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向紜的決定,溫久毫不猶豫道?。


    “歲歲!”溫初言皺眉輕斥。


    “沒事,我一人足矣。”


    紀向紜握住溫久的手,聲音帶著安撫的味道?。


    “可是……”


    “我好歹也是一品誥命夫人,你一個小?姑娘,進?了宮又能如何?呢?”


    紀向紜摸了摸少女的臉:“府裏總要留個人,把家交給你,娘才沒有後顧之憂。”


    溫初言眉心一跳,察覺到了什?麽,嘴唇微動,終究什?麽也沒說。


    而?溫久被紀向紜寄予如此重負,自然不能再要求隨她進?宮,於是凝重地點頭:“那……您一切小?心。”


    “隻是進?宮麵聖,又不是赴刑場,你表情這麽嚴肅做什?麽。”


    這種?關頭,紀向紜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她捏住溫久的臉左右蹂.躪,把苦悶的表情揉開。


    “放心,我一定說服陛下發兵。”


    -


    日漸西沉,紀向紜還沒有回?來。


    溫久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小?臉煞白,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溫初言於心不忍,攬住她的肩:“別怕,哥哥在呢。”


    “哥哥,會沒事的,對吧?”


    溫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近乎懇求地問:“對不對?”


    “夫人此去……定能成功。”


    不知為何?,分明是肯定的話,溫初言說來卻無半分喜悅,反而?十分苦澀。


    溫久還沒來得及細問兄長,就見李管家臉色鐵青地帶著一宦官打扮的人進?來。


    那是個身材略胖的太監,眼睛小?小?的,看上去很?和?善。


    溫久小?時候常被祖父帶進?宮,所以認得,這位是宣明帝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郭永福。


    “郭總管。”


    她慌忙起身,卻見郭永福身後還跟著抬了一副擔架進?來。


    “這……”


    她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陛下說了,鎮北侯夫人膽識過人,實乃女中豪傑。”


    胖胖的太監總管沉重地歎了口氣:“還請節哀。”


    第43章 我等你


    溫久怎麽也想不到, 紀向紜這一去,竟成了永別。


    到乾坤殿的?三百六十級台階,那個鐵骨錚錚的女人一步一叩首, 當著文武百官的?麵, 字字珠璣、句句泣血懇求宣明帝派兵支援薊州。


    朝臣當中有像溫太傅這樣幫她求情的?,也有?諸如左相等早就眼紅侯府榮光的?人,言辭犀利地質疑謝家的?忠誠。


    而為證明獨子絕無通敵叛國的可?能, 紀向紜從容不迫地抽出發簪,用尖銳的?那頭對準脖頸,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 自刎於宮殿之上。


    豎著進, 橫著出。


    來前她在宮門前擊響登聞鼓,此事鬧得轟轟烈烈,全京城都知鎮北侯夫人親自入宮求聖上發兵。


    或許是乾坤殿上的?鮮血太刺目,亦或是紀向紜的?死狀過?於慘烈,帝王終究動?了惻隱之心, 一聲長長的?歎息後,下令出兵馳援薊州城。


    那日郭永福還?說了大堆節哀順變的?話, 溫久完全聽不清了, 她撲在擔架前, 牽起?紀向紜的?手, 感受到的?卻隻有?冰冷。


    她不明白,幾個時辰前還?在對自己?笑的?人, 為?何會毫無生氣地躺在這?


    原來那句“沒有?後顧之憂”不是指有?溫久當堅強的?後盾, 而是紀向紜壓根沒打算活著從宮中出來。


    她懷著必死的?決心, 把偌大的?鎮北侯府交付溫久,以生命為?代價堵住悠悠眾口, 為?謝懷藺爭取到了援兵。


    淚珠滾滾掉落,溫久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不論?是當年父親的?悲劇,還?是今日紀向紜慷慨赴死,她都沒能及時看出和阻止,總是這樣目送重要之人走向死亡的?深淵。


    ——她該怎麽和謝懷藺交代?


    盡管悲痛欲絕,溫久還?是強撐著為?紀向紜處理了後事。


    雖然很想等到謝懷藺回來,讓他送母親最後一程,但遺體也不能一直放著。


    在李管家和兄長的?協助下,溫久收殮了紀向紜的?屍身,讓她入土為?安了。


    謝家仍處於輿論?漩渦中,所以葬禮辦得很低調,但溫久還?是盡可?能體麵地安葬了紀向紜。


    等做完這一切,前線傳來捷報,河東大軍與薊州的?兵馬順利會師,謝懷藺從亡故的?父親那裏繼承了破碎的?戰旗,絕地反殺,斬了郢軍主帥的?首級祭旗,所踏之境哀嚎不絕。


    此番反擊大獲全勝,謝懷藺不負眾望,又一次守護了大朝的?山河。


    鎮北侯府的?靈堂裏,溫久跪在蒲團上,目光對上紀向紜的?牌位,眼眶澀疼。


    她不忍再看,垂眸誦經,頭頂突然灑下一片陰影。


    “久久。”


    宋彧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溫久一驚,倉惶站起?。


    “阿彧,是你啊。”她聲音有?些?嘶啞。


    宋彧是什麽時候來的??她連腳步聲都沒聽見。


    “我來吊唁侯夫人,在門口喚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就擅自進來了。”


    宋彧目露歉疚:“抱歉,嚇到你了。”


    “沒關?係,是我杯弓蛇影了。”


    “你還?好麽?”宋彧擔憂地問,“鎮北侯夫人的?事……”


    “我沒事。”


    溫久不想再重新回憶痛苦的?一幕,急忙打斷他。


    宋彧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沒有?再提。


    他從溫久身前經過?,恭恭敬敬地給?紀向紜上了三炷香,低頭默哀了片刻。


    “我與侯夫人雖未曾謀麵,但對她的?氣節深感佩服。”他歎息道。


    溫久扯了扯唇,卻無力回應。


    隻輕輕說:“這裏不適合談話,到外?麵去吧。”


    兩人步出靈堂,在葉子快要掉光的?銀杏樹下並肩而立。


    宋彧背著雙手:“久久,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


    溫久迷茫抬首,似乎不解他為?何會這麽問:“自然是等謝懷藺回來,他……接下來會很難,我不能拋下他不管。”


    “是嘛。”


    宋彧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我明白了。”


    溫久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才注意到他額角有?道顯目的?傷,雖然已經結痂了,但在那張白皙昳麗的?臉上仍舊觸目驚心。


    於是滿腹疑惑轉為?關?心:“你受傷了?怎麽弄的?,難道又是五皇子他們?”


    “你說這個啊。”


    宋彧摸了摸傷痕,無所謂地笑笑:“給?母後請安時不小心弄的?。”


    真的?是不小心嗎?


    溫久對他的?說法持懷疑態度。


    宋彧幼年會飽受欺淩,很大程度是源於張皇後的?放任和教唆。


    在自己?掌管的?後宮裏還?會發生宮女爬上龍床的?事,張皇後對此事耿耿於懷,對宋彧可?謂憎恨至極。


    以往宋彧走出青鸞殿總會帶著新傷,溫久逼問下,才知他每次請安時,皇後總要尋些?由頭責罰他。


    少?女凝視著他的?傷口,抿唇不語。


    那目光清澈而嚴肅,讓一切謊言無所遁形。


    “好吧,還?是瞞不過?你。”


    宋彧苦笑著聳了下肩:“五皇妹去世後,母後狀態一直不好,情緒起?伏難免大了些?。”


    “所以她拿東西砸你了,是嗎?”


    少?年用沉默表示肯定,溫久峨眉蹙起?,為?他不平:“失去骨肉固然可?憐,但皇後娘娘也不能衝你撒氣啊。”


    那道細長的?豁口看上去很深,結痂後更顯得可?怖。


    “很疼吧?”


    她擔憂道,殊不知這個印象裏總是受欺負、處於弱勢地位的?少?年,才是害死五公主的?罪魁禍首。


    “小傷罷了,別擔心。”


    宋彧啞聲說,因她一句簡單的?關?懷激動?得頭皮發麻,手指都在微微顫抖——那人給?予的?傷痛原來還?能發揮如此作用,值得了。


    自從溫久成親以後,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種感覺了——全是那個家夥害的?。


    是那個家夥,是謝懷藺奪走了屬於他的?一切。


    胸腔裏恨意洶湧,他用舌尖抵住犬齒,品味著刺刺的?疼。


    溫久對他陰詭的?心思一無所知:“府裏有?效果?很好的?去疤膏藥,一會兒我讓人拿給?你,你記得按時塗。”


    “好”字剛說出口,一陣大氣磅礴的?號角聲從遠及近,驟然響徹京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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