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師兄怎麽還帶翻舊賬的?我就試了一次, 而且這不是……還沒成功過嗎?”


    然而也不過心虛了一刻,她就自覺地捧著大師兄的臉,送上一係列行雲流水般摸摸貼貼親親的安撫套餐。


    “我之前讓師兄傷心了, 現在都補償給師兄。師兄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少女撲在祂的懷中,仰頭的雪白麵孔帶著燦爛笑容,卻始終避而不談與天鬼相關的問題。


    孟春邈慢慢摸著她柔順黑亮的墨發。


    祂不想見到小怪物鬱鬱寡歡的模樣。


    殺了所有蟲子, 抑或是解決掉一隻蟲子?


    祂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一個選擇。


    花盛妙呆在大師兄安穩的懷抱中, 她本來如同一個樹袋熊一樣主動抱著孟春邈, 卻因為大師兄穩穩接住了她倚靠的全部重量,她忍不住卸去了力道。


    在大師兄安穩而冰涼的懷抱中, 她有種昏昏欲睡地躺上了冬天的床鋪, 知道它很涼, 卻更知道祂很快就會被她捂暖的安全感。


    建議大師兄可以去申請一個人工睡袋的專利……


    花盛妙懶洋洋的,還沒有完全進入夢鄉的頭腦中,浮現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然而陡然間,許久都沒有過任何動靜的書冊上,猛然增加的紅字,讓她立刻清醒了過來。


    不是,大師兄這都還沒說話,怎麽這些紅字還增加了?


    結合著剛剛大師兄和她說的話,花盛妙隻想到一種可能。


    “師兄,你不會對天鬼……還有其他人動手的,對吧?”


    怪物從來沒有欺騙過她。


    但是在麵對祂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時,祂會明智地選擇保持沉默。


    花盛妙快要被祂的這份誠實氣笑了,她兩邊手用力地捧著大師兄的臉,看著怪物無動於衷的神情,語氣更加認真了幾分。


    “不準在我沒同意的情況下,對任何人動手。”


    “我的道侶最聽我的話了。師兄不想當我的好道侶了嗎?”


    一開始“道侶”兩個字對於花盛妙而言,簡直堪比五雷轟頂的雷區詞匯。


    然而當她發現這兩個字對怪物極其有用,她就開始催眠自己,把自己詞庫中的“狗勾”替換“道侶”,並且絲滑地運用到每句哄大師兄的話中。


    果然,當她搬出這一句時,孟春邈的沉默終於破了功。


    “我不會對他們動手。”


    祂蒼白而如雲中仙般的麵容,被少女扯著麵頰,短暫失去了那份讓人畏懼的冰冷與非人感。


    “我現在,是師妹最好的道侶了嗎?”


    花盛妙原本想要開一個“那她得多找幾個,才能對比出大師兄是不是最好道侶”的玩笑,然而在祂越發湊近的專注的黑眸中,她莫名覺得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輕微地跳了一跳。


    “……是。”


    她輕輕摟住大師兄的脖頸,慢慢靠在祂的胸膛上,聽著祂自己造出來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大師兄,是我最好的道侶。”


    僅僅隻是這幹巴巴的一句,祂的心跳聲似乎都雀躍地加快了幾拍。


    祂,其實還挺好哄的。


    然而一想到她最終的計劃,花盛妙一點點收斂了唇角揚起的笑意。


    那麽,在她還能哄的時候,她就多哄祂幾句吧。


    …………


    應付完了其他師兄,花盛妙本以為自己能夠得到一段時間的安寧。


    然而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最後,天鬼竟然主動地找到了她。


    青年銀灰相間的頭發原本一直打理得格外柔順光滑,仿佛隨時等待一個摸摸的大狗。


    然而這一次,他的發絲能看出些許幹燥打結,許久都沒有好好梳開的痕跡。


    天鬼沒有撒嬌,也沒有再帶上那根他喜歡和花盛妙玩的骨頭。


    但是他的笑容還是像花盛妙初見時的那樣燦爛而熱情,隻是這一次他說的是——


    “師妹,吞了我吧。”


    花盛妙原本還在忙著鑽研那一屋子的“仙肉”,她已經多天沒有見到天鬼,此刻也沒有和天鬼玩鬧的心情,隨口道。


    “師兄,你如果覺得無聊了,可以下山玩……”


    然而這一次,天鬼看著少女臉上許久沒有展顏,整日沉浸於“仙肉”與修煉中的疲倦神色,沉默了許久,還是輕輕重複了那一句話。


    “師妹,吞了我吧。”


    “我之前已經答應師妹,要幫助師妹成為天日,我已經做好最後的準備了。”


    明明吸收天鬼的心核,應該是她計劃中最關鍵的這一步,花盛妙此刻反而有些不想麵對這個問題。


    她故作沒有聽清道:“師兄想要玩接骨頭了嗎?我現在就來陪你玩……”


    然而這一次,天鬼清透的藍眼看著她,他第一次截斷了她的話。


    “師妹,應該知道了吧——


    如果不殺掉我,是不可能殺掉影鬼的。”


    天鬼不太會撒謊。


    他過於清透的藍眸,在這時明明像是遼闊無垠,無情也無欲的蒼穹。


    然而他認真地說:“影鬼太壞了,竟然害了這麽多人。我想幫師妹除掉他。”


    花盛妙一直以來都知道,天鬼的本性,像是一個沒有善惡之別的野獸。


    他其實並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所以能讓他做出這種決定的……


    少女露出一個柔軟而自信輕鬆的笑容。


    她伸出手,克製住指尖的些微顫抖,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師兄,我不會讓你死的。”


    天鬼蹲下身,他仰起頭看她,語氣格外認真而一字一句道。


    “師妹,我不害怕死。”


    “我也不害怕疼。”


    “能永遠和師妹在一起,我比自己成為天日還要高興。”


    感覺到這如同永別般沉重的氣氛,花盛妙忍不住打斷了天鬼化身的敘述。


    “誰說我會讓你死了?我頂多取走師兄鬼身裏的心核之力,你們的人身,不會受到半點波及。”


    “而且就算是鬼身,我也不會讓你們真的去送死。”


    天鬼化身還想要說些什麽,然而花盛妙已經一把關上了門。


    “都給我好好等著。一個月後,我就可以開始真正的融合了。”


    …………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即至,花盛妙注視著所有來到她屋舍中的鬼物化身。


    天鬼,蟲鬼,劍鬼,路師兄……


    他們最後都說了大同小異的話——不用難過,他們不會後悔,即便失敗也不會責怪她……


    就連她以為還藏有什麽大陰謀的智鬼,也仿佛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重要的事情,他少見地恢複了些許清醒,溫柔安撫她道。


    “盛妙……不必難過……我們都不會怪……”


    花盛妙毫無慈悲地堵住他的嘴,冷淡道:“放心吧師父,我不會為你難過的。”


    然而智鬼最後一句的心音配合著他的溫柔憐憫眼神,讓她有點想把耳朵堵了。


    什麽叫“不必偽裝堅強,他能讀懂她的難過……”?!


    “你懂個屁?”


    花盛妙少見地爆了粗,她深吸一口氣,第一個將智鬼體內的心核之力引渡了“心核”中。


    智鬼的這具人身,本就是依靠心核之力維持成人形。


    失去了心核之力後,祂的身體迅速蒼老,如同風化的巨石般最終化為一捧粉末。


    有了智鬼這個前車之鑒在前,花盛妙沒有完全抽取完師兄真身體內的心核。


    她極力讓大鬼們的心核保持完整,並且在化身體內留下了一部分心核之力。


    隻是被抽取了大部分的心核之力,鬼物化身們都陷入了昏迷中。


    所幸她提前準備好了數具石棺,將他們都安置在了特製的透氣石棺中。


    按照路師兄的說法,他們的人身醒來之後,應該還能再修煉出心核之力。


    隻是花盛妙預估到他們之後修煉出的心核,隻怕遠遠不足他們完整心核的威力。


    最終,望著路師兄躺進去的棺木,花盛妙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她肩上的紅鳥上。


    “小紅”跟在她身邊,雖然體型一直都沒有增長,毛也沒有多出幾根,仿佛還和她記憶中的紅色幼鳥沒有多少區別,可是它現在的神情看著沉穩了些許,再也不會如同以前一樣,一言不合就會和天鬼師兄打起來搶骨頭,打不過之後還會跑回來和她嘎嘎哭訴。


    現在山中的弟子,見了它都會恭敬地喊它一聲“神鳥前輩”。


    可是這一次,她不能再將它帶在身邊了。


    她的計劃後續格外凶險,稍有行差踏錯,可能連她自己都會搭進去。


    而且比起她,蘇醒後的路師兄人身,或許更需要它的幫助。


    所以——


    “小紅,你願意替我留在路師兄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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