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棠說:“招月,當初一見麵我就很喜歡你,後來知道雲川的結婚對象是你,我由衷為你們感到高興。但是雲川那性格……我自然是高興你能喜歡她,但你也要做好準備。”


    你要做好準備。


    短短兩天裏,這是梁招月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先是徐明恒,然後是柳依棠,偏偏這兩個人都是和周雲川關係最親近的。


    梁招月深知他們是為她好,若是一腔熱情遭遇一盆冷水無情澆滅,屬實令人傷心難過。


    梁招月說:“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哪怕最後結局並非皆大歡喜,我也不會太失望。當初您跟我說過,比起長長的一生,一段失敗的感情實在太渺小了。失敗了,收拾行囊繼續往前走,這才是每個人應有的人生態度。我一直記得您的話。”


    柳依棠沒再說什麽。


    一個小時後,梁招月和柳依棠告別,她說:“這次過年我和雲川都在外麵工作,不能回來陪您了,希望您能諒解。”


    “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柳依棠默了一會,語重心長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期望你和他好,就算一開始是假的,如果日後能成真,那也是喜事一件。”


    回去路上,夜色漆黑如墨,街上流光溢彩,前方正是紅綠燈,車子緩緩停下。


    梁招月側過臉,望向窗外。


    柳依棠有句話說到她心裏去了。


    就算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如果日後成真,那也是喜事一件。


    梁招月深知周雲川是在妥協,和家裏人妥協。


    她又止不住地想,那周雲川能不能和她妥協一次?


    夜色靜默,回應她的隻有無邊無際的寂寥。


    作者有話說:


    (*1) -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這是一個流傳甚廣的智慧故事,有說是來自《古蘭經》。


    以上摘自網絡,標注該句子出處


    本章發紅包,謝謝寶貝們的支持~


    第20章 20


    ◎【一更】他也不能免俗。◎


    轉眼間, 周雲川已經在曼哈頓工作了二十來天。


    這期間他一直在忙碌手頭上的兩個項目,一個是三年前收購的公司管理良好,業績節節攀升, 去年被另外兩家巨頭企業看中,想全權收購;一個則是他的團隊看中了一家資金鏈已經斷裂但前景不錯的人工智能初創公司,想買下75%的股權, 日後經營好了再出售。


    兩個項目同步進行, 幾乎占據了他全部的時間。以至於某天深夜下班, 打開手機看到梁招月發來的信息時, 他才突然意識到,自那天機場分開後, 兩人是有段時間沒聯係了。


    他工作忙碌時不怎麽看私人手機,工作機則由助理幫忙查看。手機對他而言除了閑餘時瀏覽一些時下的行業政策新聞以及和家人偶爾的聯係, 此外再無其他用處。


    許是那天在機場分別前,他告訴梁招月工作時不怎麽看手機, 是以, 這段時間倒沒收過梁招月的消息,助理江柏那邊也沒有接到過她的來電。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說明她在國內一切安好,暫時沒有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外界的求助。


    江柏在接到他電話詢問梁招月有無來電後,曾問過是否需要自己去找梁招月,周雲川說不用。三天後,他收到了梁招月發來的信息。


    【梁招月:你什麽時候回國?】


    周雲川調出工作行程表, 以往逢年過節他大部分時候都在外出差,柳依棠對此頗有微詞, 有意無意提過幾次, 後來大概見他沒有記在心裏, 也不做出更改,最近幾年就沒再說過了。


    他看著行程日曆表旁邊的小字備注,再對照梁招月發來的信息,大致明白了她發信息詢問的目的。


    再有半個多月就是春節,國人最為看重的一個團圓日子。春節前期,在外忙碌的人總要收拾行囊從天南地北的地方往家趕。


    然而他絕不是這麽多人中的一員。


    靜默半晌,周雲川打字回複,然後將手機放在櫃子上,撇去那些多餘的情緒,走進盥洗室。


    隔天上午開會時,他接到了徐明恒的電話。


    秘書拿著手機進來詢問他是否要接,離開會結束還有半小時,周雲川說不用。開會完,他才不緊不慢地給徐明恒回撥過去。


    徐明恒嫌棄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你還真是熱愛工作啊,我照顧你的時差忍到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竟然因為開會不接我電話。”


    周雲川淡淡問了一句:“有事嗎?”


    “我是沒有,不過有人有。”


    徐明恒說話吊兒郎當的,有種賣關子的意思,他也不說誰,就放了個鉤子,等著周雲川問。然而等了好一會,那端寂靜無聲,和以往的每一次如出一轍,周雲川並不吃他這套。


    最先沒耐性的人反而是徐明恒自己,他很費解:“你就不好奇我在說誰?”


    周雲川八風不動:“時間到了不就不知道了?”


    “……”


    真不愧是油鹽不進的人啊,徐明恒根本不理解怎麽會有女人喜歡這種不解風情的男人,他徑直說:“我就不明白了,梁招月到底喜歡你什麽?知道你過年不回來,她申請去紐約出差了。”


    周雲川翻文件夾的動作一頓,緩了許久,才堪堪翻過去一頁,他語意清淡:“她要來紐約?”


    “廢話,環視盡調馬上就要開始了,今天開會讓大家踴躍報名,秘書送來申請表時,她就在那名單裏。”


    “你通過了?”


    語調是有幾分冰冷的,徐明恒冷笑,“這時候知道急了,剛才幹嘛去了?”


    周雲川合上文件夾丟在一旁的桌上,摁了摁額角的位置,說:“過年,還是在國外出差,徐明恒你……”


    “這事我可不背鍋,我本來就不想通過,把她叫來辦公室問了,嗬,”徐明恒嘖嘖道,“你猜怎麽著?”


    那邊慢條斯理地嗯了聲,意思是讓他接著說,多難得,一分鍾前還能淡定地不吭聲,這會倒著急上了。


    徐明恒點了支煙,吸了一口,笑著說:“人家留了後手,我這邊不同意有什麽用,她就不去找你了嗎?既然都要去找你,公司報銷不好嗎?人總歸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萬一有個什麽緊急問題,你也能第一時間知道不是?”


    周雲川起身,拿著手機走到落地窗前,全景落地窗外,雪花徐徐飄落,街道上雪白的一片,映在冷漠的玻璃大廈下,有種說不清的冰冷和絕情。


    沉吟數秒,他說:“把相關的郵件和資料轉發給我。”


    “我現在不是很想動,”徐明恒說,“有輛布加迪的話另當別論。”


    周雲川摁了摁太陽穴:“你讓江柏去提車。”


    “哎呀真幹脆,我馬上轉資料。”


    兩分鍾後,周雲川就收到了相關郵件,快速掃完所有的行程安排,他將梁招月那份申請表打印出來,拿在手裏反複看了許久。


    想起隻要和他有關的事,她就次次以他為先、處處袒護他,以前尚且能做到不在意,權當看不見,而現在,他不能說是沒有波瀾的。


    徐明恒雖說話不靠譜,但卻不亂彈譜,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說得那麽堅定。


    而梁招月也不用是那種可以視而不見、直接了斷拒絕的人。


    他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待別人,但並不適用在梁招月身上。


    周雲川工作這麽多年,第一次感到事情棘手。


    -


    一周後,梁招月跟隨團隊出發。


    直至飛機落地紐約國際機場的那一刻,梁招月覺得自己實在瘋狂。


    因為一個人,奔赴一座城。


    但是一想到周雲川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她很快就能見到他,說不定兩人還能一起過年,這種瘋狂很快被一種強烈的期待感所取代。


    此次出差她們落腳的地方是在布魯克林區,離曼哈頓區差不多半小時的車程,很近的一個距離。梁招月來時查過幾個區的交通,無論是地鐵,還是巴士,兩區往返都相當的方便。


    她完全可以趁著下班的時候過去找他,然後再當晚返回,時間完全綽綽有餘。更進一步說,她還是在一個不占用他工作時間的前提下進行的,他應該不會多加責怪她。


    這樣一想,梁招月覺得自己實在計劃得周到。


    然而等到了具體實施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多麽異想天開。


    團隊一共六人,除去她一個實習生,其餘都是正式員工,其中三名是雲和資本的員工,另外兩名則來自銀海證券。盡職調查的工作內容實在繁雜,團隊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滿,幾乎沒有休息時間。她們每天下班回到酒店房間已是深夜,次日又早早起床稍微收拾後,奔赴客戶所在的大廈工作。


    梁招月雖然隻是一個實習生,但她此前有過幾個ipo項目的經曆,對於盡職調查的流程很是熟悉。因此,她參與的工作遠遠超出了一個實習生該有的範疇。


    團隊氛圍緊張至極,就是在這麽一個繁忙有度的工作節奏下,梁招月絲毫不敢分心懈怠,生怕一個細節上的差錯耽誤了整個團隊的進度。是以,來到紐約的第一周,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去見周雲川。


    有一次她隨雲和資本的一位投資經理出去辦事,途徑布魯克林大橋時,那位經理指著橋對麵說:“對麵就是大名鼎鼎的華爾街,我以前的工作目標。”


    梁招月望過去,看了一會,想到對麵也是她此行的目標,不由問:“現在不是了嗎?”


    “我同學就在那邊工作,白天是出入華爾街的精英,光鮮亮麗;晚上穿過哈德遜河要回到新澤西,灰頭土臉的。忙碌了五年,也沒在華爾街紮根落地。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挺滿意眼下的生活。”


    她看似闊達開明,梁招月卻能聽得出那話裏的幾分惆悵。


    人盡管下意識地趨利避害,選擇有利於自己的那一麵,但對於從未得到過的東西,又總是耿耿於懷的。


    就好比如此刻,梁招月最心心念念的還是大橋那邊的那個人。


    因為從未得到過,所以更加惦記,以至於凡是和他有關的東西,哪怕是一丁點,都能在她心裏掀起萬裏波瀾。


    眼見離國內春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梁招月想,既然不能親自見他給他個驚喜,她決定暫退一步,改用微信問他,除夕那晚能不能撥出點時間給她。


    具體發信息時,梁招月又糾結了,這信息該怎麽編輯呢?


    那兩天,幾乎是一到休閑的時間,梁招月就立馬拿出手機在網上搜可行性建議。搜來搜去,無非也就是兩種答案,要麽委婉要麽直接。


    就在梁招月猶豫不決時,團隊負責人在工作群發出的一則通知倒是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原本此次的工作行程安排是沒有假期的,現在卻改成了除夕下午和初一當天放假,屆時工作行程以此往後推延,薪酬方麵按照節假日出差的倍數核算。


    也就是說,出國出差的六支團隊都有額外的一天半的帶薪假期。


    群裏有人歡呼:【這是徐總看到我們工作辛苦,突發善心?】


    負責人回道:【聽說是周總臨時決定的,這次給了不少經費,一半吃飯一半發紅包,除夕那晚定了唐人街的火鍋,大家都參加啊。】


    群裏一水的“收到”。


    為了保持隊形也為了合群,梁招月也發了“收到”二字,然後將手機劃到上邊,停在負責人的那段文字上。


    周總?


    雲和資本高層姓周的隻有一個人。


    這個周總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梁招月止不住想,周雲川知道自己來紐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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