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未嚐不?是件好事,雖然?會吃幾天苦頭,消瘦一二,但在波詭雲譎之?際,沒工夫摻和亂七八糟的黨爭,興許能讓崔家少許多麻煩。


    不?論誰做皇帝,隻要還需任免官員、治理民?眾,就逃不?開重用世家中人的魔咒。


    而今這些世家們看著受到了局勢波及,可他們田產依舊,書籍仍在,學識不?失,早晚起複。說不?準,等到趙家真的占據這天下後,他們也很快能有再見的一日。


    隻是到了那時,不?知?崔守業他們會否比此時見了鬼的神情還要吃驚。


    崔舒若輕輕一笑,煞覺有趣。


    一旁的嚴小?妹們還以為是因事情進展順利,崔舒若才如此高興的,於是麵麵相?覷,各個都鬆了口?氣?。


    畢竟崔舒若回來得急,險些就要趕不?上出去了,她們也來不?及細問。


    哪像是魯丘直,精明得很,摸到半路發覺前?院動?亂,自己就偷偷回去了,風險是一點沒擔,精明得不?行,不?愧是販過私鹽,還賣過假酒,已然?能全身而退的人物。


    所以嚴小?妹一再擔憂,偏偏她還不?能出去。


    好在最後崔舒若平安回來,但她情緒穩定,什麽?也看不?出來,沒人清楚這回是否成了。隻看寇府大張旗鼓的樣子,若是崔舒若沒成,怕就是其他人成了,她們再想混去自是更難。


    畢竟……各方勢力都做著一樣的打算。


    等馬車徹底駛遠了,崔舒若才道:“安下些心,不?必擔憂,事情已成。”


    她隨手撥弄這冪籬上的紗,輕聲笑道:“還有些意外之?喜呢。”


    嚴小?妹雖不?清楚所謂的意外之?喜是什麽?,但她無條件信任崔舒若,崔舒若說成,那事情就一定是成了,不?需要任何細節的闡述。


    她自己是舞刀弄劍的人,心思不?夠細膩,也就無暇關注所謂的意外之?喜是什麽?了。她現在擔憂的,是齊大哥那邊是否一樣順利。


    這一點倒是嚴小?妹多慮了,比起寇府的萬分凶險,接人去客棧要簡單許多,更不?必說齊平永做事穩重踏實?,極為可靠。


    當崔舒若她們到齊王府勢力所設的客棧時,齊平永早已等候在此。


    晉朝的公主和四皇子此時正乖順的坐在客棧的後院廂房,那是主人家的居所,平日不?會有客人進來,能少許多風險。


    也許是認為自己身處在外家勢力範圍下,十五六歲的公主看著不?大忐忑,眉間還有些皇室的睥睨傲氣?,坐姿更是端正,舉手投足都彰顯良好的皇家教養,幾乎一眼就能將她和平民?女?子區分開來。


    而七八歲的小?皇子則像是白麵饅頭一樣,麵嫩的很,卻很識禮懂事,見到崔舒若這個救他們出火坑的人,就起身像個大人似的行禮謝她。


    反倒是公主坐著不?動?,既戒備,又一身傲骨。


    她原先確實?有這個底氣?,畢竟皇家的公主,尋常人投胎千次萬次都不?一定能投上。


    可惜,是即將亡國的公主。


    崔舒若沒有急著和她們交談,更沒有強迫公主交出被她死死護在小?腹的玉璽,而是招了招手,命人下了兩碗餺飥。


    新鮮冒著熱氣?的麵片湯被端了來,湯底用的是雞湯,還未被端進來時,屋子裏就有一縷鮮香若隱若現的盤旋在屋內。


    這家客棧住的多是南來北往的人,不?少北地漢子,故而不?像其他地方,吃食都精致小?巧。若是不?讓這些漢子們吃口?飽飯,怕是能把店給掀翻了。畢竟刀口?舔血,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路上的驚恐情緒亟需釋放,一個不?小?心就成了靶子。


    所以這裏的碗,都足足有兩個手掌寬。


    見慣了精細到隻有半個巴掌大的銀碗玉筷的姐弟二人哪見過這陣仗?


    小?皇子的肚子叫了一聲,卻沒有動?筷,而是看向他的阿姐。


    公主則一隻手攬住幼弟,戒備的看著眼前?的麵片湯,即便她認為這些人是外家的人,可依舊存著警惕。


    她到底是宮中長大的,有些敏銳的嗅覺,隱隱間總覺得不?對。


    譬如,這些待她為什麽?不?行禮,為什麽?對站在自己麵前?的女?人會目露恭敬?


    可這些都找不?到解釋,明明一直以來和阿娘心腹接頭的外家人都是在那,不?該會認錯,而且確實?將她們救了出來。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隻能小?心行事。


    崔舒若似乎洞察了公主的意思,命人拿來了一個小?碗,在兩碗餺飥中各舀了一些放在小?碗裏,攪拌混合,最後當麵吃下。


    放了菜加雞湯做底,又是在微冷的黑夜裏,暖呼呼的麵片湯簡直不?要太好喝,一進肚子就暖洋洋的,人也精神起來。


    有崔舒若“試毒”,姐弟倆這才吃起來,奔波了一晚上,又驚又怕,說不?餓都是假的。二人吃的雖急,卻並?不?粗魯,甚至不?曾發出半點咀嚼聲。


    等到他們吃飽喝足以後,崔舒若才開始講正事。


    “明日我會送公主和四皇子出城。”行雪搬來了席子,崔舒若緩慢的坐在了她們的對麵,平靜的敘述了決定。


    公主嬌嬌俏俏,生得和鮮花似的,嬌嫩美麗,人卻不?似表麵一般柔弱。她蹙著眉質疑,“寇誌老?賊今日已發覺我和四弟不?見了,怕是已經下令明日出城之?人都要嚴加搜查,畫像怕是也已繪好了。


    說不?準還會有熟悉我和四弟的老?宮人一道守著,不?管是扮醜也好,喬裝也罷,怕是都會被發覺。我們當真能出去嗎?”


    公主提出質疑。


    崔舒若依舊神色不?動?,穩如泰山,她道:“可以。”


    可她一句輕飄飄的可以,賭上的確實?公主姐弟二人唯一的生機,故而公主仍舊不?肯妥協。


    崔舒若仿佛能讀懂人心一般,靜靜看著眼神抗拒的公主。明明公主是皇天貴胄,可當二人的視線長久對望,最終敗下陣來的卻是公主,她最後閃躲開了目光。


    看似隻是目光交匯,實?則亦是氣?勢較量,她一避,崔舒若便占了上風。


    隻聽崔舒若道:“既然?是我將公主從寇府救出來,想來也佐證了我有些微能耐。往後的路還長著,還請公主信我,否則怕是出不?了龍虎穴。”


    人在屋簷下,況且崔舒若說的也有道理,公主能怎麽?辦,當然?是應下。


    她並?非聽不?出,崔舒若雖是商量的語氣?,但說出的話卻是定論。


    搞定了姐弟倆,崔舒若命人照顧好她們,而後就出去了。這一出去,並?非是要歇息,而是為了明日出城做準備。


    崔舒若的目光掃視過幾人,最後落到了魯丘直的身上。


    她說,“明日便勞煩魯校尉帶幾個兄弟親自互送公主和四皇子了。”


    雖說崔舒若方才目光在巡視,可沒有人懷疑明日護送的人裏頭定然?會有齊平永。這客棧裏頭所有的人中,崔舒若是做主的那個,沒人懷疑她的睿智,如同所有人都認為齊平永是最可靠的人一樣。


    可崔舒若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除了魯丘直無一例外都是品行武藝都值得信賴的好手,偏偏就是沒有齊平永。


    大家的神色都驚疑不?定,唯獨崔舒若神情自若,她甚至道:“等明日離了此處,所行之?事悉數聽魯校尉的。”


    盡管心底腹誹,可崔舒若的威信在這,眾人明麵上不?得不?聽從。


    等到人走了以後,齊平永還站在那,顯然?是有話想說,卻不?願意當著眾人的麵駁斥崔舒若,也不?願旁人多想,這才故意留了下來。


    崔舒若並?不?意外,她開口?詢問齊平永有何事。


    齊平永人高馬大,即便沒有凶悍的麵容也能鎮得住人,可他從不?會故意逞凶,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俠骨柔腸,為人最是講義氣?。


    隻見他遲疑的一拱手,到底把心中話說了出來,“丘直賢弟平日裏瞧著不?著調,但為人粗中有細,機敏不?已,將護送公主姐弟二人的差事交給他,再適宜不?過。


    但我仍有一不?解之?處。”


    崔舒若替他說出口?,“你可是覺得,我怕你沉溺私情,故而不?選你護送?”


    齊平永避而不?談,隻是道:“郡主,我齊平永不?說頂天立地,但公私分明。若是郡主擔憂此事,大可放心,我絕不?……”


    這一回崔舒若並?沒有等他說完,而是誠懇的打斷,“齊大哥,我喊你一聲大哥,是真心有幾分兄妹情義在的,並?非客套攀附交情。”


    她還真沒騙人,要不?是那日在驛站外遇到了齊平永,她不?會清楚裏麵的是將來能奪得天下的趙家人,不?會返回去救人,更不?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可以說,齊平永相?當於她的半個貴人。


    崔舒若真心謝他,也隱隱間能明白那些視他為好友,甘願兩肋插刀的江湖人士們的心境。她雖不?能兩肋插刀,但也願力所能及的幫他一把。


    她頓了頓,見齊平永正認真聽,如實?道:“故而,今日的安排,一半出自公事的權衡考量,一半出自私心。


    齊大哥你的確好友眾多,名聲又大,為人可靠,但沿途躲避追捕,反倒是魯丘直這樣沒個正形、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的人才適合,他圓滑知?變通,鬼主意又多。


    至於私心,我亦不?願齊大哥你來日抱憾終身。該去見的人,總要見一見,將事情說個清楚,托我轉達的寥寥數語算什麽?呢?”


    崔舒若思緒清晰,往往能直指重點,說得齊平永眉宇凝結,跟著沉思。


    “還是說,齊大哥你嫌棄她而今羅敷有夫,自覺厭惡,不?願再見?”崔舒若幹脆下重藥,直接用難聽的話詰問。


    他立即反駁,“不?,世道艱難,她嫁也好不?嫁也罷,都由不?得她,又如何能怪她?錯的是我,是我辜負了她,令她誤了大好韶華,又不?得不?匆匆下嫁。


    倘若她願意,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我此生絕不?再負!”


    齊平永急匆匆的為那女?子爭辯,崔舒若不?但沒有被駁斥的羞惱,反而笑吟吟道:“究竟該如何做,齊大哥你不?是已經心中有數了嗎?


    留下你並?不?會誤了大局。你我要等商隊啟程再名正言順出城,尚且有四五日的功夫,有何事該說清楚該做清楚的,盡管去。


    即便她不?會隨你走,你不?也該麵對麵的給她一個交代嗎?”


    齊平永心緒鬱結,明明平日裏最是仁義、和氣?的一個人,做事也能看得明白局勢,可在自己的姻緣上,反倒被困住。崔舒若的一番話,可謂是撥雲見日,直指本心。


    他目光中的抑鬱霧蒙終於消弭,漸漸清明。他對著崔舒若拱手,言辭懇切,“多謝郡主,若非您一番話,我怕是徹底錯過才能知?心中所想。”


    崔舒若輕笑頷首。


    等到齊平永出去了以後,她才歎了口?氣?,總算是幫忙縷清了這些糾葛。


    她一貫是不?願意管這些事情的,看著都覺得糟心,但牽扯到齊平永,到底是忍不?住幫忙。她發覺就如同係統不?肯給她開放的有關其他人的屬性麵板,有些似乎天生就有奇怪的特質。


    譬如趙巍衡和孫宛娘,他們都是讓人不?自覺生出好感的人物,而齊平永更像是一個老?好人,人人見了都想和他交好,幫襯一二。


    不?過,錯失感情的確可惜,尤其是兩心相?許的人。


    大抵是因為自己幫的是曆史人物,係統很大方的加了四百點功德值。盡管崔舒若一開始確實?不?是為了這些功德值……


    幫了齊平永,崔舒若還是不?能休息,明日公主姐弟二人出城,雖說是之?前?就準備好的事,僅僅是換了藏的人,但護送的人還得敲打敲打。


    比如魯丘直。


    甚至是路上經過的地方,哪些需要額外注意,或許會出現什麽?問題,她都得稍微預設一遍。她一直到油燈堪堪熄滅,黑夜最沉最暗時才上塌歇息。


    等到天色蒙蒙亮時,才起身。


    此時公主姐弟二人已經被送走了。


    她洗漱過後,換好了衣裳,用過點心,便在客棧的二樓看著底下。沿街稀稀拉拉,不?算多,清早的風甚至有些許冷。


    但很快便飄來了內正外圓的白紙,嗚咽的哭聲不?斷,衰衣喪服,粗麻做衣,要多悲傷有多悲傷,若是細細瞧的話,便能發現好些個熟悉麵孔,尤其是魯丘直,他扮演的是子侄,哭得好生傷心。


    比起一般武將們的粗獷長相?,他圓些胖些,麵善不?少。


    這也是崔舒若選他的原因之?一,齊平永哪哪都好,可不?免長相?太過正氣?,一眼就能瞧出曾是公門中人。


    又是人不?一定得要盡善盡美,不?論是哪方麵出彩,都有他們的妙用,還得是上位者知?人善用才可以。


    崔舒若此處的視野極好,恰好能瞧見城門的情形,她遙遙望著出殯的隊伍和守門之?人碰了個照麵。


    寇誌府上昨日出了那麽?大的事,今日自然?是戒嚴,陡然?瞧見出殯的人,即便是守城的小?吏都覺得未免太過巧合。


    而一身斬衰生麻布的中年男子哭哭啼啼的上前?稟報,說他的阿耶已經停靈了好幾日,之?所以今日才下葬,還是因為術士幫忙算的時辰,非要拖到今日卯時才可出門,能蔭蔽子孫。


    若真是停靈多日,是斷斷做不?得假的,一問街坊鄰裏就清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家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邊小耳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邊小耳朵並收藏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家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