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套說辭,劉瑩雪已聽得耳朵起繭。


    不過經了上次那麽一番,宋隨與她攤牌說得清楚明白,她雖心裏仍有不甘,可到底顧念著自己名聲,一顆心也冷下?去大半。


    劉裕顯又道:“你這也沒什麽病,整日這麽窩在屋子裏哪裏像回事?謝家那個老?二不是快要入宮了麽,謝家三日後?的?宴席你就去一趟,權當散散心。”


    劉瑩雪哼了一聲:“他?們家那個事情鬧成那樣,今日滿城都傳遍了,我才不想?去。”


    “你這丫頭就是短視。她平日與你交好,這種時候你若不去。


    “日後?她入了宮,萬一得了聖寵,豈不是要記恨你?不論?怎樣,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謝家在這樣風口浪尖的?時候,還不忘了張羅謝敏敏的?事情,可見?這一次的?宴席,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這事情還未到最後?時刻,焉知道沒有轉機呢?


    女兒雖有幾分小聰明,可到底是日日在宅院裏養著,未見?過大世麵,不知曉人情世故。


    也不知她這樣不服輸又較真的?性?子,什麽人才能護得住她。


    劉裕顯很?是不放心,最後?又叮囑了她幾句,叫她宴上低調行事,不要耍小姐脾氣。等她應了才離開。


    *


    宋隨從梁府搬出來的?這三日,因著要處理謝彥一案的?收尾,涉及頗多,便日日都歇在了衙門。


    衙門裏那一張小榻又冷又硬,一雙腳隻能微微蜷著才勉強躺上去。


    被子也是,如今已是深冬了,榻上的?被子還未來得及換,薄薄的?一層,他?睡不安生。


    第一天夜裏,他?在榻上輾轉了半個時辰,思緒卻愈發清明,半點睡意都無了。


    他?坐了起來,披了件外衣推了隔壁的?屋子。莫春羽和時雨也在這屋子裏將就著休息。


    他?進門時,兩人懵然?睜眼,問他?可是出了什麽事?他?徑直走到莫春羽塌邊,“既還未睡,陪我出去走走。”


    莫春羽一頭栽在榻上,像是掙紮了片刻,終於又直起身來,閉著眼睛摸索著回了句:“是。”


    莫春羽磨蹭著從塌上下?來,出來的?時候,宋隨已在院子裏站了一會。


    孤影颯立,煢煢獨身。


    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知他?又在搞什麽。


    莫春羽打著哈欠走上前去:“大人,老?爺夫人過兩日就到了,您不必擔心。”


    “嗯”,他?神色漠然?冷凝,似有心事。


    他?不再說話,莫春羽也不好問,就跟在他?身後?,兩人無言望月。


    莫春羽站著,險些睡過去,忽地?聽得耳邊響起宋隨的?聲音,一個激靈又睜開眼。


    “莫春羽,京中初雪那日,你可還記得自己同我說過什麽?”


    腦子混混沌沌的?,初雪那日?


    他?開始回憶,那日他?們去劉府接了梁雁回來,回去的?路上下?了雪。


    梁雁與盈雙下?了馬車在街上玩了會雪,宋隨等得不耐煩,叫他?喊兩人上來,他?便說了幾句不太規矩的?話。


    這是翻起舊賬了麽?


    他?登時瞪大了眼,清醒過來,“大人,我那日不過是隨口說說,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宋隨不看?他?,語風涼涼:“你將那日在馬車上同我說的?話,再說一遍。”


    莫春羽隻能強打著精神開始說:“我那日說梁小姐她是個好人,人長得好看?,性?子溫柔,心地?善良,時常關照您。”


    “還有呢?”


    “有了好東西第一個想?著您。”


    “繼續。”


    莫春羽繼續:“旁人說您壞話時也護著您。”


    宋隨眸色微動,“如何維護的??”


    莫春羽:“……”


    他?其實可以直接問這句,而不是繞這麽大一個彎子。


    往日記憶漸漸浮現,記得那日在梁雁屋外聽見?她維護宋隨的?話,那是莫春羽對她改觀的?開始。


    “這個屬下?記不大清了,隻記得那日我們剛到梁家,我在屋外聽見?,她那兩個丫環聽了外頭的?什麽傳言,讓她將您送出去。


    “她便同兩個丫環說,說她不信天煞孤星說法,說您的?親人朋友死了,您比誰都難過,那些人不該給您冠上這樣惡毒的?名頭。”


    “梁姑娘說得沒錯,那些人不就是忌憚您麽?打您入了大理寺開始,刺客、流言從未消停過,連宅子都給您燒了。慣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可不就是惡毒麽?”


    流言一事,他?早知曉是劉瑩雪使的?手?段,不過他?不介意讓自己名聲差一點,少些烏煙瘴氣的?人湊上來,耳根子也清靜。


    隻是今日才知,她原來從這麽早開始,就在護著他?了。


    若是她現在知道自己欺騙了她,又是否會後?悔從前對自己的?維護呢?


    他?望向天邊,雲團適時移開,滿月的?清光穿過雲層顯露出來,圓似玉盤。


    雲影流動,銀白色的?冷光傾撒,在庭院中留下?空明的?樹影。


    夜色清恬,滿月如盤,是極好的?景致。


    隻是此刻心緒繁雜,無心賞景,反而無端憶起某些零碎的?畫麵。


    一男一女,立在朱門下?,台階上,月色灑落,清暉滿地?……


    他?眉頭漸皺,又開口問:“如果有個姑娘,告訴別?的?男子她的?小字,那是什麽意思?”


    莫春羽聞言像是聽見?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抬腳往前走了一步,抱著手?湊近,連發三問:“什麽女子?什麽小字?什麽什麽意思?”


    宋隨頗為嫌棄地?皺眉往後?退,一本?正經:“你在想?什麽,我問這個,是跟某個案子有關。”


    “這姑娘若是告訴別?的?男子她的?小字啊”,莫春羽重?複了一遍,摸了摸下?巴,隨即斬釘截鐵:“這姑娘八成是喜歡那個男子,不然?好端端的?,為何要告訴他?這麽隱秘的?事情。”


    “可他?們交情淺淺,隻見?過幾麵。”


    宋隨嘴角微微抽動,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崩裂,似乎莫春羽說的?猜想?並不能叫他?滿意。


    莫春羽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且貫不會看?宋隨的?臉色。


    見?他?垂眸沉思,不甚開懷的?模樣,還隻當自己說的?十分有道理,便又繼續:“可大人又不是那姑娘,怎麽知道人家交情淺淺。


    “我看?那說書的?,唱戲的?,寫話本?子的?,不都愛講什麽‘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麽?若是對的?人,一眼就夠了,怎還需要幾麵?”


    好一個‘一眼就夠了’。


    夜風鼓起袍袖,宋隨凝眸,目似寒星淩厲,眉若彎月冷沉。


    “你平日裏倒是空閑,還有功夫看?戲聽書?”


    實在是莫名其妙的?怒氣。


    他?問了一番話,將莫春羽的?睡意全然?攪弄幹淨了,莫春羽尷尬笑了一聲:“不常去的?。”


    宋隨斜掠他?一眼,似乎多與他?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轉身拂了袖離去。


    人走後?,庭院裏隻剩了莫春羽一人。


    他?才伸手?扶額,無奈發出一道長歎:“這才從梁府離開一日,就對著我發瘋,可不知道往後?該怎麽辦。”


    *


    梁雁在溫府呆了三日,這幾日溫靜嫻被關在府裏出不去,便隻能成天拉著她閑聊。


    溫靜嫻大概是憋悶得久了,從前說話還知道不該說的?稍微遮掩著,含糊過去。


    但?這幾日與梁雁一起,卻是什麽事情都往外倒了。


    這其中有兩件事,的?確是叫梁雁有些意外。


    比如承曦公主其實不是皇上的?女兒,其生母是皇帝的?長姐,嘉惠長公主。


    當年黨爭內鬥時,先帝病重?,邊關戰事又吃緊。


    驃騎將軍溫崢在戰事中受了傷,士氣大傷。


    朝中太子優柔寡斷,無人可用,亦是一盤散沙。


    危難之際,榮小將軍榮青雲領了命前去邊線支援。


    榮青雲自小與康寧公主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此舉既是保家衛國,也存了私心。


    先帝病情日漸加重?,當時宮中流言四起,說先帝已是強弩之末。


    若先帝西去,那麽太子便會順理成章繼位。可太子的?性?格實在是過於軟弱,不堪大用。


    於是便有人擁著三皇子上位。


    三皇子素來野心勃勃,也一貫看?不慣坐上太子位的?兄長。


    有了這樣千載難逢的?契機,他?自然?不肯放過。於是聯合淩王趁亂逼宮。


    一場亂戰,先帝薨逝,太子死於亂箭。


    眼看?大局將定,溫崢和榮青雲卻從邊線殺了回來,以謀逆反叛之罪捉拿了三皇子一黨。


    而後?便是那個排位老?七,出身卑微,人人忽略的?新帝坐上了皇位。


    世人皆道新帝是上天眷顧的?好氣運,什麽都沒做,便能得了這人人都夢寐以求的?皇位。


    可哪有那麽容易?


    新帝這一路走來,亦是忍辱負重?,藏拙韜晦。


    這一路艱辛,其中不乏康寧公主為其某算籌劃。


    三皇子一派落敗後?,康寧公主勸皇帝斬草要除根。


    可嘉惠公主曾於陛下?有恩,她替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淩王向皇帝求情。


    淩王畢竟隻是受了挑唆,皇帝心軟,便給他?們劃了塊雲州的?封地?,送出京去。


    可康寧公主是個謹慎小心的?人,怕這兩人去了封地?後?擁兵自立,不服管束,便向皇帝出了個主意。


    將嘉惠公主未足月的?女兒承曦留在宮中,養在皇帝身邊。


    當時形勢,嘉惠縱有千般不願,可為了淩王,隻能忍痛將女兒留在了上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錯認的白月光是黑心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躍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躍青並收藏錯認的白月光是黑心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