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劍鬼冰冷地截斷了她的話。


    “不。師妹沒有錯。”


    花盛妙一開始還以為劍鬼的話是在反諷她,結果她仔細觀察後震驚地發現,劍鬼竟然是發自真心實意地這麽認為的。


    “是我太過弱小,才不能打開那扇詭異之門,無法跟著師妹一同離開。”


    “師妹離開之後,我曾無數次地想到,若是當時的我,能再強大一點,又或者,我能更早些遇見師妹……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劍鬼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解脫的執念中,心核的聲音低沉而喃喃自語著,帶出了一種讓花盛妙覺得熟悉,又毛骨悚然的偏執意味。


    她小心翼翼道:“師兄,真的不是你的錯。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又重逢了。師兄,不開心嗎?”


    “我,很高興。”


    心核中發出的劍鬼聲音冰冷而空蕩,卻絲毫不像他話語中說的那麽高興,像是籠罩於此地終年不散的濃霧。


    “正是因為想著還能與師妹在萬年後重逢,我才能堅持到現在。”


    “今日,是我在萬年裏,最舒心的一日。”


    劍鬼話語中透出的沉重意味,讓花盛妙覺得手上的劍更加燙手而沉重。


    師兄們所等待的萬年,對她來說其實不過是睜眼又閉上眼的間隙,她甚至沒有對這樣的重逢有太多感傷和懷念的實感。


    第156章 清理門戶


    ◎“師妹,別害怕。”◎


    但是僅僅看著劍鬼此刻的木雕模樣, 她就知道,這萬年裏,肯定發生了許多她不知曉的事情。


    “師兄,那我們一起回師門吧。”


    花盛妙將劍收入她的芥子空間中, 她接著伸出手, 輕輕捧起那尊劍鬼雕像。


    劍鬼雕像沒有再動, 似乎默認了她的這一番提議。


    花盛妙方才繼續問道。


    “師兄, 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嗎?其他師兄呢?”


    “他們, 回到了他們應該回到的地方。”


    劍鬼雕像注視著她,沉黑的瞳眸像是盛著經年不化的積雪。


    “師妹,以後,師門裏隻有我們兩人,不好嗎?”


    劍鬼雕像身上隱隱透出的癲狂偏執之感,讓花盛妙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同時, 又有種越發熟悉的即視感。


    “師兄,是不是天日當年吞噬的智鬼心核……?”


    然而還沒等她問完,原本平靜的雲霧中, 陡然傳來了一陣陣恐怖的震蕩。


    “師妹,我找到你了。”


    是大師兄的聲音!


    花盛妙驚喜之餘,又忍不住生出一點心虛。


    劍鬼師兄經過萬年的等待,都變得有些奇奇怪怪, 不說人話的樣子。


    那麽大師兄呢?


    大師兄, 到底是等待了她萬年的怪物, 還是——她進入詭域之門前,熟悉的那個大師兄?


    然而看著周圍沉重潮濕的迷霧, 陡然變成一柄柄鋒利的血劍, 花盛妙清楚, 當務之急不是敘舊,而是阻止大師兄和劍鬼打起來。


    “師兄,不要打架!”


    一柄柄血色小劍陡然被無數條銀白鋒利的月線定住,在血劍的間隙中,孟春邈如同走過一片潮濕的雨簾,雪袍卻不沾染半分濕跡。


    他來到她的麵前。


    “師妹,別害怕。”


    孟春邈輕輕牽住她的手,漆黑的瞳眸死寂地注視著她,溫柔緩慢道。


    “即便是瘋了的師祖,我也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師祖?


    花盛妙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大師兄不認識劍鬼,還稱呼劍鬼為師祖?


    所以,大師兄並沒有和她在詭域裏相處的記憶?


    花盛妙忍不住試探了一下。


    “師兄,你還記得——我進入了詭域後,都發生了什麽嗎?”


    “師妹進入詭域後,我進入了許多‘門’,隻是都尋不到師妹的蹤影。直到感覺到了這扇門裏,有師祖的氣息。”


    孟春邈頓了頓,他緩慢道:“果然,是師祖,想要將師妹帶走。”


    他轉過身,注視著被月線定住的無數把血劍。


    “師妹,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不可輕信師祖的事情嗎?”


    “其實,無論是正常的師祖,還是瘋癲的師祖,師妹都可以將他們,當成是真正的邪祟。”


    “因為,真正的師祖,已經死了。”


    “所以我現在,不是在欺師滅祖——”


    孟春邈溫柔含笑的麵容上,凝固不變的笑容弧度,像是耐心教導著她修煉的師兄。


    “而是在替師祖,清理門戶。”


    花盛妙猝不及防間,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掌,輕輕蓋上她的耳朵,大師兄的聲音,似乎隔著極遠的距離微弱卻穩定地傳來。


    “師妹,如果害怕,可以不用聽,也不用看。”


    又有一雙冰涼的手,仿佛從身後捂住她的眼睛。


    如果換在進入詭域前,花盛妙此刻一定會忍不住吐槽起,大師兄到底從哪裏又長出了一雙手?


    然而見慣了怪物的真正形態,花盛妙此刻隻慶幸大師兄沒有把她的嘴也捂起來。


    “師兄,不要殺師祖,師祖不是邪祟,他是我的劍鬼師兄,我進入了邪域裏,其實是回到了萬年前,變成了扶光道祖,劍鬼師兄還有其他師兄,和我一起變成了天日,我最後進入了詭域之門,師兄們無法過來,劍鬼師兄,可能是因為等了我太久,才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


    然而等花盛妙說完,她卻隻聽到大師兄更為冰涼而緩慢的聲音。


    “是嗎?那隻屍靈,是這麽哄騙師妹的?”


    屍靈?


    現在出現的劍鬼,隻是由屍體變成的屍靈?


    大師兄一句接一句,給出的信息實在過於炸裂,花盛妙剛剛消化完赤曜道祖死了的信息,還沒來得及生出多少感傷,就被大師兄這一句屍靈給衝淡了。


    可聯想到剛剛大師兄說的屍靈在哄騙她的話語,花盛妙陡然浮現出一種更加不祥的預感。


    難不成她在詭域裏經曆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幻境?


    可是詭域裏的一切都太過真實,遺鬼,鮫鬼,“月亮”,紅鳥……這些怎麽可能是幻覺?


    然而心裏又有一道聲音開口——如果她陷入的,是道祖屍靈編造出來的幻境,她一個小小的幽微境弟子……


    對了,她進入詭域前,修為還沒到幽微境!


    “師兄,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你看我的修為,已經突破了幽微境,快要晉升到凝玄境了。”


    然而孟春邈並沒有被她說動。


    “道祖屍靈強行灌注的靈氣,確實隻能將修士堆到這個境界。”


    花盛妙此刻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她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地與大師兄進行探討。


    “可是,道祖屍靈為什麽要這麽做?我隻是一個剛拜入師門的花妖,如果我在詭域裏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境,為什麽道祖屍靈要把心思放在我這麽一個小小的花妖身上?”


    大師兄給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回答。


    “因為道祖瘋了,他的屍靈也瘋了。”


    花盛妙:……其實她也快瘋了。


    她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既然如此,師兄為什麽先前說,可以把不瘋癲的師祖當成真正的邪祟?”


    孟春邈:“因為不瘋癲的師祖,是師祖體內的道種。


    花盛妙:……事情的發展,怎麽越來越離譜了?


    合著道祖死後,他的道種還和他的屍體分家了?


    孟春邈繼續道:“重明城中的邪祟,是他親自鍛造的。”


    花盛妙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不是,重明城裏的那些邪祟,怎麽又和劍鬼師兄扯上了聯係?


    “……不是說,重明城裏的木雕,是魔宗刻意籌謀的禍事嗎?”


    大師兄溫吞緩慢地回答著,又拋下了一顆驚雷。


    “師祖的道種,如今是魔宗供奉的邪尊。”


    花盛妙閉了閉眼。


    好家夥,劍鬼師兄在這萬年裏不僅當了天齡宗的道祖,還抽空跑到魔宗身兼多職了是吧?


    他怎麽不把修真界也統一了呢?


    然而感覺到巨大荒謬的同時,花盛妙突然對劍鬼這麽做的原因,生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該不會,劍鬼師兄是為了補足她出現前的既定曆史,才這麽做的吧?


    花盛妙不想把鍋攬到自己的身上,她試圖問手中的雕像。


    然而此刻的劍鬼雕像,似乎變成了一具普通的泥雕木像。無論她怎麽問,都無法得到他的一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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