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的明明是?謝懷藺,自己反而像醉酒的那個,幼稚又任性地痛哭一場,借由眼淚發泄情緒,最後竟在他?懷裏睡著了。


    少女垂頭不?語,謝懷藺認為她此刻大概不?想?看見?自己,於是?無措地站起身?:“……那我先出去?。”


    “等一下。”


    衣袖被輕輕勾住。


    “抱歉,重華宮是?禁地,我不?該私自闖入。”


    溫久抬起濕潤的眸:“偽裝宮女、假借送藥之名進重華宮是?我的主?意,何院使也是?受我強迫不?得不?從,一切後果由我承擔,你別為難他?。”


    “……”


    不?為自己解釋,而是?急著替第三者開脫,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宋彧對她就那麽重要嗎?


    謝懷藺眸色一黯。


    “沒有瞞。”


    他?半是?苦澀半是?自嘲道:“重華宮不?僅有門口的侍衛,周圍還有很?多暗哨。”


    自從宋彧針對雁南關一戰說了那些?意有所指的話,他?便加強了重華宮的守備,若是?他?有心,溫久和何院使根本進不?了重華宮的大門。


    溫久頗為狼狽:“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沒有否認。


    原來他?們能順利進去?,全靠謝懷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


    難怪他?會來得如此及時?,溫久還以為是?謝懷鈺通風報信,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


    謝懷藺神情晦暗。


    有一點他?沒告訴溫久,周圍布有暗哨的不?止重華宮,還有青鸞殿,後者甚至比前者布置得還要早。


    溫久三餐是?否按時?吃了,咳嗽了幾聲?,看了什?麽書做了什?麽事?,這些?日常瑣事?他?都會得到詳盡的匯報。所以當她第一次召見?何院使,太?醫院卻未有病例上報時?,謝懷藺便察覺了她的計劃。


    之所以不?阻攔,隻是?他?自欺欺人地想?相信溫久不?會去?。


    可是?現實給了他?狠狠一記耳光。


    “還有就是?……”


    正當謝懷藺落寞時?,少女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去?重華宮其實是?為了探尋哥哥的下落。”


    “你說什?麽?”


    謝懷藺呼吸一頓,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不?知所措。


    他?單膝跪在少女麵前,帶有幾分不?確定地問:“你去?重華宮……不?是?因為宋彧?”


    “是?,也不?是?。”


    溫久如鯁在喉,僅是?吐出這幾個字就耗費了她許多力氣。


    謝懷藺沒有催促,耐心地等待她接著往下說。


    那雙張揚慣的鳳眼沉靜而充滿期冀,讓溫久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愈發缺乏信心,然而昨日謝懷鈺的一通指責讓她重新審視自己的行為——隱瞞非但保護不?了在乎的人,還會為他?帶去?無法言說的的痛苦。


    她不?想?再打著為誰好的名頭行傷害之事?了。


    “我會去?見?宋彧,是?想?問出哥哥的下落和當年事?件的真相。”


    溫久深吸口氣,重逢以來第一次坦蕩地直視謝懷藺。


    “你那時?不?在京城,可能不?太?了解始末。”


    她開始娓娓道來。


    “先帝病危時?幾個皇子爭得頭破血流,怎想?最後傳位詔書上寫的卻是?宋彧的名字。不?覺得奇怪嗎?畢竟……先帝一直很?討厭宋彧。”


    “你懷疑這份詔書的真實性?”謝懷藺迅速跟上她的思路。


    “第一次見?宋彧時?他?還很?落魄,後來有祖父庇護才稍微好過?些?。”


    溫久眉心微蹙:“他?勢單力薄,向來遊離在皇權鬥爭之外,背後定有人在推波助瀾主?導一切,他?差點就告訴我真相了,可是?……”


    說到關鍵處卻毒發暈厥。


    “你已經知道背後主?使是?誰了?”


    “尚未。”


    溫久搖了搖頭,猶豫半晌後開口:“但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謝懷藺報了個名字,果見?少女瞬間張大了瞳孔。


    他?仍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撥開少女不?知何時?緊緊嵌入掌心的手指。


    “你是?何時?起疑的?”


    這一次,溫久因為過?於震驚沒有躲避他?的觸碰,男人因此加深了笑意。


    “說不?上懷疑,就是?留了個心眼。”


    謝懷藺心疼地撫過?她掌心掐出的指痕:“不?過?現在可以肯定了。”


    溫久輕眨眼睫——謝懷藺就這麽輕易地相信她了?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沒有證據,隻是?懷疑,這樣?你也相信嗎?”


    “為什?麽不??”


    謝懷藺仰起頭,輕佻的鳳眼柔和了弧度。


    “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這一句話的威力不?亞於清泉滌過?心房,溫久好像看到困囿自己三年的暗室門扉開啟,闖入久違的天光。


    “所以——歲歲,不?管是?苦衷還是?顧慮,你都可以告訴我。”謝懷藺言辭懇切。


    從始至終溫久的敘述都圍繞當年的宮變,隻字不?提兩人的感情問題——那紙和離書真是?她自願寫下的嗎?


    男人一雙黑眸璀璨如故,倒映出少女美好的輪廓,除此之外再盛放不?下其他?東西。


    溫久幾乎要溺於他?清澈的眼瞳中,可腦海在這一瞬浮現出祖父威嚴的麵龐。


    “……抱歉。”


    她最終隻回了幹巴巴的兩個字。


    說沒有打擊是?假的,謝懷藺徒然地垂下雙肩,為了不?讓少女看出自己的沮喪,很?快又振作起來——溫久願意主?動吐露心聲?已足夠令他?歡欣,他?不?能將她逼得太?緊。


    再等等,多給她一點時?間。


    對她,謝懷藺有用不?盡的耐心和溫柔。


    “既然知道是?誰下的毒,你想?怎麽做?”


    他?換上一副輕鬆的口吻:“我都可以配合。”


    “我……”


    溫久抿了抿唇,下定決心:“我想?再給她一次機會。”


    -


    謝懷藺還有事?務在身?,連早膳都來不?及用就匆匆離去?。


    待人走後,孫嬤嬤才戰戰兢兢地從門框後探出頭,確認屋裏隻剩溫久一人才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在看到少女脖頸上的“罪證”時?馬上又提了起來——


    “小、小姐!”


    她大驚失色:“都督他?……”


    溫久注意到她的目光,臉頰發燙地攏緊衣領:工重號夢白推文台“不?是?嬤嬤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孫嬤嬤說完,馬上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於尖銳了:“老奴是?怕小姐稀裏糊塗被人欺負了還不?自知。”


    “嬤嬤放心,謝懷藺不?是?那種人。”


    溫久打消老人的憂慮:“比起這個,嬤嬤,我有點餓了。”


    看她有意跳過?這個話題,孫嬤嬤歎了口氣,忍不?住責備:“昨日午間到現在滴米未進,當然會餓。”


    昨天溫久回來時?的狀態極差,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連飯都沒吃就把自己關在房裏。


    孫嬤嬤手腳麻利地服侍她更衣洗漱,然後傳喚了早膳。


    少女果真是?餓了,過?去?三年她吃飯像是?在完成任務,為了維持身?體最低限度的活動而麻木進食。


    可現在不?同?。


    仿佛卸下了什?麽重擔,她胃口大好地揮動木箸,每道菜都會夾上幾口,小粥都比平常多喝了半碗。


    簡直和昨夜判若兩人。


    見?她精神明顯恢複正常,孫嬤嬤終於敢問:“重華宮之行可還順利?問出公子的下落了嗎?”


    提及此事?,少女眼底浮現出陰翳。


    “隻知道哥哥性命無虞,至於其他?的……還沒來得及打探清楚,宋彧就遇害了。”


    “難道是?滅口?”孫嬤嬤立刻反應過?來。


    “嗯,幸好何院使救治及時?,否則我們就失去?了唯一的線索,現在隻能等他?醒來了。”


    以上內容都和主?仆倆之前猜測的大差不?差,孫嬤嬤呼出一口氣,表情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保住性命就好,往後總有機會問出真相的。”


    溫久的語氣卻不?容樂觀。


    “連宋彧都如此忌憚,想?必那人地位不?低,不?是?輕易撼動得了的。我和謝懷藺商量過?後,打算借春獵百官和世家大族都在場的時?機,讓宋彧當眾揭發那人的真麵目。”


    “您、您把一切都告訴都督了?”


    比起背後主?使另有其人,孫嬤嬤更驚訝於這一點。


    “嗯。”


    溫久奇怪地反問:“嬤嬤您不?是?也說,告訴他?比較好嗎?”


    “……老奴確實說過?,小姐您總算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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