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勁穿完褻褲,拿起燭台起身,橘色的燭光落在他飽滿的還帶著汗漬的胸膛上,襯得古銅色肌膚格外油亮。


    陸勁不知嬌嬌又是為何忽然把錦被撐起來,埋住下半張臉,他隻道:“等老子回來,很快。”


    他說著便出去了。


    林如昭打著瞌睡等陸勁,她喜潔,原本渾身一團亂糟的情況下她絕對坐立難安,難以入夢,可是也興許是今天當真是累了,她靠著枕頭不知不覺就耷了眼皮,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如昭昏沉間覺得好似有人抱住了自己,她睡得正香,哪怕有些意識也很快被夢擒住,隻下意識地蜷縮了身體,往那熱源靠去,攏起的身體當真如綿雲一團,緊緊依偎在陸勁懷裏。


    陸勁看了她兩眼:“就這樣還想讓丫鬟伺候。”


    到底是沒忍住,語畢就在林如昭的臉上狠嘬了兩口,倒讓起身預備進來伺候的冬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陸勁毫不費力地抱著林如昭往外走去:“你回去吧,你家姑娘有老子伺候。”


    *


    林如昭再醒過來時,清亮的天光穿透了帷帳,她朦朦朧朧開口喚冬菱,可是身子剛動,那種禁錮感又來了,林如昭意識到不對勁,猛然睜開眼,正看到陸勁那雙清醒的黑眸正正地看著她。


    也不知醒了多久。


    也不知這樣瞧了她多久。


    昨夜的一切又回到了林如昭腦海裏。


    她想起她與陸勁不僅成了親,還有了夫妻之實。


    想起這個,林如昭立刻慌了起來,她是新婦,成親的頭一日按例要去敬茶,陸勁雖沒了父母,可還有一位祖母住在武安侯府,老人家最重規矩,也不知道這天光究竟到了什麽時辰,她此時還沒起床,會不會惹得老人生氣。


    陸勁見她剛醒,便急著起床,也就跟著起身:“怎麽了,不多睡會?”


    林如昭先叫冬菱,又聽陸勁悠哉遊哉,毫不在意的態度,不由遷怒道:“都怪你昨晚鬧得那麽遲,害我晨起起不來,敬茶要遲了,你也不知道叫我。”


    她還想說,要你這種夫君有何用,但這話有點傷人,林如昭沒說出口。


    陸勁聞言,還是不在意道:“祖母不在意這些虛禮,她隻要知道你昨晚與老子圓房了,她就比誰都高興。”


    他還把元帕拿起來給林如昭:“喏,你的護身符。”


    “你你你,”林如昭把元帕摔到他身上,“不要臉。”


    陸勁根本不在意,把元帕撈起來。


    林如昭急忙換衣,她是新婦,頭一日也要穿正紅才是,於是她穿上大紅刻絲並蒂蓮紋彩暈錦春衫,銀紅梅紋百褶裙,外罩高領長袖的褙子,好遮住那一身的痕跡。


    可她不知道,仲夏時節還做此打扮,正顯得欲蓋彌彰,反而更容易招來人猜測。


    等到上妝時,夏歡手巧地給林如昭盤了團雲髻,戴上蛾撲花紋雙頭博鬢簪。林如昭便如夏歡商量,要抹桃花妝,此時已經換好袍的陸勁踱步過來,聽聞便道:“嬌嬌,你可不可以別塗胭脂?”


    “為何?”林如昭在鏡中看他眼,等著他說出‘你天生麗質,不必飾脂粉’之類的好話,卻誰知陸勁道:“你飾了脂粉,老子就不好隨時隨地親你了。”


    這男人腦子裏除了那檔子事還有其他嗎?


    林如昭惡狠狠對夏歡道:“就飾桃花妝,多多上脂粉!”


    陸勁訕訕地摸了摸鼻頭。


    等林如昭妝扮完成,夏歡便扶她起身,津津有味看了一刻鍾娘子上妝的陸勁走了過來,攬住了林如昭,林如昭剛想推開他,他便睨了她一眼:“不是說害怕去遲了,被責罰嗎?靠你自己走,你能走多快?”


    林如昭的兩腿還酸軟不能自已,恐怕路上確實要磨去很多不必要的功夫,於是她默不作聲地鬆開了扶夏歡的手。


    可她未曾想到陸勁不是要扶她,而是要抱她。林如昭一聲輕呼,身便如輕雲騰飛離了地,陸勁大跨步走出房門,惹得正在灑掃院落的粗使丫鬟們避之不及,隻能紛紛低頭。


    林如昭被陸勁鬧得羞紅了臉,她懸空的腿又在陸勁有力的臂彎上撲騰起來:“這樣像什麽樣子,你快放我下來。”


    她又不是沒有腿,還要陸勁抱著去上房請安,也不知道叫旁人見了去,會不會以為是家中爹娘嬌寵過多,讓她驕矜過了頭。


    陸勁道:“這是在武安侯府,看誰敢亂嚼舌根,更何況你我是夫妻,都要傳宗接代了,自然怎樣親熱都不為過,不然你以為那孩子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他總有套歪理。


    林如昭辯是辯不過的,臉又是自覺丟盡了,索性閉目埋他胸裝死。


    陸勁被林如昭這種遇到難事就裝鴕鳥頭埋沙的行徑給逗笑,也不知她的小腦袋瓜是怎麽長的,總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林如昭雖裝死,卻不肯放棄最後一層臉麵,她拽著陸勁的袍子,道:“快到上房時要將我放下,聽到沒有?”


    陸勁性子本就桀驁難馴,何況他自覺林如昭腿軟他是罪魁,更當好生照顧,因此他嘴上應著,身體卻很實誠地把林如昭抱進了萬壽堂,等林如昭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她小心翼翼抬起頭,目光正好與上座滿頭銀絲,麵容莊肅的老太太對上。


    林如昭的手都在顫。


    陸勁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地上,察覺到她的腿發軟,身子有下滑之勢,忙又將她扶住攬在懷裏,而後方才向老太太請安:“祖母,抱樸帶著孫媳來給您請安了。”


    陸勁不常笑,又因生得冷硬,因此總被人當作無情無愛的石頭,但現在他在介紹林如昭時,嘴角彎的弧度很大,甚至露出了燦白的牙齒,看得老太太也高興起來,向林如昭招手:“好孩子,走到祖母麵前來,也讓祖母好生瞧瞧你。”


    林如昭聽老太太似乎沒有怪罪之意,鬆了口氣,正要抬步,卻被陸勁又先行一步抱了起來。


    堂前才幾步路,哪裏要他抱她!


    林如昭正發虛,便聽陸勁對老太太道:“祖母,昨天夜裏嬌嬌辛苦了,因此腿不大好走路,抱樸便做主把她抱過來了,你可別因此以為她驕縱無禮,那就是抱樸的罪過了。”


    林如昭頭皮發麻,想掐陸勁讓他閉嘴別說了,可惜男人皮肉硬實,她用上狠勁也沒掐進去,反而惹得她指頭發酸。


    老太太卻笑起來:“無妨,你快把好孫媳抱得近些,讓祖母好生瞧瞧。”


    第13章


    老侯夫人自從兒子兒媳故去,孫子奔赴戰場後,便鎖緊侯府大門,鎮日隻持齋念佛,一應聚會雅集都不曾參加,因此這也是林如昭頭回見老太太。


    她緊張地看著老太太打開玳瑁眼鏡盒,取出單片眼鏡,用細長的杆子支起放到眼前,對著林如昭看了又看後,向陸勁笑道:“倒是長得細皮嫩肉,沒成想你竟是喜歡這樣的。”


    這話裏便生了幾分感慨,侯府著急陸勁婚事,老太太什麽樣的小娘子都替陸勁相看過,從英姿颯爽的武將之後到溫婉淑雅的大家閨秀,都沒叫陸勁瞧上,當時隻當陸勁眼界高,卻不想他竟然喜歡這樣的。


    老太太看著眼前的林如昭,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明明是十七歲的年紀卻還是一團孩子氣,一看就知是被家裏嬌養長大的,與陸勁並肩站在一起時,像陸勁的妹妹,女兒,就是不像能與他共擔風雨,撐起侯府的女主人。


    但這樣的話,老太太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陸勁將自己的婚事耽擱到非同小可的二十八歲,他今次肯娶妻生子,老太太都要念一句‘阿彌陀佛’,當然不會沒眼色地去挑新婦的刺,給孫兒找不痛快。


    她便和顏悅色道:“祖母看過了,奉茶吧。”


    林如昭微鬆口氣,她扯了扯陸勁的袖子,陸勁把她放下,等丫鬟取過準備好的蒲團放好時,林如昭便款款跪下,奉上盞溫茶,口喚祖母,老太太笑盈盈地應了聲,接過茶水吃了口,便送上很厚的紅封:“既進了侯府,別的事不必操心,你隻需為陸家開枝散葉就是。”


    林如昭頓時就覺得那紅封燙手無比,陸勁扶她起來,道:“祖母這紅封該給抱樸才是。”


    陸勁自然而然地取過林如昭手裏的紅封,而後遞給了跟著的冬菱。


    老太太沒瞧出異樣,隻道:“你確實該上心了。”


    見完了老太太,便要見陸勁的表妹施韻箏。


    武安侯是武將世家,子嗣本就單薄,加之十三年前失地之恨,又傾覆了大部分的陸家虎師,因此陸家更沒人了。


    這施韻箏還是十三年前陸勁投筆從戎,擔心老太太獨在上京無伴,做主接來的。施韻箏雖是表小姐,卻因為姨母的緣故,幼時常來陸家借住,老太太一向喜歡她,想到施家不過百戶長之富,因此已做了準備,要從侯府給施韻箏送嫁。


    這些都是還在林府時大夫人說與林如昭知道的,至於林如昭本人對於施韻箏唯一的印象便是‘傲’。或許是從小跟著姨母從小舞槍弄棒的緣故,施韻箏向來覺得京中貴女過於柔弱,眼界狹窄,因此不屑於與她們往來。


    林如昭從來都是秉持‘道不同不相為謀’,施韻箏看不起她們,她自然也不會去熱臉貼冷屁股,隻是今番天意弄人,她偏偏做了施韻箏的表嫂,在新婚第一日認人時是要給對方準備見麵禮的,為此,林如昭著實苦惱了番。


    最後,她絞盡腦汁,給施韻箏準備了一隻金馬,馬高一指,金雕細膩,尥蹄嘶鳴,鬃毛纖毫畢現。


    施韻箏命丫鬟接過,喚了聲表嫂,林如昭從她的臉上委實瞧不出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如此見麵禮便結束了,老太太命人擺飯。


    林如昭被陸勁折騰了一夜,早餓得不行,一聽擺飯眼都亮了,可是她想到這是新婦進門後的第一頓早食,還遠不到可以放肆的時候,因此隻能忍著饑餓,吃得十分秀氣。


    忽然,一雙筷子將奶汁魚片夾到她的碗裏,林如昭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身側的陸勁,此時桌上其餘人也注意到陸勁的舉動,都停了碗筷看他。


    陸勁道:“這魚肉不好吃,你吃了罷。”


    這話聽起來仿佛是他嫌棄這魚肉滋味,但又不好隨意浪費食物,因此要林如昭做他的泔水桶,可是林如昭看著碗裏那齊整沒有被咬過的魚肉,就知道這是陸勁剛從魚肚子上夾下來的。


    她捏了捏筷子。


    老太太嗔怪陸勁:“不好吃就不好吃,哪有讓你媳婦吃你的剩食的道理?”


    陸勁道:“軍中信奉勤儉,這是抱樸改不了的習慣了。”他又看向林如昭,“吃罷。”


    林如昭見老太太沒發現端倪,便夾起吃了,結果這魚肉剛吃完,陸勁又給她夾了蝴蝶蝦卷。


    這樣夾的次數多了,老太太也發現了不對勁,道:“抱樸,怎麽總往你媳婦碗裏夾東西,飯桌規矩忘了?”


    陸勁又往那快堆成小山的菜上放了蜜汁荷藕,道:“你孫媳太瘦了,抱起來不太舒服,抱樸想讓她胖些呢。”


    老太太看著那冒尖的飯菜,道:“哪有一頓飯吃成胖子的道理,這也太多了,嬌小姐哪裏就吃得下了,你這是在為難你媳婦。”


    她便要叫人把那碗飯菜給處理了,林如昭的肚子正空,需要這碗飯菜去填補,見狀忙道:“祖母,不好隨意浪費,孫媳吃得下。”


    說罷,她執起筷子,秀氣地吃了一口,老太太一瞧便知道她與京中好細腰的閨秀一般,平日裏大抵是吃三口飯就作罷了的,因此隻當她被陸勁為難了,歎氣道:“抱樸,別總是欺負你媳婦。”


    陸勁眄了眼林如昭,就見小姑娘埋頭吃飯,腮幫子吃得鼓鼓的,頗為心滿意足,絲毫不管他這邊正被老太太訓誡。


    小沒良心的。


    陸勁對老太太道:“她真要吃不下,抱樸會替她吃完的,不浪費糧食。”


    那碗飯菜最後自然進了林如昭的肚子裏,她吃得是小肚鼓鼓,心滿意足,可落在老太太眼裏,她吃得這般慢,這般艱難,還要努力往下咽,都是因為新婦被欺負了也不敢說話的緣故,因此頓時心疼得不得了,轉頭罵了陸勁好幾句。


    陸勁乖乖聽罵,不曾辯解一句,等二人出了萬壽堂,卻反倒與林如昭算起賬來:“今日你可欠老子一回了,想好該怎麽還了沒?”


    林如昭對陸勁是萬分警惕:“我可沒有叫你幫忙,便是早食進得不多,也可回去吃糕餅,可不需要你幫忙。”


    陸勁輕嗤:“萬壽堂的廚娘手藝一絕,老子瞧你才吃一口菜,目光就在那各色菜碟上依依不舍起來,你當真願意回去啃幹巴巴的糕餅?”


    林如昭自以為她的目光隱晦,沒成想還是被陸勁瞧了去,她道:“陸勁,你是不是時刻注意我,好隨時占我便宜?”


    陸勁不能苟同她的說法:“老子和自個兒媳婦親熱,怎麽能說成占便宜?更何況,難道隻有老子占到便宜嗎?你不爽嗎?你明明都爽得噴了老……”


    “陸勁!”林如昭滿臉通紅,急得都要跳起來去堵陸勁的嘴,她並沒有成功,保養得宜的指甲反而刮在陸勁的臉上,掛出了細細的一道紅痕,在陸勁蜜色的肌膚上尤為明顯。


    林如昭都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就憑她的小胳膊小腿有朝一日也能傷到定北大將軍,她條件反射後退一步,而後在陸勁反應過來前,她忽然就提起裙邊轉頭跑了。


    陸勁挨了那指甲後也有些發懵,他從小到大的傷痕不算少,可每一道——包括昨夜林如昭新留在他身上的——都是他勇猛的象征,他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麵龐上會留下一道與英勇無關,卻相當脂粉的痕跡。


    陸勁的臉還不曾放下,便見林如昭這姑娘,做了虧心事不知道認錯,反而十分囂張得轉頭逃逸,這下子陸勁的臉也不得不黑成鍋底了,他簡直咬牙切齒:“林如昭!”


    林如昭本就心虛萬分,又聽到陸勁磨著牙叫她的全名,更覺不妙,於是她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一時之間環佩響得毫無章法,又快又雜。


    可是她跑得再快,也比不過腿長的陸勁,在加上她對武安侯府根本不熟悉,於是沒兩下就被陸勁捉住,陸勁從她身後不由分說將她抱起來,再次以土匪搶媳婦的姿勢將她扛到了肩上。


    林如昭嚇得尖叫:“陸勁!你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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