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他其實也挺想再見她一麵的。


    說幹就幹。


    整個下午,須穆修都用早晨宋長修剛教給他的架雲術懸於九天,眼睛緊盯著下麵的每一件院子,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不知不覺已經亥時,連後山都被須穆修翻遍了,他還是沒找到她。


    說起來,他竟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收回了架雲訣,穩穩落在後山樹林中。伸了個懶腰,他懶懶地踱步往回走。


    罷了,總有一天還能見到的。


    然而剛走沒一會兒,他便聽到幾步之外有人聲傳來:“哎,話說你昨日見到那天機閣之女辛狸沒有?”


    “沒有啊,傳聞她長得落雁沉魚,在江湖美人榜前三久居不下呢。二條!”


    這群人聽著像在打麻雀牌4了。


    須穆修正打算繞道走,那邊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頓住了腳步。


    “六筒。長相如何不重要,那著紫衣駕青鸞的風姿,哪怕遙遙一望,也是我此生的榮幸了。”


    著紫衣、駕青鸞?


    須穆修糾結片刻,決定將這可恥地偷聽行為貫徹到底。


    便聽那人又道:“你可知她昨日做了什麽?”


    “什麽?”


    “這辛狸啊,六年前隻身闖門,連過十五門。後測了靈根,乃是雷係天靈根。而後那落紙仙一眼堪破她身附隱脈日靈根5,一時間所有人皆想收她為徒......”


    “這些事跡你天天掛在嘴邊,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你快說她昨日做了什麽。”


    另一人推翻自己麵前的牌:“我胡了。”


    那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乾坤袋中掏出件中品武器放到胡了這人麵前,其他輸牌的幾人跟著照做。


    隨後他接著道:“昨日掌門收的那位天靈根弟子,都知道吧。”


    幾人點點頭。


    “他的十五閣考核是辛狸親自考的。”


    有一人捂著自己心口:“羨煞我也!”


    另一人也跟著悲痛:“我恨我隻是外門弟子,僅過了九門,不然考我的許是那美如仙子的辛狸了。”


    有人嘲笑他:“自己沒能力就別怨天尤人了罷。”


    須穆修聽到這,便繞著他們離開了樹林。


    到此為止,他獲得的信息已經足夠。


    比如他要找的姑娘名叫辛狸,是天機閣閣主之女,乃是身附日靈根隱脈的雷係天靈根。


    天機閣……似乎是西方的煉器第一派吧?


    ——————————


    一周後,司長老的生辰終於到來。


    事實證明,司鶴的布置還是派上用場了的。本該晚間舉辦的生辰宴改為了早間巳時開宴。


    司商陸打著哈欠坐在餐桌前,默默吐槽:“還是第一次見早上辦宴的。”


    天機閣閣主辛霍坐在上座,一襲白衣,其發束起而未加裝飾,氣質有如清風翠竹,像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生。


    他舉杯:“諸位,讓我們共飲此杯,以慶司鶴長老四十生辰!”


    司鶴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年內難得辦幾次這樣隆重的宴席,小輩們也興奮異常,紛紛飲酒下肚。


    “商陸,”辛霍慈愛地看向司商陸:“讓我和你爹看看你在鹿天門修習的如何。”


    話音未落,司商陸已拔劍出鞘,人影晃至大殿中央,  鉻黃色的衣袂飛揚。


    長劍在空中揮舞的聲音有如樂聲,他踏在地麵上的腳步有如鼓點。衣衫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靜謐的大殿中異常響亮,眾人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不多時,悠悠笛聲響起,聞聲望去,竟是桓悅竹拿起竹笛為司商陸伴奏。


    空中無端飄落片片竹葉,同那日辛狸掐碎迷陣珠後飄落在她與須穆修的場景無端重合。


    撐著臉的辛狸忽然想起那個傻小子。


    說起來,他究竟是不是風靈根呢?


    有些後悔,那日跟著司商陸去看看就好了。


    司商陸舞動的身姿在重重竹葉中有如遊龍般翥鳳翔鸞6,竟有夕陽映竹林的意境。


    隨著笛聲漸弱,劍舞也來到了尾聲。司商陸向下劈出一劍,整個人騰空而起,片刻立於房梁之上。


    他又向前揮出第二劍,霎時間,空中正飄落的竹葉靜止不動,笛聲戛然而止,世間萬籟俱寂,仿佛自開天辟地來便無聲無息。


    但也隻是一瞬。


    雖是一瞬,卻如一年,漫長又短暫。


    辛霍似有感應:“這是......”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將劍向上一舉,口中喊道:“吾以三劍鎖日月,一朝求得驚龍舞!7”


    遠處傳來龍吟,與司商陸揮出的劍聲重合,喚醒每個人心中的澎湃。


    司商陸劍指殿門:“來!”


    所有人的目光緊盯劍指的方向。


    一隻與司商陸衣袍顏色相似的長龍盤旋而入,發出低吼,伏到司商陸身下。


    桓悅竹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驚得說不出話來。辛狸看到她這副模樣,為她解答:“這並非真正的神獸飛龍,而是他的劍意。”


    桓悅竹稍回過神,握著竹笛的手緊了緊:“他的劍意竟已精進至此。”


    那邊司商陸已經乘龍而下,穩落地麵,將劍收到身後負手而立。


    周圍鴉雀無聲,直到辛霍鼓著掌站起身,大家才反應過來已經結束,而心中的震撼如巨石拍入靜湖般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司鶴爽朗地笑出聲,誇讚得毫不吝嗇:“不愧是我兒。”


    生辰宴有了司商陸劍舞熱場,師門弟子紛紛自告奮勇向前展示自己所長,殿中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司鶴活了四十年,終於在做了破格將宴席時間篡改後僥幸過了一次完整的生辰。


    然而時間也掐得非常準,在眾人吃飽喝足準備離開時,一封卷軸憑空出現,自動展開。


    其上赫然是幾個大字:通古鳳髓體重現於世,蹤跡末於齊雲山8,望各派出手相助。


    司鶴搖了搖頭:“唉,我生辰日必出事,這叫一個準。”


    司商陸則是盯著那卷軸:“這是?”


    “江湖破睫榜9。”辛狸道。


    江湖內每一個榜都有評選人,但都名不見經傳。少數世家傳人、名門弟子或百曉生10手握評榜,擁有發放的資格,但都絕對匿名。


    辛霍早有交代過,若出事了將由辛狸帶著司商陸和桓悅竹出麵。


    他看向辛狸,辛狸收到自己父親的信號,懶洋洋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辮子:“諸位,啟程吧。”


    第4章 齊雲山


    須穆修看到破睫榜上的內容時,正在宋長修的清溪殿修習術咒。


    宋長修說過,他雖為水靈根,卻是岩屬性,更像是火水相容的天靈根。於是教的咒法也魚龍混雜,但他吸收的非常迅速。


    擺明了是適合當術修的苗子。


    破睫榜出現之前,他剛剛頓悟,從煉器境破至元化境。周圍岩水飛濺,如同打鐵夜放花千樹1,險些將這榜燒了。


    宋長修正琢磨究竟要送這個徒弟什麽拜師禮,就感受他突破,頓時眉開眼笑。


    他剛要開口,破睫榜橫空出現。


    上麵的內容不多,二人皆看得清楚。


    須穆修秉承著不懂就問的優良品質,開口詢問:“師傅,何為通古鳳髓2?”


    “通古鳳髓,千年隻一位啊。”


    須穆修歎了口氣,搖著頭:“這種體質隻會出現在女子身上。若為女修,進入築基期後體內便會生出一絲通靈之氣,若有男子與其結合,洗髓易經,修為大進。但若不入築基,方可隱瞞體質;築基之後,世人皆知。”


    說罷,他看向緊蹙眉頭的須穆修,說出一個更加殘忍的事實:“許多修士為了在修為上突飛猛進,會強迫有此體質之人行周公之禮3。因此身附通古鳳髓之人,大多被折磨致死。”


    這與須穆修想象中坦蕩磊落的江湖大相徑庭。


    他聽得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那些想走捷徑的瘋狂修士暴揍一頓。


    宋長修看出他的想法,攏了攏手中的拂塵:“收拾收拾,準備啟程吧。”


    “啟程?”


    “你去那齊雲山,找到此人。將她帶回鹿天門,保護起來。”


    沒錯,往事已不可追。


    上一個通古鳳髓出現已是千年之前。她所經曆的痛苦,那時的修士未能阻止,而這一個通古鳳髓......


    須穆修捏緊拳。


    他絕不會讓無辜之人收到不公平的待遇。


    ——————————————


    齊雲山。


    天機閣距離齊雲山不遠,禦劍一個時辰便可到達。辛狸乘著鸞鳥一馬當先,桓悅竹與司商陸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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