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能不生哦。”


    “那樣就不完整了。”


    折綰看著刕鶴春,溫和寬慰的說:“可我沒問題啊。你不要亂發脾氣,去看看吧,要是有問題,就去吃藥。”


    刕鶴春咬牙切齒,“我也沒有問題!”


    折綰:“嗯,那就順其自然吧。”


    她上輩子就是著相了,才會一直喝下那一碗碗愚昧的藥。


    第63章 猶憐草木青(26)【捉蟲】


    刕鶴春的臉沉下去, 烏漆嘛黑。


    川哥兒從學堂回來瞧見父親的臉便知曉父母又吵架了。


    他歎口氣。父親總是喜歡生氣,但也不要緊,過一會兒他自己就不生氣了。


    誰知道這回格外嚴重一些, 直到第三天,他發現父親還是黑著臉。


    他小心翼翼去瞧母親,母親倒是眉目鬆快, 依舊笑盈盈的溫和跟丫鬟婆子們說話, 跟往常沒有什麽兩樣——隻是仔細瞧也瞧得出, 母親比平日裏更加暢快。


    看來是母親吵贏了。


    川哥兒在飯桌上便低著頭吃飯。他不去摻和父母的事情, 還跟瑩姐兒訴說煩惱,“他們這般, 我覺得很不自在。”


    瑩姐兒擺擺手, “大人的事情咱們別管——再說了, 大伯父這幾日肯定沒有去管過你的課業了吧?”


    川哥兒:“是沒抽查了。”


    父親一回來就去書房, 也沒有去母親那邊睡,還悶在書房裏麵不出門, 一瞧就是不願意跟人說話,自然不會來查他的功課。


    瑩姐兒:“這不是很好麽?省得你害怕了。”


    川哥兒卻也不高興, “你不懂。”


    他最開始是害怕父親查功課, 但後來卻很是喜歡。


    父親忌於母親, 已經堅持好一段時間了,他也不敢鬆懈, 如今功課也好了許多。


    他覺得什麽都在變好,結果一下子又不好了。


    他跟瑩姐兒小聲道:“父親實在是喜怒無常。”


    於是悶悶不樂, 讀書也沒辦法集中精神, 便不僅沒背下新的,就連昨日先生教導過的文章也忘記了。結果父親晚間回來竟然真的抽查了!


    真是倒黴。


    他垂頭沮喪, 不敢說一句話。


    刕鶴春便發了大脾氣,手拍在桌子上,“一天天的,你到底在做什麽?今年都六歲了,怎麽跟三歲一般?我問你話呢,你怎麽不說話?你這個性子到底是隨了誰啊!”


    川哥兒嚇得一抖,眼眶濕潤起來,卻又不敢哭出聲。


    刕鶴春已經氣得拿出了戒尺,“你就是不知道上進,不知道勤勉二字是如何寫的。我非得教訓教訓你——”


    川哥兒伸出手,咬住嘴唇,小聲道:“是,兒子錯了,請父親不要生氣。”


    刕鶴春的戒尺就打不下去了。哪裏能真打。不過是嚇唬罷了。


    他一把將戒尺丟在桌子上,啪的一聲,繼續拍桌子:“你若是以後還這樣,我就真要打你了。”


    沒挨打,川哥兒並不覺得好受一些。


    院子裏麵傳來了腳步聲。他心頓了頓,抬起頭。


    是母親。


    刕鶴春臉色也不自然起來。他今日耐心確實是不太好,就教訓了川哥兒一回,竟然被折綰撞上了。


    折綰剛從花草房回來。她靜靜的站在院子裏,神色如常跟齊媽媽道:“送川哥兒去前院,請了瑩姐兒過去一塊玩,再給孩子炸些素菜吃。”


    齊媽媽鬆了一口氣。她在刕鶴春吼川哥兒的時候就跪下了——不僅是她,其他人也跪了下去。滿院子的人跪著,顯得格外的壓抑。


    她戰戰兢兢進屋,躬身道:“大少爺,少夫人說讓老奴帶川哥兒去前院。”


    刕鶴春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齊媽媽趕緊牽著川哥兒就走。


    兩人跨過門檻,路過折綰身邊的時候,川哥兒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猶豫道:“母親,今日確實是我錯了。”


    他沒有背書。


    折綰平靜的道:“既然有錯,下回不再犯就好。”


    “若你無錯,與他理論即可。”


    川哥兒點了點頭。


    折綰等人走了,這才轉身朝著小書房去。


    刕鶴春遲疑了一瞬,還是跟著進去了。


    他砰的一聲坐下去,喝下一杯涼茶,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罵他。”


    這算是兩人幾日來第一次說話。刕鶴春發現了,折綰這人頗有些無賴。她反正不管你,你生氣不生氣她都不管——可算是知曉母親為什麽提起她就暴跳如雷了。


    確實讓人恨得牙癢癢。但又有什麽辦法呢?她就是這般的性子了,若是他真跟她計較,那他的心腸便跟她一般小了。


    他畢竟是個男人。


    他歎息,忍不住又舊話重提,“你真覺得是我的問題?”


    他都生出川哥兒了。


    折綰就慢吞吞看過去,突然笑著道:“我不是不吃藥,我是看過大夫的。大夫說我沒事。你若是不信,那我就再去看幾個大夫,去求太後娘娘,我是敢去的。”


    “倒是你——你看過麽?你敢去看麽?”


    刕鶴春沒看過。刕鶴春不敢。


    若是傳了出去,他還有什麽臉麵?勳國公不舉已經被嘲諷成什麽樣子了。


    刕鶴春要臉。


    但他臉上掛不住,還在車軲轆話:“你不要胡說——這事情難道還能是男人的毛病?”


    怎麽就不能是呢?折綰嗤然一聲。上輩子到最後實在沒法子,趙氏不是也主動拉著刕鶴春看診了麽?


    折綰不準備跟他糾纏這個事情。她站起來,悠悠然說一句話:“你出門打聽打聽,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你問問別人,男人有問題的有沒有。”


    刕鶴春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晚間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折綰想睡,他還不準,捏住她的鼻子將她弄醒了,“——我要是有問題,川哥兒哪裏能生得出來?”


    折綰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你真是有病!”


    大晚上的自己不睡還不許別人睡。


    刕鶴春沒把她的巴掌當回事,就當是撓癢了。他隻問,“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可能是我的問題啊。”


    好嘛,魔怔了。


    折綰翻個身,不耐煩道:“都跟你說多少次了!是與不是,你去看看不就行了?若是你也沒問題,那就是沒有子女緣分。”


    她脾氣一來,刕鶴春也不敢再去招惹她了。再就是……她如此斬釘截鐵的說,他心裏又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難不成他真的有毛病?


    他長長歎息,一晚上沒睡。子時的時候發現折綰已經睡著了,容顏安生,不像是有愁緒的模樣。


    他頓時長籲短歎,覺得折綰真是沒心沒肺。難道她不著急麽?川哥兒到底不是她的親生骨肉。


    又想了會,天光已經大白。刕鶴春閉上眼睛,又覺得折綰心性好:這是真將川哥兒當成是自己的孩子養了。


    若是她一味的想要自己的孩子,那他才要當心她會對川哥兒不好。


    於是第二天,折綰起床的時候,發現刕鶴春已經不生氣了。


    但他神色依舊不好。


    折綰沒有管他,去了鋪子裏。周掌櫃跟她道:“有人仿著咱們的招數來。”


    這事情也不奇怪。有了她們敲鑼打鼓迎茶,就有敲鑼打鼓迎其他的。折綰光這些日子就聽聞了狀元豆腐,狀元混沌,就是夜來香,也有人叫狀元夜來香。


    但對方賣的也是茶。


    “賣茶的早就有,京都數得上名號的就有七八家。咱們做的生意小,那些鋪子都不願意跟咱們爭。”


    即便是她們去閩南種茶了,他們也不帶緊張的,一個茶葉鋪子的掌櫃還道:“你們若是真能種出來,咱們還要從你這裏討茶葉來賣。如此,我們就沒必要跟你爭了。”


    從西南買的時候就那麽幾家,價格就貴。若是閩南也種了出來,嗬,西南便要求著他們了。


    這些做生意的,都生著七竅玲瓏心,折綰問,“那你是愁什麽?”


    周掌櫃:“招人煩啊!咱們去越州買了瓷器,他們就從京都郊外的瓷器窯裏買了瓷。咱們敲鑼打鼓,他們也敲鑼打鼓。咱們送了東西給讀書人,好嘛,他們也送。”


    折綰笑皺眉,“那還真是……學人精。”


    周掌櫃,“好嘛,他們什麽都不想,盡跟著咱們學了。”


    折綰想了想,道:“一般人家都知曉這是我的鋪子,即便是不要臉,好歹會避諱一些。如此死皮賴臉的跟著,怕還是衝著我來的。我讓人去查查背後的人再做打算。”


    周掌櫃無奈,“也隻能如此了。”


    但她也道:“主家也不要著急,這點子手段我是穩得住的,不是要學麽?我就讓他們瞧瞧什麽是畫骨難畫皮。”


    折綰笑起來:“是嘛。就是要這麽想。”


    又道:“我寫了信給袁夫人和素蘭。我想著,如今的茶說起來種類多,但喝的花樣卻不多,炒茶的法子也不好。”


    後麵十幾年裏,不僅茶葉的炮製法子更多了,茶好喝了許多,大家還會專門去鬥茶。大家女子,若是不會鬥茶是要招人笑話的。


    但她當時卻沒有學,隻覺得沒必要。還是那個問題,她覺得自己年歲大了。


    如今想來都後悔。要是學了那些,說不得現在就不用絞盡腦汁的去想了。


    周掌櫃:“這個好!如今的招數都是花拳繡腿,要是想要立穩了,還是要下真功夫的。”


    崔娘子進來給折綰做染甲,笑著道:“主家,您的指甲好看得很,隨便修剪塗染都是好看的。”


    折綰就問起她的事情,“你在徐家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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