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察覺到他們的眼神交流,隻是假作不知,仰頭欣賞望舒閣的新牌匾。


    在舟上隻覺得這個牌匾金光閃閃,走近了才發現,這個牌匾上還以寶石煉製出了一個威力巨大的防護陣法。


    望舒閣的財力……如此深不可測?


    “這塊牌匾是前幾日新換上的。”玖茴可不想影響望舒閣日後的打秋風大計:“由祉猷自掏腰包,與宗門沒有關係。”


    張鶴愕然,別的宗門都是給弟子發靈石,發丹藥,望舒閣是讓弟子掏錢倒貼宗門?


    “嗯。”向來沉默寡言的祉猷,在此格外有談興:“為了慶祝我與玖茴在一起,晚輩才為宗門換了牌匾。”


    張鶴看了看祉猷,又望向笑眯眯的玖茴,沉默好半晌才道:“恭喜。”


    “多謝前輩。”祉猷麵上露出笑意。


    張鶴心情更加複雜,原來祉猷小友也是個愛笑之人。


    走進望舒閣大門,後麵是青石鋪做的露天大殿,大殿兩邊各色花樹競放,身置其中,讓人不知不覺便放鬆下來。


    “喵喵喵。”一隻胖乎乎的橘貓跑到玖茴麵前,前右爪子指著前方,叫聲充滿了憤怒。


    “又跟島外的貓打架了?”玖茴彎下腰在他肉墩墩的後背上摸了兩把:“等會我讓白奇幫你打回來。”


    “喵~”橘貓似乎更想玖茴幫他找回場子。


    “今日宗門有貴客,我跟祉猷都走不開。”玖茴揉了揉它貓貓頭:“白奇打架也很厲害。”


    橘貓蹭了蹭玖茴的鞋麵,前爪合攏,朝張鶴作揖了兩下,扭頭跑開。因為吃得太胖,跑起來渾身的肉都在顫抖。


    “這些小妖都開靈智不久,心性如同四五歲幼童,養在宗門讓它們讀書識字,以後才能明是非知善惡。”玖茴向張鶴解釋:“方才跑走的小胖貓,連島外村民養的貓都打不過。”


    張鶴沉吟半晌道:“這樣挺好。”


    但是九天宗的坐騎妖獸,絕對不允許隨意在宗門內跑動,更別提跟別的貓打架打輸了,還讓宗門弟子幫著打回來。


    正想著,張鶴頭頂上方就飛過一隻長得跟老樹樁子似的胖鳥,它飛得那麽急,也沒忘了跟玖茴與祉猷打聲招呼。


    望舒閣弟子雖然少,但宗門內倒挺熱鬧。


    “張前輩!”玉鏡從望舒閣正殿走出來,她身後還跟著滿臉是笑的莫長老。


    “張前輩貴足踏鄙宗,真是讓鄙宗蓬蓽生輝,快請上座。”玉鏡喜氣洋洋的邀請張鶴入內殿。


    待張鶴一落座,玉鏡便親手給他倒茶,莫長老親手為他剝果皮,態度熱情得讓張鶴紅了臉。


    這些日子,張鶴經過不少地方,也受到一些宗門的接待,但像望舒閣這般直白的幾乎沒有。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是日盼夜盼,終於盼到了您的到來。”似乎嫌親手倒茶還不夠熱情,玉鏡把點心也端到張鶴麵前:“請前輩放心,您來了我們望舒閣,就是我們自己人,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各倉庫的鑰匙我都備好了。”


    她從納戒裏掏出一串叮鈴哐當的鑰匙,放到張鶴手中:“島上有很多居所,您盡管挑,咱們這裏的院落管夠。”


    張鶴本來想說,自己路過看一看,沒打算做望舒閣的長老,但是麵對望舒閣四人喜悅期待的眼神,還有手中那串沉甸甸的鑰匙,他甚至覺得自己若是說出拒絕的話,那就是有罪。


    “老朽聽聞,若要成為望舒閣之人,必須要通過宗門玉玨的檢驗。”張鶴趁機把鑰匙放回桌上。


    “長老與鄙宗自然是有緣的,不然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弟,為何不邀請別人加入鄙宗,單單邀請您?”


    張鶴:“……”


    難道不是因為隻有他離開九天宗?


    “若前輩怕我們為難,晚輩也願意拿宗門玉玨一試。”玉鏡紅著眼眶道:“前輩您也知道,我們望舒閣向來人丁凋零,我們師兄妹幾人,上無長輩,膝下也隻有十個徒弟,若有您來做我們的太長老,我們整個宗門就有主心骨了。”


    “對對對,我們都知道前輩在替我們著想。”莫長老捧出宗門玉玨,放到張鶴麵前:“前輩,您請。隻要玉玨亮起,您與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張鶴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可是麵對四雙燦爛的眼眸,他隻好把手伸向望舒閣宗門玉玨。


    希望玉玨不要亮起,這樣他不用為難,望舒閣的人也不用難……


    “哇!”玖茴輕聲驚呼:“好漂亮的藍色,張前輩果然與我們有緣。”


    “不,我……”張鶴看著玉玨亮起的藍光,下意識想說拒絕的話。


    “晚輩玖茴,見過太長老。”玖茴噗通一聲跪下,給張鶴磕了一個響頭,行晚輩大禮。


    “晚輩祉猷……”


    張鶴左手扶住想要跟著行跪拜禮的祉猷,右手扶起地上的玖茴,解釋道:“老朽對貴宗事務並不了解,實在不堪……”


    “沒關係,我們宗門事情很少的。”玖茴趁機抓住張鶴袖子:“太長老,您劍術卓絕,我覺得您住金玉樓最好,那裏有試劍石,景色又美,最適合劍修居住。”


    “我……”


    “那我現在就去收拾屋子,師姐與兩位師侄好好陪太長老說話。”莫長老微胖的身軀格外靈敏,一溜煙衝出了正殿大門。


    張鶴愣愣地看著大門,許久後歎息著笑一聲:“那便有勞諸位了。”


    來之前,他從未有過留在望舒閣的想法,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又輕易接受了望舒閣的邀請。


    他伸手摸了一下宗門玉玨,見玉玨再次發出藍色的光芒。愁苦了許久的臉色,有了些許的緩和。


    或許是他真的與望舒閣有緣吧。


    “今日老朽來,還有一事想要告訴貴宗。”


    “太長老,您應該說跟我們商量。”玖茴輕輕拉了拉張鶴的袖子:“我們自家人,不用講究虛禮的。”


    張鶴啞然失笑:“玖茴姑娘……玖茴說得對,是我放不開了。”


    “沒事,您在望舒閣再待一段時間,就習慣了。”玉鏡拉著祉猷與玖茴一起坐下:“祉猷這孩子剛加入宗門時,還是不苟言笑的性子,現在都已經跟著師兄師姐們一起玩樂笑鬧了。”


    張鶴回憶起那幾個在大門口旁邊做烤肉的弟子,心下想,若是銀籍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也許就不會走向那樣的歧路。


    他看了眼拉著玉鏡腰間桃花玉佩把玩的玖茴,這樣親如母女的相處方式,是九天宗所有師徒都不可能出現的。


    “前幾日我路過幾個偏遠小城,無意間得到一個消息。”張鶴神情凝重:“有妖族的大妖出現在人間界。”


    “他們可有傷害百姓?”


    張鶴麵上露出了不解:“他們並未傷害百姓,而是在深山老林出現,甚至還救過落難的百姓,據說他們是在……”


    他覺得這個消息實在過於離譜,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在作甚?”玉鏡追問。


    “掘墳。”


    “啊?!”玉鏡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她側首看了眼玖茴:“掘誰的墳?”


    “不清楚,但據當地的百姓說,沒有哪個百姓會把祖宗葬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張鶴沉吟道:“他們或許是在找什麽秘境?”


    “可能……”玖茴弱弱開口:“可能是在找他們妖族自己的墳?”


    玉鏡想起了玖茴提起的那個死而複生的狐妖,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若是死了上萬的惡妖還能活過來為禍人間,那麽在他們活過來之前,把他們的骨灰都揚了,豈不是從根源上解決了問題?


    就是沒有想到,妖族為了維護天下安寧,竟然如此用心。


    某深山之中,龍大爺一個跺腳,把萬年前死去的惡龍骨化作了飛灰,掏出懷裏破舊的手冊,暗自嘀咕:“龍族的惡龍墳穴,應該全部處理完了吧。”


    “這裏怎麽還有個惡蛟背脊骨被做成魔族武器的?”龍大爺掐算了一番:“去年就被小韭菜毀了?”


    挺好挺好,不用往魔族之地跑了。


    這廂,張鶴更加不解:“妖族為何要揚死去的惡妖骨灰?”


    玉鏡的眼神飄過玖茴:“可能……妖族也嫉惡如仇,要把惡妖挫骨揚灰?”


    張鶴:“……”


    望舒閣弟子如此懶散,也許是宗主不靠譜吧?


    第96章 不同


    張鶴是個嚴謹且答應了別人就不會出爾反爾的人,所以即使望舒閣很多行事作風讓他感到十分迷惑,他仍舊在望舒閣停留下來。


    這些日子他東奔西走,去了很多地方,接觸了很多人,見過了許多普通人的苦難與生離死別,心中雖然仍舊擔心徒弟,但也漸漸明白,為何銀籍無法再回到九天宗。


    他雖聽命於步庭行事,但錯了就是錯了,普通百姓也有喜怒哀樂,修士並不比普通人高貴。


    元月過去,杏月到來,天氣也開始回暖。湖麵上漸漸多了一些畫舫扁舟,在望舒閣大門外翩翩而過,似乎並不忌憚望舒閣這個修真門派。


    更有甚者,對著望舒湖裏的大玳瑁龜,念上幾句“龜壽”“龜雖壽”等詩詞,竟是不見半點懼意。


    玳瑁龜似乎很享受這些詩人的追捧,常常在湖中現身,拍出一朵朵浪花。這便罷了,當他看到玳瑁龜馱著望舒閣弟子在湖裏釣魚,還幫著望舒閣烤魚時,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這隻玳瑁龜,是哪位的坐騎?”


    “坐騎?”玖茴吃著烏丞相做的烤魚,搖頭道:“烏丞相不是坐騎,是師祖帶回來的……朋友?”


    她扭頭看趴在草地上的烏丞相:“烏丞相,你們是朋友嗎?”


    “算是吧,當年若不是他苦苦哀求,我怎麽會來此處?”烏丞相驕傲昂頭,“望舒閣的這片水域,這幾百年來一直都是我在守護。”


    “嗯嗯。”望舒閣弟子們齊齊點頭,十分配合烏丞相的自我吹噓。


    無他,烏丞相做的烤魚好吃。


    張鶴若有所思,原來這隻玳瑁龜,是望舒閣的守護鎮派妖獸。


    真沒想到,望舒閣連鎮派妖獸都有,還挺講究。


    目送張鶴離去的背影,長河猶豫道:“太長老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總覺得他看烏丞相的眼神,過於高深了。


    “肯定是被本丞相的風采驚呆了。”烏丞相十分驕傲。


    玖茴點頭:“對對對。”


    祉猷跟著點頭:“烏丞相說得都對。”


    張鶴回到自己的院子,發現院子的石桌上,多了一串紅豔豔的野果,他抬頭看向樹梢的麻雀:“多謝。”


    自從前幾日他順手把吃了酒釀果的醉酒麻雀從水裏撈起來後,島上的小妖們就常常給他送各種各樣的果子。


    這些果子有酸有甜,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吃兩顆,這隻小雀妖是不會離開的。


    摘了兩顆果子放進嘴裏,樹梢上麻雀果然開心地啾啾叫了幾聲,滿足地離去。


    “啾啾!呱呱!”


    “喵!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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