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妙打定主意後,看向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眾人。


    “既然師兄說在這裏團聚,那麽其他師兄什麽時候才能醒呢?”


    劍鬼應了一聲:“他們很快就能醒了。”


    其他昏迷之人的身體中,陡然飛出一把透明的小劍,這些人體內原本遲滯的氣息慢慢變得活泛。


    然而陡然間,除了師門內的人,其他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花盛妙的麵前。


    劍鬼溫聲道:“我知道師妹不想將無辜之人卷入此事,就將他們送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那之前就不要將他們抓過來啊?


    花盛妙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句,然後告訴自己,不要與精神病人爭辯對錯。


    而剩下的這些師門之人中,最先醒過來的,竟然是桑明奇。


    桑明奇揉了揉眼睛,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茫然,然而看到花盛妙的身影,少年的眼睛陡然亮著,如同兔子般從地上蹦了起來。


    “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然而在桑明奇湊近的那一刻,花盛妙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桑國太子登基時穿的禮服,確實是暗紅色的。可是,它有現在這麽紅嗎?


    她此刻甚至能隱約聞到禮服中隱約透出的血腥氣味。


    第190章 話聊


    ◎“師弟在我麵前,也要撒謊嗎?”◎


    注意到花盛妙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衣服上, 桑明奇大大方方地張開手。


    “師姐,我的衣服有什麽不對嗎?”


    然而看著桑明奇帶笑的清秀麵容,花盛妙沉默了一下,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玉鬼師弟?”


    “桑明奇”臉上的笑容更加驚喜了。


    “師姐還記得我?我也是不久前才回想起與師姐相識的記憶……”


    桑明奇的這番話看似正常, 然而他燦爛的笑容配上那身鮮亮如血的紅衣, 卻莫名讓她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花盛妙遲疑了一會兒, 輕聲問道:“師弟, 你的父皇呢?”


    像是聽人提起了一團垃圾, 桑明奇臉上的笑容消失大半,輕描淡寫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嫌棄的意味。


    “他啊,應該已經死了吧。”


    然而像是想到了什麽,玉鬼連忙找補道。


    “師姐,他不是我害死的。他先前作惡多端,還害死了自己的兄長, 也是死有餘辜。”


    這番話確實是玉鬼能說出來的,卻不是桑師弟能說出來的。


    花盛妙微微掩下眼中的複雜神色,她平靜問道:“那麽桑國先前的天災, 與師弟又有幾分關聯呢?”


    玉鬼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怔然地看著麵前日思夜想的少女,眼眶中逐漸泛出了幾分隱忍而委屈的潮紅。


    “師姐,桑國的天災, 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我隻是看那個凡人可憐, 才隨手救了他。那個凡人祈求我保佑桑國風調雨順, 我費盡了心核之力,才能讓桑國百年來都不受天災侵擾。可是我的心核越來越虛弱, 後來也慢慢陷入了沉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誰知道天地會反噬桑國, 將這百年的天災都加了回去?”


    看著玉鬼委屈又氣憤的樣子,花盛妙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袍。


    沉甸甸的衣袍,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一般格外潮濕。


    而她攤開手,鮮紅的血水幾乎將她的手心染得通紅。


    這些血,都是從哪裏來的?


    花盛妙輕輕歎了一口氣,她認真注視著桑明奇,輕聲問道。


    “師弟在我麵前,也要撒謊嗎?”


    看著少女手心染上的刺眼血色,再聽見她那輕輕的歎息,玉鬼終於難以維持住屬於“桑明奇”的燦爛笑意,他似乎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又變成了那個她熟悉的,如同玉像般冷淡無波的玉鬼。


    他幽幽地注視著花盛妙,聲音冰冷得如同毫無感情道。


    “凡俗間好聽的謊話,不是比難聽的實話更加入耳嗎?”


    “我不想讓師姐難過。”


    玉鬼更加冰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指尖,宛如海綿般吸走了她手上的每一點血跡。


    “我曾經庇護過桑國百年是真的,桑國受天地反噬也是真的。我救活的凡人無數,沒有讓他們死於前朝的妖魔,就連那個凡人死前也是心甘情願地將後代皇族的生殺大權,都交給了我。”


    玉鬼仿佛格外不解般歪了歪頭,像一頭不通人間情俗的精怪。


    他茫然而無辜地問道:“我都已經這麽乖了,師姐,為什麽還要生我的氣呢?”


    花盛妙在心底默默念了“不要生精神病人的氣”幾遍,然後禮貌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沒有生氣。”


    然而看著少女含著幾分冷淡意味的神色,玉鬼卻再也無法抑製住心中延伸出的空洞與恐慌。


    他的麵孔如同從內而外碎裂的玉器,陡然現出無數道細碎的裂紋。


    “騙我!師姐在騙我!你分明在生我的氣!你從前說我穿紅衣最好看,可是現在,你都不願往我的紅衣再看第二眼!”


    到底誰喜歡看吸滿血的“血衣”啊?


    看著玉鬼歇斯底裏,仿佛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還能更加瘋癲的模樣,花盛妙隻能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


    “師弟,我隻是覺得,你身上的衣服血氣太重,而且穿這麽濕的衣服,你應該也很不舒服吧……”


    玉鬼專心致誌地聽著她的話,他的眼眸發亮,原本那股瘋癲而固執的鬱氣消散了些許,就連臉上碎密的裂紋都慢慢消失了。


    他似乎又變成了花盛妙熟悉的那個桑師弟的模樣。


    玉鬼聞了聞自己的衣袖,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之色,他笑著對花盛妙道。


    “那我現在就去更衣,師姐等我,一定要等我!”


    直到等到花盛妙的答應,他才喜笑顏開地轉過身,身姿輕巧得如同一隻蹁躚而豔麗的紅蝶,躍上藤蔓後,片刻後就消失在了花盛妙的麵前。


    暫時解決完了玉鬼師弟,花盛妙再看向幾個似乎有醒轉跡象的師兄,感覺臉上的笑容有種維持不下去的跡象。


    和一個患者進行“話聊”已經夠累了,她今天實在不想連著招待幾個病人。


    花盛妙轉頭望向劍鬼,她誠懇道。


    “師兄,嵇師兄,玄鳥,還有師尊他們,既然都瀕臨失控,留在這裏也與他們無益,不如師兄也將他們送回原本的地方吧。”


    她原本以為還要花一些功夫才能說服劍鬼。


    然而在這些事情上,劍鬼似乎沒有違拗她的想法。


    看著嵇師兄,玄鳥,和蟲鬼的身影陸續消失,花盛妙心中的擔子頓時輕鬆不少。


    然而想到迄今為止沒有出現的寄鬼,天鬼,還有獸鬼,她心中又隱隱有些不安。


    “師兄,知道其他師兄的去處嗎?”


    劍鬼給出了一個她不知是喜是悲的回答。


    “天鬼不知輪回到了何地,獸鬼已經變成沒有神智的野物,至於寄鬼,已經分散到了多處。”


    在三個師兄裏,天鬼師兄的去處聽起來最好。


    想到了書冊最開始顯現的蒼槐元的內容,花盛妙甚至覺得天鬼師兄沒有被劍鬼發現,說不定過得能比其他師兄好些。


    至於獸鬼師兄,雖然沒有了神智,可至少他也不用摻和進現在的師門精神病人聚會之中。


    隻是“寄鬼分散到多處”的這種描述,聽起來未免也太過奇妙了吧?


    花盛妙謹慎地問道:“師兄,什麽叫做寄鬼分散到了多處?”


    劍鬼溫聲道:“它喜歡模仿活物原本的形態,寄附於生靈的身體之中。我唯一找到的被寄鬼寄附的活物,就在天齡宗內。師妹或許也見過她。”


    花盛妙陡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誰?”


    劍鬼說出了一個她耳熟的名字。


    “洛香顏。”


    洛師姐的體內,竟然有寄鬼的血肉?


    怪不得洛師姐會說,初次見她就覺得與她無比親近。


    花盛妙深吸一口氣,她這時才發覺原來比發瘋的劍鬼師兄和桑師弟更加麻煩的,是如同寄生蟲般棘手的寄鬼。


    “師兄,洛師姐是與我相熟的道友。師兄能不能幫我,在不危及洛師姐安全的情況下,把她體內寄鬼的血肉挖出來?


    感覺到花盛妙語氣中的鄭重意味,劍鬼少見地有幾分遲疑。


    “我可以從她體中取出寄鬼的血肉。隻是師妹可知——你的那位師姐,並非完整的活人,若是沒有寄鬼的血肉維持完整,她便會化為虛妄。”


    花盛妙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受到了衝擊。


    “什麽叫做,洛師姐並非完整的活人?難道洛師姐也是邪祟嗎?”


    到底她身邊有誰不是邪祟的?


    別到最後修真界就她一個正常人吧。


    然而劍鬼搖了搖頭。


    “她不是邪祟,但她應該是與邪域伴生的活物,本不可能離開邪域後還能存活,卻因為體內被寄附了寄鬼的血肉,方才能活到現在。”


    看著花盛妙的沉思模樣,劍鬼溫聲問道。


    “師妹,現在還想要我從她體內分離出寄鬼的血肉嗎?”


    花盛妙當然不可能應下這等缺德之事,雖然知道洛師姐可能是邪域中的生靈,不過一想到她師門裏各個不正常的邪祟師兄,現在也可以說是邪祟道祖們,花盛妙心中已經泛不起一絲波瀾。


    如果她還能從這裏平安離開,或許洛師姐的事情,她問清楚前因後果,或許還能幫得上幾分忙。


    “不用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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