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藺有點不爽。


    他咬著牙道:“你是?歲歲的表哥,按理?朕也該喚你一聲?兄長。”


    他可沒忘記江澧差點成了溫久未婚夫的事,少?不了要多?強調幾次,讓江澧擺正自己兄長的位置。


    “不敢和陛下攀親。”


    江澧規矩行禮。


    他天資聰穎,在感情上卻十分遲鈍,並未聽出謝懷藺的弦外之?音,隻當謝懷藺是?看在溫久的麵上才?對自己格外寬厚,神色放鬆了幾分。


    “臣明白?陛下要培養自己的親信,臣也甘願為陛下馬前卒,但?一下子擢臣為左相,老臣們恐會心生不虞。”


    “誰管他們高不高興。”


    謝懷藺說:“而且朕沒記錯的話,你三年前就?是?大理?寺少?卿,當個丞相綽綽有餘,滿朝文武加起來都沒你腦子好使。”


    ——也就?溫初言不遜於?你。


    “陛下愛重,臣不勝惶恐。”


    江澧淡笑,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要是?臣哪天犯了錯,便是?辜負陛下厚意了。”


    “那要看你犯什麽錯了。”謝懷藺輕哂,“隻要大是?大非麵前不出錯,小問題朕不會計較。”


    “倘若是?欺君之?罪呢?”


    聞言,謝懷藺眯起眼?睛,今日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位清雅溫和的青年。


    第57章 北國客2


    “陛下發了老大的火, 還放話再有人亂嚼姑娘舌根,就拔了他的舌頭,鄭閣老和楊尚書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謝懷藺力排眾議、堅持立溫久為後的事已經傳遍皇宮。


    雙兒繪聲繪色地轉述聽來的內容, 提到鄭閣老說的話, 臉上不忿:“姑娘和重華宮那位明明什麽都沒有,鄭閣老卻當庭汙您名聲,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不在乎旁人怎麽看?我, 左右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罷了。”


    溫久歎了口氣:“倒是慕之今日衝動之下放了狠話,駁了鄭閣老他們的臉麵,幾位老臣肯定記恨上了。”


    雙兒連忙替謝懷藺澄清:“陛下歡喜您, 定然容不下別人說您半句不好。”


    “我知道的。”


    溫久拍了拍她的手:“我沒有怪他, 隻是擔心。”


    雙兒是謝懷藺特意從河東調來伺候溫久的貼身侍女,會點?功夫,性?格活潑開朗,聰明伶俐,溫久看?著她嘰嘰喳喳的樣?子, 不由得想?起小梢的臉。


    “奴婢還聽說北戎王過幾日就要到京城了。”


    雙兒說著說著壓低聲音:“據說他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砍人腦袋, 他養的那隻遊隼也是凶猛異常, 專吃人的眼睛。”


    聯想?到那血腥的畫麵, 小丫鬟打了個哆嗦, 麵露懼色。


    “北戎王真?有那麽可怕?”溫久被勾起了好奇心。


    “千真?萬確。”


    雙兒忙不迭點?頭,娓娓道來。


    “他是老大王最小的兒子, 但生母是擄來的戰俘, 是最卑賤的女奴, 連帶他也受人白眼。不過他自幼聰慧,從一眾兄長?中?脫穎而出, 可惜八歲那年遭遇刺殺,流落狼群,長?到十二歲才被尋回。回來以後就跟轉了性?似的,變得陰沉嗜殺……”


    北戎崇武,拓拔琰從狼群歸來後一下子降服了好幾個部落,因?此受到老大王的愛重。


    隻是他生母地位卑微,且當時北戎已經立有皇太子,他一個戰利品的兒子,老大王斷不會把王位交到他手中?。


    但架不住拓拔琰狼子野心。


    他於十七歲那年殺了老大王取而代之,上位後將?北戎王室屠戮殆盡,叫三十六部族莫敢不臣服。


    “北戎王陰晴不定,手段又如此凶殘,難怪鄭閣老他們都不願迎接,這差事最後落到了江世子頭上。”


    雙兒幫溫久絞著濕發,嘴上喋喋不休。


    “不過江世子因?這事被擢為左丞相,也算因?禍得福了。”


    溫久從她口中?了解到拓拔琰是個十分棘手的人物,不免替江澧擔憂。


    沉吟的間隙,雙兒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溫久覺得奇怪,扭頭一看?,發現身後的人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謝懷藺。


    男人一襲深黑色的金紋十二章冕服,黑發半披半束,氣質看?起來沉穩而頗具威嚴。


    溫久見過他鮮衣怒馬,也見過他身著戎裝,此刻看?到他穿龍袍的樣?子,多少?覺得陌生。


    然而對上她的目光,謝懷藺粲然一笑,凜冽盡數褪去?,還是溫久熟悉的那個他。


    謝懷藺接替了雙兒的活,欲幫少?女絞幹頭發。


    溫久心弦微動:“讓雙兒來便?好。”


    如今他身份地位不同,再做這種事便?顯得不合適了。


    “我就樂意伺候你。”


    謝懷藺製止了她想?起身的動作,用絲帛擦著她濕漉漉的發尾,耐心又溫柔。


    銅鏡裏映出男人英俊的眉眼,那雙舞刀弄槍的大手穿梭在她發絲間,群乙巫二耳七舞爾叭依正理明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卻熟練得像在心中?演練過上千回一樣?。


    溫久怔怔看?著,不小心和鏡中?的謝懷藺對上視線。


    謝懷藺愉悅地勾起唇。


    “想?我沒?”


    偷看?被抓個正著,溫久不自在地偏過臉:“不想?。”


    “可是我很想?你。”


    謝懷藺擦幹最後一縷青絲,高挺的鼻梁抵在少?女頭頂。


    屬於溫久的清香驅走了連日的疲憊,讓他忍不住喟歎出聲。


    “歲歲,當皇帝好累啊。”


    批不完的奏章、處理不完的事務,還要應付各路牛鬼蛇神,謝懷藺不禁懷念起在塞北的時光。


    可若問他是否想?回到塞北,他斷然是不願的。


    隻要溫久在他身邊,此間便?是桃源。


    謝懷藺以前隻負責帶兵打仗,如今坐上龍椅,要思慮的問題多得多了,每一樣?都勞心費神,覺得累也是正常的。


    溫久摸了摸他的臉,像在安撫一隻撒嬌的大型犬。


    “早朝的事我聽雙兒說了。”


    她輕歎道:“你剛登基,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時候,何苦為了我和閣老他們起齟齬?”


    “早該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省得他們認不清自己的位置,管到我的頭上來。”


    謝懷藺冷哼。


    那幫老家夥千不該萬不該詆毀溫久,更不該妄圖拆散他們。


    他捧起少?女的臉,語氣認真?篤定:“歲歲,我的皇後隻能是你,旁人我都不要。”


    溫久羽睫顫了顫,心裏泛起圈圈漣漪。


    “知道了。”


    她倉促挪開視線。


    “雙兒同我說北戎王性?格暴戾,表哥此番迎使不會有危險吧?”


    “放心,去?的又不止他一個人,我把禁軍派給他了。”


    謝懷藺不爽她掛念別的男人,但也舍不得她擔憂,哼哼唧唧道:“再說這是在大昭的地界,拓拔琰再囂張也不敢亂來。”


    “那便?好。”


    溫久鬆了口氣:“否則表哥一介文?人,北戎王動起手來,他肯定敵不過……唔。”


    謝懷藺不想?聽她繼續表哥長?表哥短,堵住少?女一翕一合的紅唇,將?那些惹他發酸的話吞沒在唇齒間。


    他的吻不複少?年時的笨拙和青澀,重重地吸,輕輕地咬,宛若疾風暴雨,肆意掠奪每一寸土地。


    溫久被他親得缺氧,分開時麵色潮紅,眼睛染上霧氣,唇瓣泛著晶瑩水色,比成熟的蜜桃還要誘人。


    謝懷藺喉結微不可察地滑動了一下,指腹蹭了蹭她洇紅的眼尾,聲音又啞又欲。


    “今晚我能留下嗎?”


    怕少?女拒絕,他故意裝作委屈。


    “積壓的事情太多了,我這幾日批奏折批到夜半三更,一個人在禦書房裏都睡不好,每天還要起早上朝。”


    他捏著少?女的手心,可憐兮兮地說:“有你在身邊,我比較容易入睡。”


    男人眸裏透著血絲,眼下也有淡淡青黑,顯然是累著了。


    溫久不忍拒絕,遲疑道:“那……好吧。”


    嘴唇還腫著,心軟的同時她還保持一絲警惕,補充了一句:“但你不準動手動腳,隻能睡覺。”


    “好。”


    謝懷藺歡快應道,喜滋滋地喚人抬水。


    等他收拾好再進屋時,少?女握著一卷邊角折損的書,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頭看?著。


    謝懷藺眉心突突,大步上前:“不是要睡了嗎?”


    “你先睡,我還不困。”


    溫久囁嚅道,用書擋著他胸前裸.露出的肌膚。


    兩人雖有婚姻之名,但無婚姻之實,就連同床共枕也是同一遭。


    “讓一讓,擋著我光了。”


    謝懷藺沒挪位置,彎下腰離她更近,未幹的水痕淌過胸膛,滑進寢衣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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