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兒還是聽見了,皺眉,“我沒有嗎?”


    瑩姐兒點頭,“是啊,你跟你的於媽媽最好啦!”


    川哥兒被說得麵紅耳赤,但還是努力道:“我自己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原來是不親近母親。


    瑩姐兒就拉著川哥的手去找大伯母。折綰讓孫管事搬了許多瓷器來書房裏麵,正在一個個的挑選,想看看什麽顏色最適合用來裝茶葉。


    而後就看見兩個孩子站在門邊探頭探腦。


    折綰笑著道:“快進來,外頭冷。”


    還是冬日裏,積雪未曾散去,瑩姐兒馬上進屋,道:“確實好冷啊。”


    她把手伸進了大伯母的手裏,“你摸摸——好冷哦!”


    折綰笑得不行,給她吹了口暖和的氣,道:“你們先在一邊玩一會,我還有事情要做。”


    她想多做幾個裝茶葉的樣式。若是所有的茶葉都用瓷器裝肯定不可能,這是要給那些大戶人家送的,但普通人家買不起。於是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她選料材,孫三娘決定最後的樣式,兩人商量了一個月都沒有決定下來。


    瑩姐兒卻扯了扯她的袖子,看向川哥兒,“你快說啦!說完了咱們出去玩,也不耽誤大伯母的事情。”


    折綰就看向川哥兒,“是有什麽事情麽?”


    川哥兒就看瑩姐兒,瑩姐兒:“你自己說啊!”


    折綰並不著急,隻是坐下來,道:“你慢慢說。”


    川哥兒支支吾吾,“我覺得……覺得母親待我不親近。”


    折綰哦了一聲,“是嗎?”


    川哥兒嗯了一聲,“是。”


    他說完就不好意思了,“母親,我沒有別的意思。”


    瑩姐兒:“他是想跟大伯母親近親近啦。”


    然後得意道:“就跟我一樣!”


    折綰便靜默下來。良久才道:“因為你不是姑娘吧。”


    她說,“瑩姐兒是個姑娘,就跟雁雁一般,我跟她們會親近一些。”


    瑩姐兒恍然大悟起來,“我就說嘛,就是升哥兒和阿隼哥哥,大伯母也從來不抱的,隻抱我和雁雁姐姐。”


    川哥兒無形之中鬆了一口氣,“是這樣啊。”


    折綰抬眸看向窗外,“是,是這樣。”


    川哥兒和瑩姐兒歡歡喜喜的出門去了。折綰怔怔好一會兒,這才站起來,捧起一個花瓶,用顏料照著它的顏色調,最後調得差不多了,她喊蟬月進來,“將這個花瓶和調料盒子送去勳國公府給勳國公夫人。”


    蟬月哎了一聲。


    折綰又拿出一張紙來,“這是你的賣身契。”


    蟬月愣了愣,“什麽?”


    折綰溫柔道:“你的賣身契,我從母親那邊要來了。”


    整個家裏奴仆的賣身契都在趙氏那裏。折綰去要的時候,直說是刕鶴春同意的,趙氏正苦惱如何跟刕鶴春和好,便不情不願的給了。


    還罵道:“放吧放吧——你放了出去,便別補人。”


    折綰笑著道:“人是夠的,多謝母親關懷。”


    趙氏便拿著此事跟宋玥娘抱怨:“她好像棉花成了精,一拳下去都是軟綿綿的,我罵她也難受。”


    誰說不是呢。


    宋玥娘本還在跟趙氏僵持生疏,聽聞此話便也忍不住說幾句,兩人竟然就這般和好如初了。


    於是,趙氏便更加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折綰將這份賣身契放在蟬月的手裏,“你去完勳國公府後,便去找素膳,她去過衙門一次,想來也是熟悉的。”


    蟬月眼眶濕潤起來。


    折綰掏出帕子給她擦擦眼淚,“別哭,這是你應得的。”


    蟬月保證,“我肯定不給少夫人丟臉,我也學了閩南話呢,就是要我去閩南,我也是願意的。”


    折綰:“不著急,你且跟著素膳學著。”


    她說,“敢放你出去,便能養得起你,你不用擔心後麵的路難走。我已經跟素膳說了,你往後就跟她住著,她有兩座宅子,平日裏住在離花草鋪子裏麵近的那一家,你也住那裏,你是去過的,記得吧?”


    蟬月猛點頭。她肯定是記得的。不僅記得,還暗自羨慕過。


    她哭著道:“少夫人,我一定會好好學,我算數也不差的。”


    折綰摸了摸她的頭,“去吧,東西慢慢的回來收拾,今日先去做件大事。”


    蟬月激動的出了門。文月過去跟著,“蟬月姐姐,少夫人怎麽說?”


    蟬月沒把賣身契的事情說出來,隻道:“你若是有心思,便跟少夫人明說。”


    她之前也是明說的。


    “少夫人是個好人,會憐惜我們的。”


    她出了門,先去勳國公府。孫三娘拿了東西很滿意,覺得折綰的眼光倒是越來越好了,她還讓蟬月等一等,“你家主子說,她嫁過去的第一天你就認準了她,是個很有決斷的小丫頭。”


    她拿出一塊玉佩,“這是我娘家的東西,是我跟人比賽騎馬的時候贏回來的。便給你了吧,望你日後能順順利利的。”


    蟬月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她暈暈乎乎的接了玉佩去了鋪子裏,素膳早就等著了。她說,“你先換件衣裳。”


    蟬月:“還要換衣裳麽?”


    素膳點頭,笑著道:“自然了。”


    她小聲問,“姑娘之前沒跟你說啊?”


    蟬月:“說了,說是這幾日就能走,但沒說是具體哪一日。也沒說……沒說給賣身契。”


    素膳:“她怕出意外!”


    她最懂姑娘了,“對你這般的大事,沒有做成之前,她是不會先說的。肯定是拿到手了,這才告訴你。”


    她帶著蟬月上跑下跑,最後拿到那份戶籍文書道:“喏——下次就是你帶著其他人來做了。”


    蟬月蹲在地上哭了起來。素膳帶她去吃了一頓酒,兩人窩在小屋子裏麵給素蘭寫信,告訴她蟬月也出來做生意了。


    素膳道:“素蘭之前就說你是個果斷的,肯定會來。”


    第二天去了鋪子裏,周掌櫃笑著道:“你跟著素膳先待在花草鋪子裏麵做事,什麽都先學一學,看你擅長做什麽。”


    蟬月最後一點擔心也沒了。


    文月對此很是羨慕,但並不著急,“咱們不能全部走,得一個個的走。”


    墨月是不願意走的,她直接道:“蟬月之前是問過我的,我說我不喜歡外頭,我喜歡裏麵安穩的日子。少夫人是個好人,將來我就是嫁了人,也能繼續給她做婆子,我盡心盡力伺候她就好。”


    文月吃驚起來,“原來如此——怪不得蟬月選你接手呢。”


    折綰的事情並不多,墨月接手很快,她並不喜歡多說,但很細心,折綰跟她相處幾日就笑著道:“你真是聰慧。”


    能得主子這般的話,便是累死也是值得的,墨月幹活更加賣力了。


    新來的小丫鬟萱月則幫著打下手,開始漸漸的露臉,她也很機靈,做事也利索,刕鶴春回來的時候還跟折綰道:“你這裏人不多,倒是規規整整的。”


    折綰還記得他之前抱怨她這裏的人不機靈。


    如今倒是規規整整了。


    ……


    川哥兒跟升哥兒最近走得很近。於媽媽走了之後,升哥兒受瑩姐兒的所托,過來跟川哥兒一起睡。


    川哥兒很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的。”


    升哥兒打哈欠爬上床,“你肯定不可以,你看看你,哪裏有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


    川哥兒有些不服氣,“我哪裏沒有。”


    升哥兒:“你哪裏都沒有。我聽阿姐說,你還因為大伯母不抱你哭鼻子了?”


    川哥兒:“我沒有!”


    升哥兒卻認定了這個事情,“行啦行啦,你是我的弟弟,我肯定不笑話你。”


    兩個人躺下說悄悄話,川哥兒小聲問,“你母親平常抱你嗎?”


    升哥兒本能的想說肯定抱啊。還會親呢。


    但還是忍住了,道:“不會,我都這麽大了,多不好啊。”


    川哥兒鬆了一口氣,“那跟我母親是一般的。”


    升哥兒就想,川哥兒真可憐。


    他和瑩姐兒都商討過了,大伯母是好人,肯定沒有說謊。她不是川哥兒的生母,便不能像母親抱他們那般抱,就跟大伯母也不會抱他一般。


    他翻過身,對川哥兒道:“我來抱你吧。”


    川哥兒本是要睡著了的,立馬就嚇醒了,連忙後退笑起來,“不要——抱著好癢啊。”


    升哥兒就去撓他的癢癢,兩個人笑作一團,刕鶴春站在門外咳了一聲。


    兩個孩子立馬噤聲,捂住嘴巴藏在被子裏不敢動彈。刕鶴春:“快些睡,否則明日起不來。”


    他回到蒼雲閣脫鞋子洗腳,跟折綰道:“都睡著了。”


    折綰一邊看書一邊道:“你往後都去一遍。”


    刕鶴春皺眉,“你去不就行了?”


    折綰:“川哥兒是男子,自然是你來管。”


    她放下書,“怎麽,他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管不得?”


    刕鶴春還是那句話,“我哪裏有空。”


    折綰:“讓你陪著一宿一宿哄著睡覺了麽?讓你為他一針一線去縫製衣裳襪子了麽?不過是讓你過問他的學問,晚間走一趟罷了。這難道不是父親該做的事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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