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鳥淒厲的心音慢慢消失,但是它笨拙地試圖討價還價道。


    “要……要在你身邊的……鳥……”


    它黏糊糊的聲音有點像是一個對大人撒嬌的孩子,花盛妙的心軟了軟,就當她一口答應下來後,一道目光突然慢慢移到了她的身上。


    “師妹,”


    孟春邈輕輕牽著她的手,溫柔緩慢的聲音如同幽靈般在她身邊響起。


    “我也可以,要一尊我在師妹身邊的雕像嗎?”


    花盛妙深吸一口氣,她好聲好氣地試圖說服大師兄。


    “師兄,我上次在重明城,不是給你刻過一尊我的雕像嗎?”


    所以這一次,大師兄就別和玄鳥爭玩具了,好不好?


    然而孟春邈漆黑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她,蒼白完美得讓人越看反而越脊背發涼的麵容上,慢慢收斂了原本那如麵具般凝固似的笑容。


    “師妹,我的心髒,有一點疼。”


    花盛妙沉默了一下。


    “師兄,你之前不是說,你的心髒不見了嗎?”


    第170章 小賊


    ◎“他能為師妹做的事,我自然也能為師妹做到。”◎


    孟春邈慢慢應了一聲, 沒有流露出被她戳破的半點窘迫之色。


    “它確實,不見了。”


    “可是,剛剛,它疼了一下。”


    “我, 感覺很不舒服。”


    孟春邈垂眸低眉, 他蒼白的麵容飄渺出塵, 如雲中仙神, 明明應該是如同病弱西子般的虛弱神色, 此刻卻莫名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非人危險感覺。


    不能,不能讓大師兄這麽“苦惱”下去。


    這一刻,無需書冊提醒,花盛妙的本能就瘋狂警告她。


    為了解決“困擾”,大師兄絕對會做出某種她不想見到的事情。


    她放慢著聲音,輕柔道。


    “我刻了雙人雕像後, 師兄的心,應該就不會疼了吧?”


    “那我給師兄再刻一尊雙人雕像,師兄不要不開心了, 好不好?”


    如同是得到了主人進門允許,而有些心滿意足的流浪怪物,孟春邈慢慢勾起唇角,逐漸恢複了花盛妙熟悉的溫柔笑意。


    “好。”


    他一點點握緊了與少女相牽的手。


    師妹身上的柔軟溫暖氣息, 帶著一點點若有似無的花香氣味。


    很好聞。


    孟春邈突然很想, 更近地靠近師妹, 近到……能吞下所有師妹的氣息。


    可是這時,空蕩蕩的胸膛中, 又傳來了悶悶的刺痛感。


    無論離師妹太遠, 還是離師妹太近, 他消失不見的心髒,都會泛出這樣古怪的刺痛。


    就像是,那不是受他自己控製的心髒,而是師妹的心髒一樣。


    可即使它總是在疼,孟春邈也想要找回它,填補胸膛中空缺的那一部分。


    不過,如果他單獨去尋找那顆心,他就要與師妹分開了。


    孟春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花盛妙身上。


    他不想與師妹分離。


    無論是他的道體還是化身,都不想離開師妹的身邊。


    孟春邈少有地主動問道。


    “離開此處後,師妹願意陪我,尋回我的心髒嗎?”


    花盛妙此刻的思緒還停留在如何將玄鳥的邪域,完全搬回師門上,她一時半會還沒有理解大師兄的思路是如何快地跳躍到這一步的。


    “師兄知道你的心髒跑到哪裏了嗎?”


    孟春邈緩慢而溫柔地答道。


    “不知道。”


    他蒼白出塵的麵容如同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隻要它在天地之間,總歸是能找到的。”


    這時候,孟春邈的感知似乎就變得敏銳了起來。


    “師妹不想,出宗門走一走嗎?”


    花盛妙確實心動了,隻是一想到自己欠下的那些師兄人情債,她隻能委婉說道。


    “等會將其他師兄都帶回師門,我就陪師兄一起去找心髒,好不好?”


    如同得到了一個心滿意足的許諾,大師兄終於安靜了下來。


    然而另一頭,劍鬼突然傳音問道。


    “師妹,我也可以有……和師妹一起的雕像嗎?”


    劍鬼的聲音如同喃喃自語般的低聲而沉悶,如同是已經做好了被她拒絕的準備。


    花盛妙深吸一口氣,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端平師兄之間的水。


    “都有,都有,虞師兄,路師兄,嵇師兄,劍鬼師兄,你們人人都有份。”


    提前搶答了的她,突然想起還沒有醒來的嵇師兄和虞師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直接問玄鳥:“小紅,嵇師兄和虞師兄現在為什麽還沒有醒?還有,路師兄他的真身在邪域裏嗎?”


    然而玄鳥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主人……他們……回去了……從門……回到了……幻域裏……”


    通過玄鳥磕磕絆絆的解釋,花盛妙終於聽明白了。


    師門中的虞師兄和嵇師兄,是萬年前的鮫鬼與明鬼化出的人族之身,即便沒有了與她萬年前相處的記憶,也仍然與各自的邪祟真身保持著一定的聯係。


    所以他們這些年受到各自真身邪祟之力的侵染,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稍有刺激人身就可能變成怪物的境地。


    玄鳥之所以“抹除”他們二人的存在,一是與萬年前的大鬼們已經達成了默契,除去她身邊的危險因素,二也是想要騰出時間,讓邪祟重新化出新的人族之身,充當她的師兄。


    隻是邪祟真身這些年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楚,玄鳥已經許久沒有與他們進行過完整的溝通。


    如今它將虞永晏與嵇明洛引回他們自己的幻域中,也是一種對他們理智的保護手段。


    隻要他們不在幻域中失控,就不會融回真身當中,成為邪祟的一部分。


    隻是路重鼎與這兩人不同,他是活活挖出了真身中的所有道種,再加上自身心核之力讓他遺忘了自己變成邪祟的事實,他才能堅持到萬年後的現在。


    不過當花盛妙進入詭域之門後,路重鼎仿佛再度想起了曾經的所有記憶,他也重新恢複了邪祟的認知。


    而當恢複了一切記憶後,他在血牢中停留了片刻,最後還是離開了師門。


    就連現在的玄鳥,也無法感知到他現在的位置所在。


    花盛妙沉默了良久。


    “我可以……進他們的幻域,看一看他們嗎?”


    玄鳥黏糊糊的血肉伸出了兩顆一紅一藍的道種。


    那紅色的道種如同一撮凝固的內焰,花盛妙僅僅是伸手觸碰,就有種被燙到的感覺。


    然而當她觸碰到火焰的那一刻,她仿佛踏過了一扇無影無形的門,來到了一處草木蔥蘢的院落中。


    一個仿佛剛剛從在泥坑裏打過滾,全身髒兮兮,還在挖著土的孩童看著突然出現的她,丟下手中的鏟子,故作老氣橫生道。


    “哪裏來的小賊?敢來我們嵇家偷東西?”


    “要是我家其他人看見你,就要把你抓起來,神魂都抽出來煉化了。”


    “不過我大人有大量,今日就放你一條生路。”


    然而看著少女久久沒有離開的跡象,孩童一皺眉:“你怎麽還不走?”


    看著這縮小版,臉上還多了點嬰兒肥的嵇師兄,花盛妙突然想起了嵇師兄曾經理直氣壯說出他隻有六歲時的場景。


    看著嵇師兄現在的快樂模樣,花盛妙原本想要立即離開,然而看到他手邊緊緊抓著的藍色小野花。


    她忍不住問道:“你,在種花嗎?”


    種的還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和她的原型一樣的藍色小野花。


    孩童如同驕傲的大公雞,似乎想要向她炫耀他好不容易挖來的寶貝。


    隻是想到了什麽,眼中又陡然流露出警惕之色。


    “這是我的花,我可不能給你!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聲音很輕:“我,這就走。”


    她輕盈的身影,如同飛鳥般越過高牆,翻越消失在了孩童視野裏。


    嵇明洛看著手中的藍色野花,明明是成功嚇退了一個小賊,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就像他這些天裏,連想到出去玩,都提不起多少興趣一樣。


    其實,那個小賊,也沒有從他家偷到東西。


    她空手而歸,回家後不會連一口飯都吃不上吧?


    孩童心中突然生出了些歉疚,他耷拉著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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