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齊點頭,說知道,“聽說負責方是a市的景和實業。”


    周垣淡漠嗯,“讓你手底下的人去添點亂,搞停工幾天。”


    韓齊一聽這話就來勁兒了,大拇指一豎,話也囂張起來,“就停幾天工有屁意思?直接給他把工程搞斷了不是更爽?”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梁誌澤聞言涼涼掃了韓齊一眼,“你直接在人工地上起義吧。”


    韓齊怔了下。


    周垣吸完手上這根煙,在煙灰缸裏將煙戳滅,他的語調不高不低,依舊很淡漠,“西郊工程的老板你惹不起,能讓他的工程停工幾天已經是上限,鬧太大,收不了場。”


    周垣太了解周舜臣,韓齊要是真敢斷他的工程,他能把韓齊埋工地裏。


    再說,也沒必要鬧那麽大。讓周舜臣停工幾天,就足夠周垣盤算的了。


    但韓齊聞言頓時就有點慫了,“那……那我……”


    周垣伸手拍了拍韓齊的肩膀,語氣加重,“別出格,有事兒我給你兜著。”


    韓齊的臉色這才又緩和下來,“成,隻要有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事兒我做,掙錢的項目也得有我一份。”


    這幾年韓齊跟著周垣和梁誌澤掙了不少錢,確切的說,是白蹭了不少錢。他打著合作夥伴的幌子,倒是拿錢拿的心安理得。


    不過這方麵周垣不管,主要是梁誌澤想拉攏韓齊。


    梁誌澤聽韓齊這麽說,便湊過來不重不輕用拳頂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拿的錢還少嗎?”


    韓齊咧開嘴就笑。


    周垣沒再多言,繼而起身準備離開。


    梁誌澤下意識抬手看了眼腕表,“你幹麽去?這才幾點?”


    周垣言簡意賅兩個字,“回家。”


    梁誌澤半分調侃,“我說你什麽時候成三好婦男了?怎麽?在外麵過夜有違男德?”


    周垣懶得跟他扯皮,徑直就往門外走。


    梁誌澤在後麵不依不饒,“怎麽著?我多久沒跟你一起喝酒了?你別走啊!”


    周垣對梁誌澤的話充耳不聞,他大步離開包間,目光略過那些燈紅酒綠,又漫不經心地移開。


    他一路走出酒吧的門,對麵就是停車場。周垣站在台階上抽了根煙,煙霧熏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天空又飄起了雪,呼嘯的北風刮過來,像帶著冰。周垣逆著交錯的光影邁下台階,纖塵不染的皮鞋踩在雪地,留下了一層暗黑色的痕跡。


    他找到車位,上車,點火,駛離。


    夜幕下,絢麗閃爍地霓虹貫穿了城市的南北,道路兩排的綠植隨著車速飛快後移,黑色的轎車也與這夜色漸漸融為一體,然後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周垣驅車抵達單元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他坐電梯直達頂樓,出了電梯門,在通往房門的走廊上,他不經意間瞥見地板上的一枚汙痕。


    是泥土,染了融化的雪水。但痕跡不深,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來。


    他微微蹙眉,放緩了腳步往前走著。接下來的地麵卻再沒有痕跡,到處都很幹淨,一塵不染。


    周垣駐足在李婉平家的門口,他轉身回看了那條長廊,除了剛出電梯口的那道不算明顯的汙痕之外,並無其他異樣。


    周垣微眯了眼,腦海中回想起送李婉平回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是下了一點雪,但雪太小了,路麵並沒有濕。


    也就是說,如果是李婉平回來,她的鞋底大概率是幹淨的。


    這一層是頂樓,一共兩戶,他和李婉平住。平日裏,除了物業和保潔之外,基本沒有人會來。


    而且物業和保潔在這種雨雪天氣,如果鞋底髒了,他們會戴上鞋套。


    周垣的心下意識微沉,他抬手敲了敲李婉平家的門。


    起初他敲的並不重,怕隻是他自己多心,再嚇到李婉平就不合適了。但他連敲了三下房內都沒有人應,周垣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加重了敲門的力度,但即便如此,房內依舊沒有人應答。


    周垣立刻回自己家翻出了備用鑰匙又跑回來將李婉平的房門打開,屋子裏一片漆黑,他熟悉摸到牆上的開關將燈打開。入眼斜對麵是李婉平的臥室,房門沒關,他大步走過去,房間裏是空的。


    周垣試探性喊了李婉平的名字,無人應答。


    他四下環視,玄關的鞋架上擺著一雙女士馬靴,是李婉平今晚穿得那雙,但放拖鞋的位置是空的。


    他一邊摸出手機撥了李婉平的電話,一邊大步走進房間,浴室、廚房、陽台,但都沒有李婉平的影子。而手機也一直接不通,長長的忙音之後便自動掛斷。


    周垣的心頓時徹底沉到了穀底。


    他有想過周舜臣做事不擇手段,李婉平可能會遇到危險,但他沒想到,周舜臣居然出手這麽快。


    周垣繼而撥了第二個電話,是打給周舜臣的,而這一次,忙音響了幾聲,很快便被接通。


    周垣的聲音幾乎降到了冰點,“她人在哪?”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嘈雜,大概應該是在娛樂場所之類的地方。周舜臣的心態還算平和,語調也漫不經心,“誰?”


    周垣一字一頓,“李婉平。”


    周舜臣陰惻惻笑了兩聲,“哦,那個李氏集團的小董事長,她怎麽了?”


    周垣沒耐心跟周舜臣扯,“她在哪?”


    周舜臣換了隻手聽電話,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任何情緒,“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不做賠本的買賣,但你我兄弟,李氏集團這塊肥肉,我可以分你一半。”


    周垣低垂著眼眸,冷光暗湧,“周舜臣,你知不知道你在犯罪?”


    周舜臣頓時就笑了,“我要拿下李氏集團當然是要通過合法手段,怎麽能說是犯罪?”


    周垣擰眉,“綁/架也是合法手段?”


    周舜臣慢悠悠地回:“誰告訴你我綁/架了李婉平?”


    他說著,頓了頓,語氣也跟著沉了些,“阿垣,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成熟?你坐牢的那幾年,警察沒告訴過你,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嗎?沒有證據亂咬人,我可以告你汙蔑。”


    周垣的眉目一片沉鬱,卻沒再出聲。


    周舜臣繼而掛斷了電話。


    周垣的目光定格在窗台的綠植,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浮色掠影,他的麵孔在黯淡與濁白之間,愈發深沉。


    一分鍾左右的時間,他的手機在他的手裏震動了下。是一條短信,發送方的電話號碼被處理過ip,顯示來自境外。


    周垣將短信打開,裏麵隻有一行字:「南郊,廢舊廠房六號。」


    周垣卻並未立刻就走。


    因為他知道,這是周舜臣給他設下的局,如果他沉不住氣就這麽直接去救李婉平,很可能不僅救不了李婉平,甚至連他自己也會一起賠進去。


    而且,周舜臣真正要對付的人是他,所以,他不出現,李婉平暫時不會有危險。


    如今的周垣,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了救人而考慮不周的周垣,他即便心裏再著急再擔憂,也一定會先考慮出一個萬全的,至少能有退路的辦法,然後再去行動。


    周垣擰眉思考著,手裏的煙一根接一根,很快就抽了大半盒。


    大約快到淩晨兩點的時候,周垣才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這個電話號碼沒有備注,是周垣手動輸入的。


    周垣要聯係的這個人,曾經也算是在周舜臣手底下當過混混。他身手很好,很受周舜臣器重。但後來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人家女孩子家裏清清白白的,他為了那個女孩,就脫離了周舜臣。


    當然,脫離周舜臣並沒有那麽簡單,是當時的周垣幫他從中周旋,最後才得以成功。


    那個時候,那個人就對周垣說,如果以後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他一定會拚盡全力。


    但周垣這些年都一直沒怎麽聯係過他,一是因為的確也沒什麽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二是,那個人都已經結婚成家了,夫妻兩個做了點小買賣,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周垣也不想去打擾。


    但是現在,周垣沒辦法了,他需要這麽一個人來幫他一把。


    電話撥出去後沒多久就被接通,電話那邊非常安靜,男人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驚喜,“垣哥?”


    周垣應了聲,但沒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阿江,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電話那邊沒直接回話,周垣聽到了很輕的腳步聲,是阿江離開了臥室,走到了自家的陽台。


    一分多鍾後,阿江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那頭響起,“垣哥,有什麽事你隻管說,隻要我能做得到,我不惜一切代價幫你。”


    周垣那沉鬱嚴肅的眼眸裏染了幾分感激,他的聲音很真誠,“阿江,我知道你現在生活的很好,你放心,危險的事情我絕不會讓你去做,這樣,你聽我通知,我晚點會發給你一個地址,到時候,你隻需要配合我就可以了。”


    阿江說成。


    周垣便沒再多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窗外的夜色更深,又下了雪,空曠的街道被凍在冰天雪地之間,與屋內的溫暖天壤之別。


    周垣背靠住沙發,無聲靜默著。


    他在次日早上七點半多才從李婉平的家裏離開。


    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小區的車輛大部分都已經陸續離開,周垣注意到有一輛非常低調的黑色桑塔納,從昨天夜裏停進來就沒再離開。


    能住在這種高檔小區的人大多非富即貴,開桑塔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且小區有規定,外來車輛不能入內,但即便如此,這輛黑色桑塔納還是明晃晃地停了進來。


    周垣微微斂眸,轉身找到他自己的車,然後十分從容地驅車離開。


    坐在黑色桑塔納駕駛室的男人見狀立刻啟動了車子,他一邊不遠不近地跟上周垣的車,一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忙音響了幾聲,接通後並沒有人說話。


    男人道:“臣哥,周垣開車走了,但我瞧著他……瞧著他不慌不忙的,不太像去救人。”


    周舜臣那邊的聲音陰森且沉,“不管他去哪,給我盯緊了。”


    他話落便掛斷電話。


    桑塔納司機又踩了下油門,與周垣的車拉進些距離。


    周垣一路驅車抵達一家購物中心的地下停車場,他將車停好後,就直接下車去了地下停車場的洗手間。


    桑塔納司機與周垣的車隔著四五個車位停下,但他沒下車,也沒熄火,隻是坐在駕駛室的位置上,一瞬不瞬地盯著洗手間的出口。


    周垣進入洗手間後,裏麵已經等了一個男人,正是昨天夜裏聯係的阿江。


    幾年不見,阿江跟當年的變化並不大,隻是眼角眉梢染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他看到周垣後立刻尊了聲:“垣哥。”


    周垣嗯,然後將外套脫下來遞給了阿江,“你的外套給我。”


    阿江應著,也連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周垣。


    他們倆的身形差不多,又加之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昏暗,不仔細看根本就認不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可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櫻花奶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櫻花奶茶並收藏不可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