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師兄平安,我不知道也沒關係。師兄幾日後才會回來呢?”


    孟春邈寂靜的瞳眸靜靜凝望著她。


    “等月亮完全出現之後,我就會回來。”


    打開的書頁上似乎又增添了幾行紅字,慶幸的是距離整本書被寫完似乎還有幾頁紙的距離。


    花盛妙完全不想知道這本書被寫完的那一刻,她是會變成師兄他們這樣的鬼物,還是會失控變成真正的怪物。


    她隻知道,她現在不該再聽大師兄說一句話。


    少女的笑容明亮而燦爛道:“大師兄,我會好好等你回來的。”


    “大師兄”的離開,就如同他的出現一樣突兀。


    然而花盛妙沒有一點感傷的心思,她摸了摸手上的黑色月線,能感知到它的控製權完全在她手上。


    可花盛妙還是有些不放心,她不確定大師兄是否真的已經離開,更不確定這件大師兄送給她的法寶,是否擁有它自己的意識與認主能力。


    花盛妙想出了一個一箭雙雕的方法,她輕輕撫摸著黑色月線,慢慢說道。


    “如果我和大師兄說,我不想嫁他為道侶,也不想做他的小師妹,那麽你願意做我的大師兄嗎?”


    花盛妙觀察著周圍,默默倒數著時間。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祂絕對沒有人類複雜的想法,如果祂真的還在此處,聽到這句話,也絕對不可能沉得住氣,繼續待在她身邊釣魚執法。


    不過以這個怪物的直白性格,撒謊消失,其實是留在她身邊監視她一舉一動的可能也不太大。


    一刻之後,看著毫無動靜的山洞和黑線,花盛妙終於能長鬆一口氣。


    最糟糕的幾種可能都被排除,即使這還不算最嚴格意義上的萬無一失,她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再確定了一遍黑線的能力,緊接著花盛妙毫不猶豫地離開石山,她一邊朝著智鬼他們進入通道的位置拔腿狂奔,一邊不忘用餘光注視著自己在通道牆壁上投下的影子。


    雖然她的影子沒有發生絲毫變化,但她還是能夠“看”到,原本清晰出現的,筆直通向蟲鬼所在位置的一條通道,陡然出現了另一條智鬼和劍鬼進入時的“岔道”。


    她邁入黑影當中,沒有多走幾步,就看見了在她麵前的智鬼和劍鬼。


    可智鬼和劍鬼仿佛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智鬼還在單方麵地喋喋不休問著影鬼,而劍鬼仍然在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花盛妙看向通道牆壁上的血色紅紋,用力地冥想著她進入鬼域之門前,腦中的那扇門。


    一道格外近得,仿佛是貼著她的脊背,呢喃般微弱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響起。


    “你想要打開——門嗎?”


    花盛妙下意識地讓黑線往後攻擊,然而當她回過頭時,卻發現黑線的攻擊少見地落了空,而她身後是一片被濃霧吞噬的漆黑。


    剛剛沒有人位於她身後的位置,那麽那道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花盛妙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自己投射在通道牆壁的影子上。


    通道中僅有的幾點燈火亮芒,投射出的原本應該是她的影子的位置,此刻卻變成了智鬼還在詢問的“影鬼”的影子。


    看著兩道一前一後,一模一樣的影鬼身影,她輕聲問道。


    “影鬼前輩,為什麽要阻隔劍鬼師兄與智鬼師父,和我單獨談話呢?”


    她能夠看出,智鬼與劍鬼察覺不到她的存在,應該是影鬼刻意而為的。


    可影鬼,為什麽要這麽做?


    影鬼如同燭火般極其微弱的聲音,近得仿佛在她耳邊響起。


    “因為,你是唯一想要打開門,離開詭域的人。”


    花盛妙感覺自己離她想要的答案越來越近,但是她按耐下激動,冷靜下來尋找著影鬼話語中的破綻。


    “影鬼前輩,怎麽知道我想要找到詭域之門?”


    影鬼幽幽道:“因為,我一直在注視著你。”


    刹那間,花盛妙聯想到了天上的黑日,那些詭異的紅字,突然浮現出的星辰,徹骨的寒意讓她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明白,影鬼前輩這句話的意思。”


    說出這句話之間,花盛妙已經做好了讓黑線直接毀掉通道,找到影鬼真身吞噬,或者直接逃亡的準備。


    然而影鬼的聲音仍是閃爍不定的燭光般微弱道。


    “我一直在書院裏。書院裏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聽到,你說自己從門另一邊的世界而來,你想找到詭域之門,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越是接近自己想要尋求的答案,花盛妙此刻的語氣越發鎮靜。


    “影鬼前輩,知道我要回修真界的那扇門,在哪裏嗎?”


    影鬼沒有半分遲疑道:“就在這裏。”


    但是下一刻,影鬼說出的話如同隔空朝她潑下了一盆涼水。


    “但是,你沒有辦法打開它。”


    花盛妙靜了靜,突然問道。


    “前輩想要什麽,才願意幫我打開那扇門呢?”


    然而影鬼平靜道:“我也沒辦法打開它。”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花盛妙有一刻懷疑影鬼是在刻意耍她玩。


    然而她腳下蔓延開的那道影鬼的影子,陡然從牆壁中剝下,如同一片吸收著周圍光線的平滑黑色人形紙麵,又像是與通道牆壁格格不入的一處詭異“活物”。


    “除非,你願意幫我。”


    明明影鬼還站在與她相隔數米的距離,他的聲音也還是近在咫尺般在她身後幽幽響起。


    花盛妙沉默了一會兒,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反客為主道。


    “影鬼前輩隻能通過這種方法,與我進行交流嗎?”


    影鬼朝著她,點了點頭。


    花盛妙又問:“影鬼前輩想讓我幫忙的事,不能由您親自去做,或者是拜托給智鬼前輩嗎?”


    明明智鬼才是與影鬼相處最久的鬼物,為什麽影鬼想要幫忙的事情,不能拜托給智鬼,反而要交給隻和他剛剛見了一麵的她?


    “因為智鬼不會幫我這個忙,而我,也沒有辦法從這裏離開。”


    影鬼的這番話沒有透露出過多信息,花盛妙有了一種自己仿佛在麵對一個同樣難纏的智鬼的感覺。


    “那麽影鬼前輩,想讓我幫您做什麽?”


    影鬼沒有半點遮掩道。


    “把失控的天鬼帶過來。”


    花盛妙忍不住皺眉,她和影鬼的對話,為什麽好端端地會扯上天鬼?


    她仔細搜尋了一番對天鬼的記憶,還是難以從天鬼雪狼和人形都熱情無比的形態中,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異樣之處。


    “影鬼前輩是想吞噬天鬼嗎?”


    而且還是,失控的天鬼?


    影鬼平靜道:“如果這是你能理解的人族之言——


    不是我吞噬他,是讓他心甘情願地吞噬我。”


    第98章 天日碎片


    ◎“我無法窺視祂的門。”◎


    聽說過了智鬼真身讓劍氣碑吞噬自己的經曆後, 花盛妙對於影鬼這類“找死”的行為,已經不會表露出太多震驚了。


    所以她隻是沉默了一下,禮貌問道。


    “影鬼前輩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問出這句話時,花盛妙已經有了被影鬼三言兩語敷衍過去的心理準備。


    但她沒有預料到的, 影鬼竟然坦誠地回答了她。


    “我, 是天鬼的影子。”


    花盛妙艱難地試圖理解影鬼的這番話。


    她再仔細看著影鬼的樣子, 這才發覺影鬼的輪廓形態竟然與沒有狼耳的天鬼一模一樣。


    “所以, 影鬼前輩, 是天鬼師兄修煉出的化身嗎?”


    她還是有些難以想象,熱情開朗的天鬼,會修煉出影鬼這樣沉穩默然的化身。


    然而影鬼否認了她的猜想。


    “我不是天鬼的化身,我隻是被天鬼舍棄的暗影。”


    影鬼的聲音還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靜。


    “天鬼他已經忘記了一切,他舍棄了曾經的記憶,所有的暗影。而那些暗影, 就組成了我。我試圖讓他吞噬我,重新成為完整的一體,可是他拒絕了。”


    “他寧願完全失控, 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也不願重新回憶起過往,更不願意麵對將他擊敗的來敵。”


    聽著影鬼死寂如同枯涸泉水般的敘述,花盛妙能感覺到影鬼沉重的失望與悲哀的情緒。


    可問題是, 既然連天鬼另一部分的影鬼, 都勸不動天鬼, 她這個局外人,又有什麽資格去勸說天鬼麵對曾經擊敗他可怕的敵人?


    “影鬼前輩, 天鬼師兄既然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即便我真的將他帶來這裏, 他應該也不會同意吞噬您的。”


    結合著她得知的天鬼至少已經度過了幾次失控之劫,而且還是被關在禁地裏度過的信息,花盛妙大膽地假設道。


    “如果影鬼前輩能強迫失控的天鬼吞噬你,那麽前幾次失控的天鬼,就不會到現在也完好無損地呆在書院裏麵了吧?”


    影鬼沉默了一瞬,他的聲音仿佛輕微得即將熄滅的火焰。


    “他必須吞噬我,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黑日即將熄滅,如果到了那時,他還不願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他也還是會被想要成為黑日的邪祟吞噬。”


    花盛妙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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