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對著那盆蘭花,執意要擺在案幾?之上,澆水也要親自來,連曬日光都是自己親手放在窗台上,時不?時望上一眼,生怕有什麽閃失。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不?是一盆蘭花,而是什麽稀世珍寶,明明看品相?也不?是多珍貴嘛。


    有人歡喜有人愁,上巳節時,有人以為明了心意,有人才發現送錯了東西。


    崔舒若用著竇夫人親自命人送來的蘭花和柳枝沐浴,說是能去除汙穢與病痛。不?僅是崔舒若,府裏的郎君娘子們都是如此,全都要蘭湯沐浴。


    好不?容易等到沐浴完,竇夫人還叫趙平娘帶著崔舒若去河畔走走,回來前記得用柳枝拂河水,灑些在身?上。


    說是如此能祛除邪祟,保一整年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雖然崔舒若在外人眼裏是仙人弟子,就?是再厲害的邪祟也找不?到她的身?上,可竇夫人為人阿娘,總忍不?住把好的都給兒女,能祈求平安事自然是一個都不?落下。


    尤其是在知?道了崔舒若是崔神佑以後,竇夫人偷偷命人查了她的生辰八字,本來竇夫人不?是為了驗證什麽,僅僅是想著來日若是崔舒若婚嫁,總要合八字換庚帖的吧,為此才做了這等事。然後一查生辰八字,才叫竇夫人嚇了一跳,崔神佑的生辰恰好是自己親生的小女兒亡故的整十個月。


    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在竇夫人看來,崔舒若一定就?是自己的小女兒重新投胎了,還想和她做親人,這才去了永嘉公主那。


    細細算來,兩人如今仍舊有層血緣。


    查清楚崔舒若的生辰後,竇夫人對她的疼愛更甚從前,有時竟是連趙平娘都被壓下去了。


    好在趙平娘不?是計較細枝末節的人,至於?那些郎君們,早都能獨當一麵?,除了極個別人,哪會計較這個。阿寶更不?必提了,他小小胖胖的,最愛粘著崔舒若。


    故而對崔舒若而言竇夫人的格外偏寵並沒有帶來什麽不?同。


    像是趙平娘待崔舒若仍舊是照顧關愛,馬車裏,還和崔舒若說起北地?上巳節的風俗。


    除了竇夫人額外交代的用柳枝淨身?灑水,三月三還是男女互相?表達愛慕,彼此踏春的日子。女子對傾慕的男子會送去蘭花以表心意。


    原本還安安靜靜坐著飲漿的崔舒若突然就?嗆到了,伺候的婢女連忙為崔舒若順氣,崔舒若顧不?得這些,轉而看向趙平娘,重新問了一遍,“女子送男子蘭花是傾訴自己心意的含義嗎?”


    趙平娘理所當然的點?頭,她有些奇怪的問,“你不?清楚嗎?”


    崔舒若搖頭,她哪會清楚那麽多。在她眼裏,蘭花高潔,生於?幽穀,不?墜其誌。她送給魏成淮蘭花,為的也是激勵他,意在表明她信任他,即便此刻囹圄,可他誌向高潔,早晚能以皎潔不?屈的姿態在亂世達成所願。


    天?下也會一如他所盼望,盛世安寧。


    趙平娘雖然訝異,但很體貼的沒有繼續表現出來,免得叫自己的妹妹難堪。


    她還寬慰道:“無妨,我不?是同你說了嗎。等一會你別送給年輕郎君蘭花也就?是了,現在清楚也不?晚。”


    崔舒若苦笑?點?頭。


    心裏卻在想,送蘭花表心意應當隻在上巳節有此含義,想來幽州與並州所隔甚遠,應當不?會正正好今日送到。


    思及至此,崔舒若心安了不?少。


    可她哪會知?道,負責給他倆來回送東西的霍良是個相?當性急的人,旁人要兩日的路,他一日就?能趕完,還真就?恰好在上巳節趕上了。


    然而等真到了河畔,柳樹依依,生出了嫩綠的枝葉,河風吹打?在身?上,人不?自覺愜意起來,什麽煩惱都忘了。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若是再緊皺眉頭,豈不?是辜負了陽春三月的大好風光?


    不?少少年男女互相?嬉戲,也真有女子送上一束蘭草給看得上眼的男子。不?僅是女子,男子也會贈給女子紅豆、芍藥,各種花來表示心意。


    這一日名義上是踏青,其實是少年男女們可以定情的一日,因?為北地?民風彪悍些,尤其是是庶民們,不?必如貴族世家?講究,女子更不?必帶上長長的冪籬,所以男女間交往日放肆,也是可以被允許的。


    但像崔舒若和趙平娘受到的限製就?多了些,若不?是穿上男子衣裳,是不?被允許在這些地?方摘下冪籬的,因?為過於?不?成體統。


    明明穿男子製式的衣裳後,完全可以瞧出女子的麵?容,甚至往往還會繼續梳女子的發髻,可就?是有這般奇怪的約束。


    不?過,冪籬雖長,可河風驟急,一個措不?及防便會吹開貴族女郎們冪籬上的輕紗,若隱若現的展露瓷白的肌膚,瀲灩姝麗的麵?容,無不?叫世家?子們心馳神往。


    崔舒若既然能有一個容色冠絕建康的兄長,她即便和崔成德長得不?像,但怎麽可能醜。聽竇夫人說,永嘉公主當年可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博陵崔氏的家?主崔守業當年也是玉樹臨風、豐神俊朗,兩人生得孩子怎麽也醜不?了。


    雖然崔舒若誰也沒有特別像……


    但隨著年紀漸長,也有了永嘉公主當年風姿,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而且相?較一般孱弱的世家?女,她雖麵?容病弱,可一雙眼睛明亮異常,仿佛從不?會沉溺於?富貴溫柔之中,永遠都能望見?前路。


    光是這一點?,便是再嬌美的容貌也媲美不?了的。


    她能引得世家?子們竟折腰,也就?不?足為奇。


    何況,比起容貌,更吸引人的難道不?是她身?為仙人弟子嗎?一個能祈雨的女子,尚且不?知?她身?上還藏著多少才能,怎能不?惹人心動。


    早在之前,並州世家?的旁係家?主們,就?不?約而同地?叮囑起自家?子弟,若是能引得崔舒若傾心,家?族會給予獎勵,資源也會朝著他們傾斜。


    而齊國公他總怕世家?會因?為崔舒若身?份不?詳而有所非議,所以不?敢為她尋世家?子做夫婿。其實旁係世家?子弟大多不?敢對有郡主爵位的崔舒若冒犯,可在齊國公看來,那些人都配不?上崔舒若。


    並州的世家?雖然大多是旁係,但也有幾?個風采出眾的人物,又是嫡係,可嫁與他們,對方容易自恃出身?高門,不?善待崔舒若。


    齊國公甚至還生出過為崔舒若招婿的念頭,到時候選個清白人家?的男子,做郡馬住在齊國公府,齊國公還能授對方一官半職抬個身?份。


    結果才和竇夫人吐露點?心思,就?被擋回來了。


    不?過,齊國公後來也沒再提,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普通清白出身?的男子不?大配得上崔舒若,即便是招婿也配不?上。可勉強相?配的,隻有並州世家?裏的那幾?個寶貝疙瘩,對方自恃身?份,真嫁過去也不?一定能過得舒心。


    崔舒若雖然過了生辰才十五,可不?上不?下的,齊國公和竇夫人都在為她的婚事頭疼。


    至於?趙知?光嘛……


    到是沒什麽人在意,嫁女不?比娶婦,真真就?是女兒後半生的富貴榮辱、喜怒哀樂皆在此一舉。


    就?是因?為各個世家?打?著的如意算盤,崔舒若在河畔現身?還沒一會兒的功夫,來獻殷勤的人就?一大堆。


    誰讓崔舒若平日裏不?怎麽出席宴會,即便是選衣裳首飾,也都是著人進府裏挑,她最常去的便是繡坊,那裏旁人也進不?去。一來二去,即便世家?子們有心討好,也尋不?著機會。


    總不?能莫名其妙的往人家?府裏送東西,點?名道姓說是給崔舒若的吧,那就?不?免令人詬病了。


    太過刻意。


    柔軟的布帛鋪在地?上,下人還在崔舒若和趙平娘的中間擺上了案幾?,上頭放些瓜果點?心,兩人可以賞一賞景,閑話幾?句。


    但一會兒的功夫,崔舒若先是收到了石榴、又有人送來了枇杷,最稀奇貴重的是一小碟櫻桃。櫻桃在這時候可是頂頂珍貴的水果,若是誰家?能得一小半籃的櫻桃,都能舉辦宴會,在宴席上分上一些。


    而且在戰亂時,可謂是有價無市,想買也買不?到的。


    就?送來崔舒若麵?前的這小小一碟櫻桃,說不?準就?要值上百金了。


    眼看下人端上來的兩個案幾?都已經擺不?那些被人送來的水果糕點?了,趙平娘眼神揶揄,笑?得前仰後翻。


    崔舒若麵?色無奈。


    櫻桃雖然稀奇,亂世裏不?易運輸保存,可這是要看人的。


    對於?訾家?而言,不?缺錢不?缺商隊,旁人眼裏有價無市的櫻桃,他們隻是路上保存得麻煩些。故而早在前段時日訾甚遠眼巴巴的跑來並州送禮時,就?送上了一筐櫻桃。


    原本此物珍貴,可放久了也怕壞,有時一口氣送來如此多,自然幾?個郎君娘子並齊國公夫婦分了,最後趙平娘吃得都怕了,還是崔舒若想法子讓灶上的人把櫻桃用各種法子做了,才叫已經厭煩櫻桃的幾?人最後吃完。


    所以惹得趙平娘發笑?的,除了滿滿當當的案幾?,還有這碟兩人見?了都生怕的櫻桃。


    這人委實倒黴,自以為獻了殷勤,其實拍了馬屁而不?自知?,怕是還在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送的東西最為珍貴,定然壓得住所有人,能引得崔舒若青睞。


    故而在崔舒若換個姿勢,順帶挪挪目光時,不?經意瞥向右側,便有一位唇紅齒白、廣袖衣袍的男子衝她垂腰拱手,因?為笑?得過於?使勁,倒有些輕浮油滑了。


    崔舒若因?為對方易於?一般人的舉動,不?禁多瞧了兩眼,也因?此發覺他似乎不?那麽白,臉上還能瞧出敷粉的痕跡。


    但對方似乎不?覺得崔舒若是在觀察他臉上的鉛粉,而是漸漸自得起來。


    崔舒若的目光停頓得久了些,引起趙平娘的注意。趙平娘也跟著看過去,突然就?掩嘴笑?起來,“你難不?成真因?著對方送的櫻桃,而覺得他眉清目秀了不?成。”


    “櫻桃就?是他送的?”崔舒若當時還沒怎麽在意。


    “可不?就?是嘛。”趙平娘一邊回答崔舒若,一邊警覺起來,雖說她不?覺得崔舒若會對這樣?的貨色動心,但還是主動提醒,“這人可不?成,家?世倒是還成,庾家?旁係的嫡出郎君,外祖家?裏還是平南陳家?的嫡係,平南可是在南邊呢,陳家?富庶極了。不?過嘛,富庶過頭了也不?大好,他愛蓄婢,家?裏養的美貌婢女沒有一百也有幾?十。


    而且還喜歡招攬好友一塊和婢女們嬉戲,夜裏七八人大被同眠也不?是沒有過。”


    趙平娘許是說的來勁了,幹脆一一點?評過去,“還有啊,那邊那個穿了身?藍衣圓袍的看見?了嘛,對,花孔雀似的,他倒是不?蓄婢也不?愛美妾了,他好男風!”


    ……


    趙平娘挨個點?評過去,幾?乎都找不?到一個正常些的人。


    好不?容易指著一個正正經經穿緋色方領錦緞袍子,看著相?貌堂堂,胸膛健碩威武,也沒有敷粉等等莫名其妙的習慣的男子,趙平娘也先言語肯定了一下,隨後就?長歎一口氣。


    “可惜啊,他已經定親了。不?過……”趙平娘話鋒一轉,略有些嫌棄,“倒也不?是十分的可惜,他雖定了親,可家?中還有一個自幼投奔的表妹,說是感情甚篤。”


    崔舒若一連串停下來,眼裏除了震驚就?是讚歎,什麽時候趙平娘知?道了這麽多。


    況且這些也不?該是趙平娘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能打?聽到的吧。


    跟著崔舒若二臉震驚的係統,也呆滯的握著自己好不?容易和主係統撒嬌換來的數據手抓餅。


    它?不?由得深深的嫉妒了。


    【親親,為什麽人家?能知?道這麽消息,我可是你最喜歡的統統啊,你怎麽能讓我輸在起跑線上!】


    崔舒若難得沒有了調戲係統的心思,她誠實的回答,“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喜歡做任由係統後天?自由發展的宿主。”


    她擺爛的理直氣壯!


    係統……


    係統它?還能說什麽呢,隻好委屈巴巴的咬著自己的數據手抓餅,一邊委屈,一邊又咬了一大口。


    何以解憂?唯有手抓餅!而且得是尊享版家?庭套餐手抓餅!


    係統努力的自己把自己哄好,但沒有成功。於?是它?果斷選擇跑去找主係統抱怨撒嬌了,妄圖再免費蹭到一個主係統出版的超香手抓餅,並且為它?那絕情的宿主要點?福利。


    而崔舒若也迎來了趙平娘的解釋,“你看我做什麽,我怎麽可能打?聽得出來,還不?是阿娘偷偷派人把並州如今適齡的世家?郎君們打?聽了個遍,我去尋阿娘的時候發現的,那都做成冊子了。


    誰能想到滿並州都尋不?出一個能和你相?配的人呢?”


    “其實不?必著急。”崔舒若輕聲道。


    趙平娘親自剝了橘子喂進崔舒若嘴裏,“你啊你,怎麽不?必著急,女子的婚事多要緊啊,即便是相?看成了,到成婚,怎麽也要一年多,自然是早早相?看為好。


    還好阿娘上心,你瞧,並州和你適齡的世家?郎君們不?是一個都不?成樣?子嗎?建康說不?準好些,可惜我們如今再想回去怕是難了,也不?知?你的姻緣在何處。”


    說著說著,趙平娘注意到崔舒若似乎始終麵?色平淡,沒怎麽為婚事操心的樣?子,出於?同為女子的敏銳,她雙眼一眯,突然發難,“不?對,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正認真吃著趙平娘又喂來的一瓣橘子的崔舒若險些嗆到,好在她反應快,勉強穩住神情,“阿姐說什麽呢,哪來的心上人。”


    趙平娘原本還覺得崔舒若倘若有心上人,隻要不?是個浪蕩子,她是肯定不?會棒打?鴛鴦的,可自從在竇夫人那見?了滿冊子的並州郎君們的劣跡,委實叫趙平娘生出警惕。


    到底是疼愛妹妹的心占了上風,趙平娘沒深究,隻是叮囑了句,“別是並州的這些人就?成。”


    崔舒若清了清嗓子,她突然目光一轉,指著右邊的方向說,“咦,阿姐,你瞧那邊怎麽了?”


    “別換話頭!”說歸說,趙平娘還是跟著望去,這一望,她也怔住了,“那人怎麽有些眼熟,不?是先前為難過你的馮許嗎?”


    見?趙平娘的注意力被轉移,崔舒若鬆了口氣,連忙回應道:“就?是他,他如今深受阿耶信賴,可怎麽被世家?子們圍住了呢?”


    “也不?難猜。”趙平娘往河畔下遊望了幾?眼,心裏有了數,“上巳節雖說庶民與世家?的未婚男女都會在河邊相?會,但身?份到底不?同。這些年下來,默認成俗,世家?權貴居於?河畔上遊,庶民和身?份不?顯的隻能屈居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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