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帶到了?”


    “帶到了。”陳嵩一邊給他換繃帶一邊說。


    “她……心情怎麽樣?”


    “挺開心的,看到長公主和溫二爺,溫小姐差點哭了呢。”


    “哭了?”


    謝懷藺麵色瞬時凝重,陳嵩忙道:“是差點,暌違三年不見,溫小姐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掉眼淚。”


    謝懷藺這才鬆了口氣:“沒哭就好。”


    他最舍不得溫久哭了。


    溫久生性堅強,幾乎不掉眼淚,謝懷藺前前後後也就見過一次而已——那是在溫久得知父親死訊的時候。


    少女悲痛欲絕的淚顏曆曆在目,光是那一次就足以讓謝懷藺心疼一輩子,每每回想起來胸口都隱隱作痛。


    陳嵩有些不解地問:“您都特意千裏迢迢把長公主他們接回來了,為什麽不肯答應溫小姐出宮的要求?讓他們一家在溫府團聚不是更方便嗎?”


    在宮裏都要吃閉門羹,出宮之後再想見她一麵豈不比登天還難?


    謝懷藺心裏自嘲。


    他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被下了逐客令,沒好氣地說:“我這叫循序漸進,你懂個屁!”


    “哦。”


    陳嵩似懂非懂地點頭。


    “不過您應該親自把長公主他們帶到青鸞殿的,溫小姐感動之餘說不定就願意和好了。”


    白白浪費了一次提升好感的機會——他可惜地想。


    “要你多嘴!”


    誰知謝懷藺像被戳到痛處,惡狠狠道。


    別說和好,溫久都直言讓他不必再去青鸞殿了,甚至……


    謝懷藺神情一暗。


    甚至還想讓他娶別人。


    想到少女說人總要向前看,並毫不留戀地把他推給別人這個事實,謝懷藺胸口就絞痛得呼吸困難。


    陳嵩不知道哪裏惹他不快,無辜地摸了摸鼻尖:“啊對了,您讓我留意的那個人這幾日行為並無異常,會不會是您多慮了?”


    “繼續盯。”


    慶功宴那夜的險境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隻要是有可能波及到溫久的危險,哪怕隻是一點點苗頭,謝懷藺也不會掉以輕心。


    陳嵩沒有深究背後的原因,大聲應了句“明白”,俄後便見男人舉起重新包紮好的右手,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綁得真醜。”


    “末將愚笨,自然不及溫小姐心靈手巧。”陳嵩訕笑。


    謝懷藺哼了聲,不置可否:“其他呢,長公主說了什麽沒有?”


    宋蓧嵐過去就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順眼,沒少叮囑溫久和他保持距離,若不是考慮到溫久的心情,他真不想讓那女人回來。


    所以得防著宋蓧嵐挑撥離間,他可不想和溫久的關係雪上加霜。


    果不其然,被問及這一點,陳嵩目露慌亂。


    “她又對溫久說我什麽壞話了?”謝懷藺挑起一邊眉毛,“肆意妄為?以下犯上?還是亂臣賊子?”


    “都不是。”


    陳嵩不會說謊,尤其是對謝懷藺。


    他支支吾吾地講述了在青鸞殿聽牆角聽來的內容:“長公主想……想讓溫小姐……”


    “你什麽時候變結巴了?”謝懷藺不耐煩道。


    瞞是瞞不過的,陳嵩眼一閉心一橫,做好迎接怒火的準備後一口氣把話說完:“長公主想讓溫小姐誕下江山的繼承人。”


    毫無懸念的,男人周身氣壓驟降,眼神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但、但是溫小姐拒絕了!”陳嵩怕他誤會,飛速補充。


    室內陷入很長的一段沉默,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要不是身為副將的職責尚在,陳嵩都想拔腿逃跑了。


    “嗬。”


    良久,才聽到男人自喉嚨深處溢出一聲帶著涼意的笑。


    “誕下江山的繼承人?”


    謝懷藺饒有興趣地咀嚼著這句話,右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剛包紮好的繃帶頃刻滲出血跡,陳嵩手忙腳亂地想更換,卻聽見男人幽幽道:“可以啊。”


    謝懷藺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捂住右眼,半張臉陷於掌心的陰翳。


    他目光森冷,接下來的話讓陳嵩頭皮發麻——


    “既然如此——讓江山歸我所有不就好了?”


    -


    瑛國公府。


    俊朗的青年仰頭觀詳麵前的山水畫,長身玉立,巋然不動,似乎要融入紙墨,化作畫中謫仙。


    “世子。”


    一身黑衣的密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有消息了?”江澧頭也不回地問。


    “是。”


    “那人怎麽說?”


    密探低頭恭敬道:“那人說不要打草驚蛇,交給他處理。”


    “知道了,”江澧淡淡道,“你下去吧。”


    然而密探沒有動。


    “還有其他事嗎?”


    “關於溫公子……“


    密探很想問,為何明知沒有結果,這些年還要他來往於京城和江南,裝模作樣地找一個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人。


    可憐溫家那位小姐,三年間孜孜不倦地尋找兄長的下落,殊不知她拜托的人每次都隻是做表麵功夫,壓根沒有用心尋找過。


    猶豫片刻,他終究沒有問出口,跪下謝罪:“抱歉,恕屬下多嘴。”


    “知道就好。”


    江澧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隻要將交給你的事辦好,不該問的,別問。”


    第18章 淚意遲1


    和親人團聚後,溫久的精神狀態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


    與此同時,距離宋彧暗中傳遞密函已過去半月有餘,她知此事不能再拖,若想早日找到兄長,必須和宋彧見上一麵。


    可是正如長公主所言,重華宮守衛森嚴,想要避人耳目潛進去實屬不易,她冥思苦想了好幾日,最終決定采用唯一的辦法。


    “嬤嬤,麻煩替我傳喚下太醫。”


    “小姐哪裏不舒服嗎?”


    一聽到“太醫”兩個字,孫嬤嬤頓時緊張起來。


    “別擔心,是其他事。”溫久說,“您幫我請太醫院的何院使過來吧,他與爺爺是舊相識。”


    孫嬤嬤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傳喚太醫,不多時便帶來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是謝懷藺傷口複發那夜苦於無法給他換藥的太醫。


    “何爺爺,有勞您跑一趟了。”


    溫久親自斟了杯茶,老太醫受寵若驚地接過:“微臣隻是一介小小太醫,擔不得娘娘這聲稱呼。”


    何院使與溫太傅的交情是從年輕時開始的,曾多次出宮為其體弱多病的寶貝孫女問診,因此也算是看著溫久長大的。


    然尊卑有別,宮外暫且不談,在風雲詭譎的深宮中一切都要按規矩來。


    “您是長輩,又是爺爺的舊友,我尊敬您是應該的。”


    提起已故的溫太傅,何院使目露緬懷,表情也放鬆了下來:“上回多虧有您在,否則微臣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到那個夜晚何院使就頭疼,他還從未見過像謝懷藺這般不配合的病人。


    “娘娘今日喚微臣來可是身體有恙?”


    “勞您費心,我近來並無大礙。”


    溫久又勸了杯茶,語氣平淡地隨口一問:“說起來,重華宮那邊是您在負責吧?”


    話題陡然向危險的方向轉變,何院使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打翻,嘴巴張得渾圓,啊了好半天都啊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的反應讓溫久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宋彧受傷很重,肯定需要不間斷的治療,而要應付他這個身份特殊的病患,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太醫院的一把手,何院使。


    “小姐難道要……”


    孫嬤嬤終於意識到溫久要做什麽,大驚失色。


    溫久抬手製止了她,繼續對老太醫說:“實不相瞞,這次請您過來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我想和宋彧見上一麵,希望何爺爺您能行個方便。”


    “這……”何院使額上直冒汗。


    他雖沒有參加慶功宴,對宴會上發生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宮人私底下都在議論,說謝懷藺衝冠一怒為紅顏,這麽多年癡心未改,仍吊死在溫久這棵樹上。


    可就眼下狀況來看,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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