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妙不再遲疑,她輕輕往影身上走了一步,像是陷進了一處柔軟沉重的沼澤中,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她似乎還在通道當中。然而周圍的景象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暗影,牆壁上出現了紅色詭異的紋路。


    “師妹,你是來找我的嗎?”


    花盛妙的目光剛落到那些紅色紋路上沒多久,就聽到天鬼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轉過頭,看見已經變回人形的天鬼,此刻似乎還保持著雪狼時與她親近的姿態一樣,俊朗熱情的麵容貼得她極近地看向她。


    花盛妙下意識將天鬼推得遠了一點:“師兄怎麽在這裏?影鬼呢?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天鬼腦袋上的狼耳微微耷拉,像是一頭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會挨到主人訓斥的大狗。


    “我,我本來想找影鬼,融合變成天日的。”


    看著天鬼的反應,不用多想,花盛妙也知道他們的嚐試肯定失敗了。


    但她還是耐心問道:“然後呢?”


    天鬼小聲說:“然後,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影鬼……他,就不見了……”


    不見了?可她剛剛明明聽到了影鬼的聲音?


    一道微弱的聲音,從花盛妙身下的影子中發出。


    “我,在這裏……”


    花盛妙下意識挪開了幾步,這才發現與自己的影子隱約重疊的,似乎還有一層更加稀薄的淡色影子。


    “影鬼前輩,您受傷了嗎?”


    影鬼的聲音似乎極為疲倦。


    “我失敗了。即使天鬼願意吞噬我,隻差一步就……”


    他久久無聲,似乎連提起剛剛那段經曆的力氣,都在這次失敗的嚐試中消磨殆盡。


    花盛妙急了,她連忙將自己剛剛在智鬼書房裏聽到的記載,以及在潭水底下見到金色天鬼,得到五色晶石的經曆都說了一遍,然後拿出了那顆五色晶石。


    “影鬼前輩,這五色晶石是不是就是要成為天日要具備的核?”


    影鬼的聲音冷靜了幾分。


    “這確實是最純粹的心核。可是這處禁地,也同樣是一處心核。”


    “天鬼雖然擁有能吞噬核的軀殼。可他現在的這具軀殼太過脆弱,甚至連禁地的心核都無法吞噬。”


    影鬼又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除非,他能找到源源不斷的,純粹共生而且穩定的五行之力,凝結出他自己的心核,不然,即便他徹底失控,吞噬了我,也不可能成為新的天日。”


    可這世上哪裏能找到源源不斷的五行之力呢?


    花盛妙腦中一閃,她似乎記起,有一位道祖曾經修煉過五行之道。


    “影鬼前輩,你說天鬼他能不能修煉五行之道?從天地之間凝結出五行之力,化出他自己的道種。”


    然而影鬼冷靜地反問道:“什麽是五行之道,什麽是道種?”


    花盛妙突然又陷進了一種宛如曾經學過字的文盲,看著滿篇感覺熟悉的筆畫,卻死活說不上來具體字句的感覺。


    第112章 怪物


    ◎“師兄,石山裏還有其他的鳥嗎?”◎


    她隻依稀記得嵇師兄修行的是赤焰之道, 可其餘四種大道是什麽?


    虞師兄說過,大師兄修煉的是天命道,而且隻有他一個人修煉天命道,那麽難道隻能修煉一種“道”?


    而曾經的扶光道祖, 又是怎麽修煉的五行之道?


    花盛妙有太多疑惑之處, 此刻她甚至生出一種想要抓到智鬼, 好好和他探討一番的衝動。


    她控製著自己冷靜下來, 花盛妙認真拿起那顆五色晶石, 感悟著靈力透過晶石後變成的五道靈息。


    滾燙如火的紅光,是赤焰靈息。


    柔和平靜的藍光,應該是與水有關的大道。


    死寂而讓人恐懼的黑光,覆蓋路師兄洞府的靈息,路師兄在詭域裏又被叫做遺鬼,他失控時與死亡無異, 這幾點聯合在一起,花盛妙生出了一個猜測。


    黑色靈息,或許是與死亡有關的大道?


    溫潤沉厚的棕色光芒, 讓人想到大地或者木頭的沉厚氣息,難道是與土,或者木有關的大道?


    大師兄是樹妖,可她從來沒有在大師兄地盤上看到過與棕色靈息相近的靈光。


    最後一道乳白色的溫暖潔淨光亮, 是她隻有在天鬼身上才能感覺到的熱情明朗氣息, 這種靈息相對應的大道會是什麽?


    光, 還是與死相對的生之道?


    明明這五種靈息在離開五色晶石之後,格格不入, 彼此衝突得如同根本不可能共存在一體之物。


    可是它們能在金色天軌體內成為穩定的心核, 那麽這顆五色晶石的心核, 莫非就是金色天鬼修煉出的道種?


    金色天鬼既然能做到這一步,為什麽天鬼無法修煉出與祂一樣的道種?


    花盛妙問出了她心頭最大的疑惑,影鬼平靜答道。


    “你剛剛在洞裏所見到的天鬼,也是天日隕落的碎片之一。祂與天鬼的區別,就是——天鬼是‘殼’的碎片,祂是‘核’的碎片,心核離開殼後,不能長期維持自己的意識,而且會受注視祂之人的影響。”


    “在其他人看來,心核是極為危險的天日,所以他們會被心核融化。而你與他們不同,你覺得心核碎片是你值得信任的天鬼,那麽心核就無法傷害你。而祂意識到這一點後,就會想起祂自己已經不是天日,而是已經隕落在地的心核碎片。”


    “可是心核,不是天日自行修煉而出的。祂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精華純粹靈物,隻有在生息繁榮之地才會五色之石。先有的五色之石,才後有的能容納五色之石的天日。”


    影鬼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道。


    “所以,連禁地大小的五色之石,都無法容納的天鬼,根本不可能重新成為天日。他雖然誕生了自我意識,可是與那些隻是短暫擁有理智的心核一樣,他隻是往昔天日的碎片,根本不配成為新天日的殼。”


    “或許,我應該去尋找真正能承載住五色之石的殼。”


    聽著影鬼的話語,狼耳青年麵孔上原本一直出現的熱情開朗笑容,突然一點點消失。


    他耷拉著耳朵,局促不安地瞟著花盛妙的神色,如同一隻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用處,隨時可能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大狗。


    “我,我還可以再試一試嗎?也許下一次……我真的可以成功……”


    然而就連說出這番話的天鬼,都對自己的這番承諾毫無底氣。


    花盛妙不忍心看著自家狗……天鬼師兄流露出這麽失魂落魄的神色,她摸了摸天鬼青年的狼耳。


    天鬼低低嗚咽一聲,立刻變成原本雪白巨狼的形狀,如同重新被主人撿回家的大狗,旋風似地搖著尾巴,猛然湊近撲著她,差點沒把花盛妙拱到牆壁上。


    花盛妙艱難地先把激動的天鬼安撫下來,她看向影鬼師兄。


    “影鬼前輩,如果天鬼能夠自行修煉出五行之道,也就是五色晶石的心核,他是不是還擁有重新變回天日的可能?”


    影鬼看上去似乎已經不想回應她這如同天方夜譚的假想,但還是應了一聲。


    “是。”


    下一句,他毫不留情道:“可這是不可能的。”


    雖然問題看上去依然困難,可比最開始毫無思路的設想要好得多。


    花盛妙安慰著自己,同時也安慰著死氣沉沉的影鬼。


    “影鬼前輩。我師門中有一位師祖,曾經修煉出五行之道。或許也並不是真的沒有一點希望。而且如果您還能找到除了天鬼之外,更加適合的承載五色晶石的殼,您現在應該也不會還待在這裏了。”


    花盛妙的後一句話與其說是安慰,更像是對影鬼的一句暴擊。


    他沉默片刻,最後隻能說道:“還有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後,天鬼仍然沒有辦法自行凝結出心核,我就隻能……”


    影鬼沒有說後半句話,就消失在了陰影當中。


    花盛妙卻腦補著影鬼的未竟之意。


    影鬼真正想說的什麽?為什麽是半年,難道半年之後黑日就要徹底寂滅了嗎?


    而且影鬼後半句的“隻能”指的什麽?除了讓天鬼成為黑日之外,難道他還有一條沒有告訴她的後路?


    花盛妙幾聲呼喚,見得不到影鬼的回應,隻能和天鬼一起離開。


    天鬼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難得安靜地沒有發出一道聲響,打擾她的思考。


    可等回到石山之中,看著還在等她的路師兄,花盛妙終於想起自己剛剛隱隱感覺沒有問完影鬼的話是什麽。


    原來她忘記問,白鷹驚慌的事情是不是與影鬼有關了。


    不過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低眉順目,躡手躡腳的天鬼,花盛妙其實對這個猜測已經有了大半確定的可能。


    應該是影鬼剛剛試圖讓天鬼失控,吞噬禁地五色晶石的舉動,影響到了白鷹,它才會不管不顧地想要將蛋殼啄開?


    那麽,或許讓白鷹離開石山,它的驚慌之症就會好一些。


    花盛妙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給了路師兄,路重鼎沒有多問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她的推斷從何而出,他果斷按住白鷹,將它帶到離稍遠的山中,然後鬆開了它身上的束縛。


    果然,離開禁地之後,一直躁動不安的白鷹快速地飛上枝頭,啄了啄它身上的亂羽後,整隻鳥都慢慢恢複了正常。


    灰鷹一直緊跟在他們身後,餘悸未消地飛到白鷹身邊。


    兩隻鷹隼都恢複了先前正常而親密的姿態,路重鼎也將幾顆蛋和它們辛辛苦苦搭建好的巢穴,都挪移到了牢固的樹上,白鷹終於能安心地蹲下,準備孵蛋。


    隻是似乎預感到了什麽,見花盛妙他們準備離開,白鷹突然從巢穴中落下,如同護崽的凶猛家長一般,它攔在花盛妙與天鬼之間,朝著天鬼嘎嘎而凶猛地大叫並猛烈攻擊。


    天鬼不知所措,也不敢回擊,卻隻能硬生挨了它好幾下啄,耳朵上的毛都被揪下了好幾撮。


    最後花盛妙用力抱住她麵前的白鷹,白鷹似乎才撒完氣,停下對天鬼的攻擊,轉頭輕輕叼住她的衣角,似乎是想將她與天鬼的距離再拉遠些。


    花盛妙輕輕摸著它脊背上光滑的羽毛:“沒關係的,你現在回去孵蛋吧。”


    白鷹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它有靈性地擔憂似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鬆開了她的衣角,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當中。


    而回到石山,看著白鷹灰鷹之前呆著的山洞裏,最後剩下的那顆已經被啄破,還流出些許紅黑色蛋液的白蛋,花盛妙心中不免生出些可惜的感覺。


    路重鼎似乎是不想讓她觸景生情,伸手撿起那顆蛋。


    “我將它拿遠些埋了。”


    花盛妙點頭,然而當路重鼎走遠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聲格外微弱,讓她幾乎以為是幻覺的鳥叫聲。


    “師兄,”她叫住路重鼎,疑惑問道,“石山裏還有其他的鳥嗎?”


    路重鼎答道:“並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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