。


    接下來的幾天接連有雪,大雪落下,氣溫也斷崖式地下降,一下子便正式進入了寒冬。


    李婉平原本電話預約了周六去中心路的diy香薰店裏做香薰蠟燭,但周垣沒空,故而李婉平最終也沒能去成。


    但她買了幾本關於製作香薰蠟燭的書,想著如果周垣實在沒空,或許也可以在家裏製作。


    但書買完了又覺得沒有必要。


    因為周垣又沒說一定要製作香薰蠟燭,是李婉平自己一廂情願想要做,到時候如果周垣根本不感興趣,李婉平還落一處尷尬。


    李婉平這麽想著,又把買來的書統統扔進了抽屜。她今天早下班了會兒,然後回家整理了行李。


    她明天要跟周垣一起去g市,其實早就應該去了,但e市一直下雪,飛機沒法飛,這才耽誤到了現在。


    算起來,這次去g市考察的項目並不是李氏集團的業務,是周垣與梁誌澤新公司的業務,但李氏集團掛名了,所以李婉平作為董事長也必須出席。


    李婉平整理完行李就給周垣打了個電話,但電話那邊一直忙音,最後自動掛斷了。


    沒過幾分鍾,周垣回複了短信,就一行字:「在開會,明天直接機場集合。」


    周垣口中的開會是新公司那邊的會議,他這幾天都在新公司那邊忙,李氏集團這邊連人都看不見。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一個公司剛剛起步,需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周垣作為負責人,忙一些倒也理所當然。


    李婉平自己一個人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吃完飯,又看了會兒電視,便定了鬧鍾早早去睡覺了。


    她這個人有個毛病,平日休假的時候,不用鬧鍾也能起個大早,反倒是工作日,尤其是有活動或出差的日子,她保準起不來……


    所以,為了避免明天早上遲到,李婉平直接把鬧鍾設置成了重複提醒。


    不過這一招倒是挺有用,次日李婉平抵達機場的時候,比周垣還要早了些。


    李婉平先結束了安檢,就在周垣的安檢口等著,然後兩個人一起進入了休息室裏候機。


    在休息室裏的時候,周垣將幾份文件遞給了李婉平。文件的內容都是與李婉平相關的部分,甚至包括了一些官方話術。


    李婉平一一仔細瀏覽,有些歎為觀止,“周總,你準備的資料好充足啊!”


    周垣無波無瀾。


    這一年的時間裏,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李婉平誇他,都免疫了。


    e市飛往g市隻需要兩個小時,飛機落地的時候,剛好是中午飯點。


    李婉平和周垣一起走出機場,合作方的公司派了人來接機。周垣明顯和那人很熟,上車就問了句:“你們嚴總呢?”


    那人坐在駕駛室裏一邊打方向盤,一邊笑著道:“在公司開會呢,最近剛盤了個蛋糕店,忙得不可開交。”


    周垣有些意外,“一個蛋糕店還能忙得不可開交?”


    那人卻笑意更深,“不是店忙,主要是老板娘事兒多。”


    周垣了然,就不說話了。


    司機一路將車行駛到了一家五星級酒樓,李婉平和周垣就被安排住在這裏。


    但他們需要多住一段時間,因為這次談的項目是三方合作,其中一家在外麵的一個項目突然出了點問題,需要三天後才能趕到g市。


    不過,周垣倒是不急,他難得休息,這三天的時間就當給自己放個假也不錯。


    當天晚上,這個項目的另一個合夥人,嚴氏集團的老板嚴筠,請李婉平和周垣去g市最大的娛樂場所[水雲間]吃飯。


    在路上,周垣給李婉平簡單科普了一下[水雲間]的曆史。


    這個[水雲間]的老板叫蔣蓉,是嚴氏集團老板嚴筠的妻子。[水雲間]最早是g市一個混黑/道的男人所建,後來傳到蔣蓉手裏,她為了把[水雲間]洗白擴建,不僅算計嚴筠給她出錢出力,還混了個嚴氏集團的股東。


    李婉平坐在車裏聽得一愣一愣的,嘴善如流:“這個女老板這麽厲害嗎?”


    周垣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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