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秦星羽發完信息, 他剛起身,還沒等伸手去拿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同桌的其他老板們已然開始起哄:


    “去哪啊俞總?找小羽啊?”


    “你們說這主辦方也真不懂事, 這俞總和小羽, 咋不安排在一桌呢?人家小羽也不單單是藝人, 現在也開公司了,當老板了,來咱這桌不正合適麽?”


    俞笙沒接茬, 將西裝外套穿上了。


    與此同時, 一個留著齊劉海、直鬢角、化了明媚眼妝的清秀少年, 端著香檳,笑盈盈地一上來,就彎腰給桌上的一位大老板敬酒。


    從頭到腳還穿著j.y集團的一身經典男款時裝,秦星羽去年拍過廣告的同款。


    齊年,又是畫堂傳媒這小練習生。


    想來是跟著秦耀堂和宋雨畫來的,否則這麽一個180線小練習生的身份,沒資格參加這樣的晚宴。


    俞笙多一個眼神都沒給,抬步要走,卻被同桌的另一位老板叫住,推了推已經坐在自己大腿上的齊年,讓去給敬酒。


    “來來來,這是j.y集團的俞總,快去打個招呼。”


    齊年慢悠悠地起身,舉著手裏的香檳杯,本身偏濃顏係的五官,還特意化了流星眼妝,平添了幾分稍顯違和的妖冶。


    “不必了吧,人家看不上我。”


    悠然說著話,這個小男生腳下動作卻是不停,踱了半張桌子繞到俞笙麵前,抬眸冷笑。


    俞笙蹙眉,瞥了一眼麵前的男孩,不但衣服是秦星羽代言的,連微敞領口間的鎖骨鏈,都是秦星羽前幾年戴過的一件同款。


    於是小俞總冷冷地命令:“衣服換了。”


    齊年頗不服氣地挑眉:“上回酒吧裏不讓唱歌,這回不讓穿衣服,俞總管得可真寬,穿你家衣服了?”


    此刻他身上的套裝,還真就是j.y集團品牌。


    桌旁的圍觀群眾仿佛吃了什麽不得了的瓜,想來齊年一個180線的小藝人,甚至在座大佬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居然就敢這麽當眾懟小俞總。


    “哎呀,俞笙你看看,還真是你們家的衣服。”


    “人家是你們品牌的忠實客戶呢,這不得給點福利啊,俞總?”


    “小朋友,你是哪個公司的藝人啊?來給我們自我介紹介紹?”


    ……


    相隔了大半個宴會廳的秦星羽那邊,熱鬧極了,又一波同行們明星來敬完酒,他有些累了。


    這個時候他助理時川,早已往車上放完東西,剛才在工作人員區域扒拉了幾口飯,不放心他羽哥,過來了。


    “哥,我叫服務員給你拿點熱牛奶吧。”


    時川說著話,叫了宴會廳的服務員,要了杯熱牛奶。作為挑食王者,秦星羽平日裏吃的食物格外有限,即便鮑魚海參擺在麵前,他可能最終也隻是夾幾筷子白菜豆腐,喝幾口檸檬水。


    牛奶很快上來了,溫熱的液體順著幹澀的喉嚨緩緩下咽。


    盛夏時節,這宴會廳裏的空調隻有18°,這樣的溫度下即便秦星羽穿著西裝,也冷得那明明塗了唇膏的嘴唇,沒什麽血色。


    姿態端正地坐了一整晚,腰椎的傷處也冰冷地疼痛著。


    隨著四周安靜下來,喝著溫熱的牛奶,他身子也稍稍緩過來一些,也終於有一些精力開始思索,俞笙說好的來找他來著,好一會兒了還沒來。言單挺


    於是他起身,端著紅酒杯在人群裏穿行,一路上有相熟的演員、製片人、導演、過來打招呼,他一一禮貌地回應了。


    手中的高腳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到達宴會大廳的另一端時,杯中紅酒還剩下了一大半。


    遠處的圓桌旁,人們眾星拱月般將俞笙圍在當中說笑起哄,與之被同樣圍在人群裏的,還有那一眼就不是個省油練習生的齊年。


    齊年手中的香檳,朝著俞笙那放在酒桌上的杯沿略低處,輕碰了一下,眉目間依舊閃過傲然的笑:


    “上次多虧了俞總把我從貴司噴泉裏救上來,謝了。”


    俞笙早已站起來了要走,此時扭頭瞥了一眼自己桌上,那被對方碰了杯沿的高腳杯,沒說話。


    反正一會兒回來,那杯子他也不打算再用了。


    上次要不是怕萬一對方在自家公司的噴泉池裏,淹著了或是觸電了,自己得惹官司賠錢,俞笙根本懶得撈他。


    明顯是故意摔進去的,現在的小藝人們為了勾搭資方,可真敢下血本,都帶玩命的。


    “手拿開。”


    眼見對方伸過手來,想要像剛才坐身旁老板大腿那般,去碰他的肩,俞笙冷冷地提前警告製止。


    與此同時,目光落在對方袖口的衣料上,緊跟著不動聲色地補充了兩個字:


    “高仿。”


    齊年的衣服不是j.y品牌的正品,說高仿都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出於禮貌。


    俞笙一眼就瞥見了,那微敞的袖口內側還帶著線頭的。


    齊年神色微頓,被人家品牌方老板看出了衣服是山寨貨,不急不慌,而是揚起那依舊桀驁的側臉,反問:


    “正品一套小十萬,你給我買啊?你家那位穿得起,不代表人人都穿得起。”


    在場眾人都知道,他語中的“你家那位”,指的是秦星羽。


    周圍有人又開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起玩笑:


    “就是就是,俞總你們家品牌,也不是誰都穿得起的,給這小朋友送一套唄?”


    “或者你們家那位不穿了的,過季了的也行啊……”


    總之這幾位資方老板,也仗著在圈裏的地位,什麽話都敢說,什麽玩笑都敢開,也不用怕得罪侮辱了眼前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180線小藝人。


    俞笙不想跟這幾位葷素不忌的老油條們廢話,而是打了個招呼轉身就走。


    驀然抬眸一瞥間,他看見了站在十幾步開外,倚著那裝飾用的落地酒架,定定望向這邊的秦星羽。


    秦星羽隻遠遠掃過了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


    成名這些年來,想靠近他們的人太多,無論是俞笙,還是他自己。


    在俞笙快步走來的這幾步路上,他爭分奪秒地仰頭將手裏的大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今晚的精神太過跌宕起伏,他一直需要靠喝酒來穩定情緒。


    俞笙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地將人環在臂彎與身後的案台間,沒有出言製止,隻是將對方手裏空了的高腳杯,輕輕拿到一旁放下。


    秦星羽微微歪著頭,仔細打量眼前的人,片刻之後,借著三分酒意,以及受了一晚上驚嚇與刺激的後遺症,費力地小聲開口說了幾個字:


    “這麽……久……”


    少年的尾音微微拖長,語氣裏帶著微慍的埋怨,那做了造型而隱約露出的清俊眉宇微微蹙起,末了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圓桌的方向。


    人們不敢上前打擾小俞總的溫存,隻有端著香檳杯的齊年仍逗留在那裏,還半是肆意半是挑釁地揚了揚眉。


    “對不起。”


    俞笙那如深海般的眼底,先是因對方時隔多日,終又罕見地跟他說了幾個字而微微驚喜,繼而小心地道歉。


    的確他耽擱得有些久了。


    “累不累?”


    輕撫著對方西裝外套下,仍舊纖細瘦弱的腰背,俞笙的掌心微微調整角度,讓人站著的時候能夠稍許借力。


    秦星羽的確是累了的,從下午的妝發造型,到傍晚的紅毯,以及之後的頒獎典禮和晚宴,他今天站著坐著太久了,脊背的神經已經又開始麻木,膝蓋痛,腰也痛。


    再加上宴會大廳的空調冷氣十足,哪怕外麵已然是三十幾度的盛夏高溫,他穿著西裝在室內也仍舊冷得厲害。


    剛才喝下暖身的牛奶,過了這麽一會功夫,也已經沒多大作用了。俞笙單手拖著人的腰線,空出另一隻手來,心疼地暖著懷中人的指尖。


    華燈四射的宴會大廳,是紛擾而喧鬧的觥籌交錯,他們所在的角落位於大廳一側,沒有多少人來往,也剛好處在媒體與粉絲鏡頭的死角。


    剛剛喝了酒的秦星羽,塗了溫潤唇膏的嘴角,映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酒漬,如暗夜裏搖曳的一抹紅蓮殘香,又似被碾碎了的玫瑰花瓣汁液,在這泛著流光溢彩的水晶燈光映襯下,格外誘人。


    俞笙沒忍住,偷吻了一記。


    輕輕巧巧的淺吻乘其不備,落在眼前人帶著淡淡酒漬的唇角,隻是一秒鍾的功夫,轉瞬即逝,不給對方半分掙紮反應的餘地。


    秦星羽今天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已然超負荷消耗,這會兒精神已然很難集中,不怎麽在狀態了。


    以至於被俞笙偷吻了,都沒有給出多少反應。


    那雙白天還靈動清透的大眼睛,此刻看向犯規親了自己的這位始作俑者時,隻是帶了些許疑惑與茫然。


    若在平時,俞笙又敢在這種場合親他,他鐵定是要炸毛的。


    ……


    散席時已是午夜,秦星羽和景小延的車一前一後駛回小區,時間晚了,景小延今晚還是留宿兄弟家。


    許是太累了,明明今晚沒吃安眠藥,秦星羽卻靠在那七座商務車後排,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直到車子在自家別墅的院外停住。


    “小羽?下車了。”


    俞笙試探著輕輕叫了一聲,對方沒有反應,於是他下來繞到車的另一側。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秦星羽其實聽到了,隻是他太累了,身體仿佛不受控一般,意識告訴自己該睜開眼睛了,可眼皮不配合。


    俞笙將這一側的車門小心打開,同時扶正了秦星羽的頭,確保睡著的人身子不會歪倒,想告訴對方到家了,卻欲言又止,生怕驚動了這如蟬翼般易碎的人。


    於是他俯身蹲下,掌心隔著西裝褲,輕覆上對方冰冷瘦削的膝蓋,他知道秦星羽的膝蓋和腰今天一直在疼。


    隔了一會兒,他沒把人叫醒,而是將手伸進對方的腰後與膝彎處,小心地將人打橫抱起,轉身進了院子。


    秦星羽沒有睡熟,俞笙抱他的時候就基本醒了,隻是昏昏沉沉地想拒絕,顯然拒絕無效。


    沒過一會功夫,景小延的車也到了,客廳裏幾人齊聚。


    天色雖已至午夜,安辰還沒有走,而是指著躺椅上稍稍清醒過來一點的秦星羽,大哥範兒十足地命令著:


    “姓周的今天在化妝間跟你說啥了,你今兒必須告訴我。”


    不是他非要窺探別人的隱私,而是對方從周亦承的化妝間出來後,狀態明顯就不對勁了。


    秦星羽不想回答,那雙在午夜染上疲憊之色後、更顯懵懂與無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假裝聽不懂。


    裝無辜這一招,在他經紀人麵前最有用了,這是他多年以來的經驗,屢試不爽。


    周亦承其實什麽也沒跟他說。


    “哎呀,你不要再問他了,他累了該睡了。”


    連景小延都看不過去了,抓著安辰的胳膊就往外推。


    他們辰哥死死地扒住門框不肯就範,堅持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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