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才從宋府出來,還不到半刻鍾,他們就這麽快追上來了。


    那?麽便隻有一種可能了。


    他們一開始就在宋府四周埋伏著,也許是想對付宋隨,但是沒等到機會,所以隻好把眼光放在了她身上。


    而好死不死的,她又自己撞了上來……


    馬蹄一刻不停地往前,前邊不遠就是一道怪石嶙峋的山路了。


    她正思索著應該怎麽辦,身後又射來一道羽箭,直中馬腹。


    馬匹被刺中,蹄子上揚,仰頭嘶鳴,停了步子不再往前。


    甫一停下,倒是給了後頭射箭的人可乘之機,緊接著又是幾支箭破空而來。


    梁雁當機立斷下了馬,往前麵的山路跑去。


    山裏沒有一絲光,夜風卷著山間茅草,呼呼作響。


    她閃身跑進了山裏。


    身後的人很快追了上來。


    腳步聲整齊穩健,不像是一般的殺手。


    她心裏發?毛,急著往前,可越急越錯,一腳踩在石塊上,將腳給扭了。


    這下好了,她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聲音,緊張不已。


    這麽等在這裏不是辦法,她的視線落在一邊的土坡上。


    土坡下斜,上麵長滿了深深的茅草,不知下頭有多深,又通往哪裏。


    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吸了口?氣,一咬牙,抱著頭滾了下去。


    那?一群黑衣人終於追著到了山林裏。


    “剛剛還看?見?她了的,怎麽忽然就不見?了人啊?”


    “她一個女子能跑得多快?肯定就在不遠處,我們分頭找!”


    那?一行人很快散開,朝著前麵的山路跑去。


    梁雁藏在坡下,躲在一塊巨石後。


    聽見?他們追來的聲音,便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山裏的夜冷得過?分,剛剛因為劇烈奔跑而扭到的腳這時候也開始隱隱作痛了,更不要?說從長坡上滾下來,身上不知添了多少道口?子。


    寒冷和痛感在一瞬間交雜著襲來,她抵著巨石,不可自控地顫抖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行人該是追著入了山裏,漸漸遠了,腳步聲也聽不見?了。


    她稍稍放下心來,環顧著四周,正思量著要?不要?趁著現在離開。


    這土坡雖陡峭,但好在長了許多草覆蓋著,勉強在裏頭能站起身來。


    就在她準備起身往下走時,她倏然又聽見?一道細微的衣料和草料的摩擦聲。


    那?聲音像是架在頭頂的刀劍,雖看?不見?人,但總覺著那?一道劍鋒好似下一瞬就要?刺來一般。


    她心中狂跳,拔了頭上的釵子攥在手裏,在身後那?人越過?巨石一步跨來時,她猛地起身,抬手便刺了過?去。


    明知有釵子刺過?來,那?人躲也不躲,直直站著。


    “你就這點?出息,也敢自己偷了馬往外跑?”


    簪子紮進他左臂裏,沒入了一小截。


    血順著玄色的衣料汩汩流出,梁雁掌心觸及一片濕潤,很快收回?手,跌坐在地上。


    是宋隨。


    他的足尖就停在梁雁腳邊,不過?半寸。


    有夜風刮過?時,還會帶著他的袍角往前揚,衣料打在她小腿上。


    她瞬間心虛得不敢抬頭。


    這一會兒?即便是不去看?他的表情,光是聽他這聲音,她也能想象得到,他氣極了。


    她盯著玄色衣袍下的那?一雙黑靴,沉默起來。


    直到看?見?那?雙靴子轉了個方向,帶著袍角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度,似是要?離開。


    她伸手去拽那?一片衣袍,剛捏在手心裏,上層的布料堆疊著往下落,最後把她的手罩了進去。


    她帶著幾分茫然抬頭,宋隨竟不是想拋下她離開。


    他蹲在她身前,肩背寬闊,擋了一大半山風。


    “上來。”


    聲音還是一貫的冷。


    不知怎的,卻?聽得她鼻子一酸。


    前一瞬,她手裏還緊緊地捏著簪子。


    這時候整個人總算鬆下來,攀著宋隨的肩爬了上去。


    莫春羽和時雨已帶了人去林子裏追那?些黑衣人,這會兩?人回?去,再沒有人追殺阻攔,倒是沒一會便回?了府。


    一路上,宋隨一句話也沒有,沉默地騎著馬。


    梁雁也不敢說話,縮在馬背上,被他環著。


    到了府裏,他又抱她下來,將她送回?了屋裏的床榻上。


    梁雁坐在床上,看?見?他又出了門。


    一時間有些無措。


    但腳踝上的那?一抹疼痛很快又喚回?她的思緒。


    她靠在床邊,脫了鞋襪,隻見?右腳的腳踝處已泛紅腫起,伸手稍稍碰了一下,她便疼得抽回?了手。


    她抬頭往屋子裏望了一圈,想看?看?裏頭有沒有什麽能用的藥。


    不然若是這麽不管不顧地放在一邊,隻怕短時間內是好不了了。


    想到這裏,她從榻上下來,一隻腳抬著,一隻腳往前蹦。


    好不容易出了內間,走到書桌前,她翻看?了一圈,沒找著什麽藥。


    於是又掉了頭,有些失望地往回?蹦。


    門在這時候又被推開,宋隨端著一個黑木托盤,往裏間走。


    見?她抬著一隻腳,手把著屏風往榻上蹦,冷了一晚的臉色終於有所崩裂。


    他三兩?步走進去,將托盤放在榻邊,又朝著梁雁的方向走過?去。


    “我找個東西。”


    梁雁麵色訕訕的。


    宋隨一句話也沒說,扯過?她放在屏風上的一隻手,攬在自己肩上,而後將她橫空抱起,往榻邊走。


    “我自己……能回?去。”


    方才在外頭,形勢所迫,她便由他抱著。


    可眼下已經回?了屋子裏,又隻有這麽三五步的距離,實在是沒必要?勞煩他。


    最主要?的是,這麽近距離與他靠在一起,總是讓她想起一些荒唐事?。


    想起他昨夜在榻上,也是這樣,一隻手環著她的腰,一隻手扣著她的肩,瘋了似的,拉著她一寸寸靠近,一點?點?吞噬……


    他冷笑一聲,將她放到榻上。


    “你自己若是能耐那?麽大,方才又怎會躲在石塊後哭鼻子?”


    “我哪裏看?見?我哭了?我可沒哭。”


    宋隨拿過?一邊的托盤,上麵是幾瓶藥膏和包紮用的布條。


    他取了一瓶打開,將藥膏抹在手裏,另一隻手伸過?來,捏著她的下巴,一點?點?塗在她臉側和脖頸上的擦傷處。


    “嗯,你沒哭。”


    他指腹輕點?著,難得溫柔。


    就連說的這一句,也好似哄她似的,語氣緩和不少。


    梁雁便不再推脫,由他替自己上藥去了。


    他手指點?著,落在她右邊的頸上,這才發?現她右邊的衣料被箭矢劃開,破了半指寬的縫。


    隱隱約約的,透過?那?縫隙可以看?見?……看?見?裏頭白如新雪的一段肌膚。


    他眸色暗了暗,塗藥的動作竟生生緩了下來,點?在她脖頸間的指尖都透著熱意。


    梁雁見?他不動了,有些疑惑地側過?臉去。


    瞧見?他神色幽幽地往那?處看?著,登時頭腦一熱,血氣上湧。


    忙伸手捂住,“你看?什麽呢!”


    宋隨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終於撤開,又若無其事?地把手裏的藥瓶子放下,拿了另一瓶藥酒來。


    隻見?他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打開蓋子,倒了一些藥酒在手心,輕輕搓開。


    而後伸手抬起她的右腿,拉過?來擱在自己腿上。


    梁雁皺著眉,掙紮著後退。


    他一把擒住她又側腳踝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你若想好得快些,就安分些。”


    他一隻手托著她的腳踝,一隻手揉了藥酒往那?紅腫的地方揉。


    力道控製著,眼神也控製著,不再到處亂看?,以免又嚇著她。


    梁雁紅著臉,也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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