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來,梁雁失了禁錮,便無力地往桌子下滑落,他?又伸手?環在?她的腰間,將人撈起來,摟在?懷裏。


    翻著洶湧浪潮的一雙眸子沉沉地望著她,她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眼角泛紅,唇瓣微腫,竟就?這麽暈了過去。


    宛如?一朵被風雨侵蝕的嬌花,幾分支離破碎,幾分奄奄一息,無端生?出一股迷離破碎的美感,反倒更容易叫人生?出欺負的心思。


    他?尚還未有什麽動作,身後傳來小?丫環急急的腳步聲。


    碧流是生?怕他?要對梁雁做什麽,一路跑著回去胡亂扯了個理由知會了孔令珊,便又匆匆趕回來。


    “宋大人,您若有事就?去忙吧,這裏交給我就?好。”


    宋隨抬手?,指腹從梁雁臉上劃過,將她剛剛淌下的幾滴淚揩了去。


    動作輕緩,似有不舍。


    碧流看不見他?在?做什麽,但直覺告訴自己,他?定是沒在?幹好事。


    於是壯著膽子又催了一聲。


    宋隨終於將人抱了起來,送進了榻上。


    碧流見狀連忙跟著進了屋子,等他?甫一將人放下,她便極快地迎了上去,坐在?床邊。


    一邊用?帕子替梁雁擦著臉,一邊用?餘光往身後瞧,直到看見宋隨終於起了身往門口走?,碧流終於緩緩鬆了口氣。


    可宋隨走?至門口處時,步子忽然又停下來。


    碧流一顆心又緊了起來,她悄悄側過臉去,隻見宋隨蹲下身,在?門口的地麵上不知拾起了個什麽物件,接著才起身往外走?。


    他?走?出去沒幾步,碧流又聽見極大的一聲‘哐當’,像是什麽重?物被拋在?地上的聲音。


    隻是她已沒了心思去探究這些,快步走?到門口將門關上。


    想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又去落了門栓,拿了兩把椅子摞起來抵在?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去看梁雁。


    *


    入了夜,宋府宅子裏幽靜靜的。


    莫春雨問?時雨:“大人平日?裏又不是燒香拜佛的人,你說他?好端端的去積雲寺做什麽?”


    還一個人單獨去了,誰也沒帶,著實可疑。


    時雨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話落在?嘴邊,最後變成了:“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莫春羽:“大人還沒回來呢。”


    時雨歎了口氣,自己往寢屋去了,莫春雨見狀跟上,“你什麽表情?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同我說說他?去積雲寺幹什麽去了,時雨?”


    兩人在?過道裏一個走?著,一個追著,進了屋子便沒了聲音。


    恍然間,天光已到了半夜,鬥轉參橫,殘月欲墜,碧空如?洗。


    夜闌人靜的夜裏,響起一道突兀的馬蹄聲響。蹄聲急驟,似是一路疾馳而來,又在?宋府邊側的大道上緩了速度,慢慢停了下來。


    宋隨翻身下馬,往府裏走?。此時已過夜半,府裏的燈火俱滅,隻有天幕灑下的一點月光照著他?清冷的背影。


    他?依舊如?往常一般,高大冷沉,一言不發。除了默不作聲地進了屋,又摸著黑在?桌前坐了近半個時辰外,還真?是沒有什麽異樣。


    暗裏浮動一陣幽香,他?被這熟悉的梅花香喚回思緒,終於有些煩躁地將桌案上的一盆白梅伸手?撥開,好叫那東西離自己遠一些。


    可氣味是無孔不入的,這個距離,反倒將那香味渲染得愈發迷離,若有若無,撩人心肺。


    於是方才在?積雲寺裏的,在?幽暗的未點燈的禪房裏,那絲絲縷縷的記憶開始不受控製地浮現在?腦中。


    她嫣紅的唇,掛著淚珠顫動的睫羽,綿延起伏的胸膛和淺淺的喘氣聲……這些零碎的片段不合時宜地湧現,他?隻覺得胸口好似堵了一團棉花似的,悶得慌。


    於是起身把窗子打開,絲絲涼風吹入,那股子煩躁憋悶散開了些,但還是不夠。


    他?又去拿桌案上的茶,涼的茶,仰頭灌了一杯,又灌了一杯。


    最後‘騰’地起身,也不顧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半夜三更的時辰,竟叫了水去洗浴。


    浴桶的水大半都是涼的,也隻有這樣才能叫他?好過一些,匆匆洗了一番後終於上了榻去休息。


    這後半夜分明已沒剩多少時辰了,倒是還叫他?做了個好夢。


    夢裏在?積雲寺的禪房,在?那張熟悉的梨木方桌上,四周好像纏了看不清的霧氣,朦朧之中隻聽見有人語笑盈盈。


    那把嗓音瀲灩低婉,像是鴻羽在?心間掃而過,一股癢意從心頭漫上來。


    他?上前一步,終於撥開嫋嫋霧氣,桌上的人顯露出原本的樣子來,


    柳眉杏眼,容色嬌豔,似桃花帶露。此時望著他?,眉梢輕抬,幽幽的眼神蕩起春波。


    她伸手?拉住他?,喊了他?一句:“遇安哥哥”,帶著酒香的呼吸灑在?耳畔。


    他?不敢承認,他?亂了分寸。


    而後明知是假,卻放任自己被莫名的浪潮推著,拋卻理智,反握住那隻手?。


    昏昏暗暗的內室裏,他?聲音微啞,半哄半騙:“再叫一聲,好不好?”


    第47章


    第二日清晨, 寺裏卯時開始敲鍾,鍾聲從主寺頂樓傳下來,一陣陣擴散開來,渾厚深遠。


    梁雁被這山寺裏的陣陣鍾聲敲醒, 不知怎麽的?, 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身子也有些發軟, 便?扶著床架上的?前角柱起了身。


    坐起後,她環顧了四周一圈, 屋子裏的?擺設與她昨日和母親去的?禪房並不一樣, 就連睡的?這床榻也比那邊要大?一些。


    碧流從外?間進來, “小姐,你醒啦?昨夜喝了那麽多酒,這會兒?定是不舒服,我去給你倒些熱水。”


    她拿起屋內的?茶盞準備出去, 梁雁將她叫住:“碧流,我怎麽在?這兒??”


    她隻記得自己昨夜不小心?碰見了謝天佑, 那人邀她一起喝酒,她便?應了。


    隻是後頭的?事情的?確記不太清了,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到了這間陌生的?禪房的?。


    碧流一時間不知怎麽解釋, 梁雁自己又反應過來:“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喝醉了,你便?就近將我扶都這兒?來了?”


    昨日那事,碧流也不知道怎麽同梁雁講,聽梁雁這麽說, 她便?也很快回道:“正是如此,小姐休息一會我們便?去找夫人吧。”


    “好?。”


    梁雁沒再問別的?, 等碧流端了熱水來後喝了一些,又坐了一會,這才起身去找孔令珊。


    母女二人在?寺廟裏用了齋飯而後又去上了香,等日頭漸漸升了,寺裏稍稍暖和起來,幾人才啟程回家。


    回程路上,孔令珊又在?她耳邊說些奇怪的?話。


    “雁雁,今日城裏有燈會,想不想去看呀?”


    梁雁:“爹娘要同我一起去?”


    “我和你爹歲數大?了,不愛湊這些熱鬧,還是你們年?輕人去看的?好?。”


    一路山風陣陣,日光與樹影交輝,難得愜意?。


    梁雁懶洋洋靠著車壁道:“行吧,那我自個兒?去。”


    孔令珊又說:“誒,上京的?燈會可是熱鬧的?很,街上人多,你一個姑娘去多不好?。”


    梁雁看她一眼:“娘,你到底想說什麽?”


    “昨日你說那個韓公子是小時候救你的?人,我心?想著回去之?後得將人請回來好?好?招待一番。


    “擇日不如撞日,一會回去之?後啊,我就讓你爹去請他?來用晚飯。你看怎麽樣?”


    梁雁揉了揉眉心?,“然後順便?再一起去逛個燈會?娘,你們這樣也太嚇人了。”


    “你不必擔心?,左右都是讓你爹去請,萬一他?要是不來,丟人的?也是你爹。”


    她是在?擔心?這個嗎?


    韓明?那樣溫雅安靜的?人,她隻是害怕爹娘太過熱情反倒讓他?不適。


    她今日的?腦袋本就沉,如今和孔令珊說了幾句話,感覺腦子更沉了。


    於是也不想再接話,由他?們去折騰吧。


    自己靠著轎子漸漸睡了過去。


    孔令珊看她那模樣,心?想,這事情還是得她和梁昭多多上心?。


    若要等著那丫頭自己開竅,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去了。


    *


    宋府,日上三?竿的?時辰,宋隨竟還沒起,這不免叫人稀奇。


    莫春羽在?他?屋子前扒著門縫,確認他?是否還在?屋裏。


    “不應該啊,還真是沒起,活見鬼了。”


    大?半夜的?回來沐浴已是很反常了,第二日還睡到這時候,更是反常。


    宋隨昨夜去積雲寺莫非是受什麽刺激了?


    莫春羽真是有些好?奇。


    正當他?又把臉湊上門去時,那門扇突然從裏頭拉開,他?不設防地往前倒,打了幾個趔趄人才站穩。


    “早啊,大?人!”


    他?尷尬地笑笑,宋隨麵無表情。


    “大?人今日怎麽穿了這件衣裳?”


    宋隨身上穿的?,是一件玉白色的?長袍,衣裳沒有什麽問題,是何玉林之?前請人給他?做的?。


    隻是宋隨不愛穿淺色,這衣服帶來上京之?後便?從未見他?拿出來穿過。


    不過別說,他?穿這淺色的?衣裳,倒是別有一番風流俊俏氣,比穿黑衣時看著平易近人多了。


    莫春羽見他?並未搭理,早已習慣,於是又自己把話接上,“我懂了,您是想穿給夫人看,大?人還真是有心?。”


    “時雨呢?”宋隨問他?。


    “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大?人要去大?理寺嗎?”


    宋隨關了門往外?走,莫春羽連忙跟上,“我同您去唄,這時雨也真是的?,不知是跑哪去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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