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見李鬆茗要接電話,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先行離開。李鬆茗一邊慢步走著,一邊接通了岑一飛的電話:“你今天醒得還挺早啊?什麽事情?”


    岑一飛因為在寫小說,作息常常是晝夜顛倒,經常要睡到下午才起床。


    “你周六休息嗎?”岑一飛語氣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能不能空出時間來,想拜托你幫個小忙。”


    岑一飛和李鬆茗關係好,有事情一般都是直來直往地說,這種看起來很客氣的樣子,一般都不是什麽好打發的事情,李鬆茗便說:“應該休息吧,怎麽了?有事說事。”


    “哎,你上次不是來看過我奶奶嗎?”


    岑一飛說的是之前他奶奶摔了一跤,雖然檢查後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出於擔心,岑一飛家裏人還是讓他奶奶住了兩天院,做了些更深入的檢查。李鬆茗在岑一飛那裏住了一段時間,想著畢竟他也受了岑一飛不少幫助,奶奶知道岑一飛家裏借住了一個朋友,總覺得李鬆茗一個人忒可憐,還常常讓岑一飛給李鬆茗帶過自己親手做的糕點或小菜,於是前些天李鬆茗就抽時間去探望了一下老人家。


    “是啊,你奶奶最近身體還好嗎,是不是……”李鬆茗一邊走著一邊聽岑一飛在電話裏說話。聽岑一飛提起老人家,李鬆茗第一反應是他奶奶身體或許又有什麽問題,會不會要來三院這邊看看,要拜托自己——畢竟是做醫生的很常遇見的事情,但是轉念一想又不應該,岑一飛家也是鴻洲市排得上號的醫學世家了,市裏哪家醫院他們恐怕都有熟人,哪裏輪得到要自己一個在三院初來乍到的新醫生“幫忙”。


    但是他這又更疑惑了,岑一飛到底要說什麽事兒,還得先七拐八拐地先從他奶奶提起?


    “她老人家沒什麽事,現在身體硬朗著呢,就是現在多了樁心事,”岑一飛便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你這青年才俊來探望她一次,嘿,你瞧怎麽著,看上你了!”


    原來是因為上一次李鬆茗去探望,奶奶對李鬆茗頗有好感,命令岑一飛給李鬆茗和岑一飛的堂姐牽線搭橋。


    李鬆茗作為適齡的單身青年,還沒從學校畢業的時候就已經進入了各種熱衷於做媒的親戚朋友的“婚戀對象”備選名單,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了,但是他始終覺得相親這種事情目的性太強,而且也沒有什麽戀愛的想法,所以基本上都直接拒絕了。


    岑一飛也知道他的性格,於是繼續勸道:“你現在又沒有女朋友,認識個人有什麽不好了,追我堂姐的人可多,心氣可高著呢,平常三請四請都不見人的,這次看了你的照片可是破天荒地答應的。”


    “反正就是見一麵交個差而已,”岑一飛說,“餐廳我都給你訂好了,你就當蹭一頓飯吧。”


    第19章 “愛情都是從抗拒開始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是你就當幫我個忙,讓我給老太太交個差,要是讓她老人家不高興了,我爸媽得撕了我……到時候把我從家裏趕出去我可隻能來投奔你了……”


    李鬆茗一邊朝辦公室走去,一邊聽著岑一飛說話。他任由岑一飛絮絮叨叨地說著,聽著岑一飛聒噪的話語回到了辦公室。他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入辦公室就看見了盧詩臣已經回到了辦公室,正是午休的時間,他大概是準備小憩一會兒,已經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李鬆茗推門的動作驚醒了他,坐了起來,看見是李鬆茗,聲音裏還帶著一些充滿倦意:“鬆茗?你吃完飯了?”


    “對不起,”李鬆茗小聲道歉,“盧老師您繼續睡吧。”


    大概是看進來的是李鬆茗,盧詩臣又躺了回去,靠在椅子上繼續閉上了眼睛,聲音有些含糊地說:“我眯一會兒,下午的門診你還是一起去……”


    電話那頭岑一飛還在繼續遊說李鬆茗:“而且緣分這種事情誰說得定?雖然你現在不想要,但是說不定我堂姐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呢,哎呀不是常有那種事情嗎,我最近為了寫主角的感情看了好多小說和電視劇參考,總結出了一條感情發展的鐵律——”


    為了不打擾盧詩臣休息,李鬆茗腳步輕緩地朝辦公室裏間的儲物室走去,準備去儲物室和岑一飛通話。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岑一飛說話,又回頭看了一眼盧詩臣,怕連這樣輕緩的腳步也會驚動他。


    盧詩臣似乎已經真的睡著了,呼吸綿長而平穩,他閉上了眼睛,沒辦法再看見那雙眼睛中的波光,長長的眼睫毛密密地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那總是帶著笑意的唇微微抿著,臉頰邊的酒窩也隱沒了,很奇妙的,睡著的盧詩臣看起來沒有了平常那種極其輕浮的親切和多情,甚至帶著一點冷硬的感覺,隻有那紅潤的雙唇,還依然如同最豔麗的花朵一般,讓人很想湊近去嗅一嗅其中的香氣,嚐一嚐蕊中的甜蜜。


    李鬆茗又想起來了那多日前的、早以為應該被忘卻的夢境,想起夢境中的那雙唇與不具有任何真實感的親吻。他視線仿佛被燙著了,從盧詩臣的身上移開,加快了步伐,走進了儲物室。


    話筒裏的岑一飛繼續斬釘截鐵地陳述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愛情都是從抗拒開始的。”


    “我去吧。”李鬆茗走進了儲物間,說道。


    “所以說,你別這麽排斥——什麽?”李鬆茗聽見岑一飛那頭有什麽東西掉落了發出巨大的響聲,語氣十分震驚,“你說什麽?”


    “不是讓我和你堂姐見一麵嗎,”李鬆茗心裏裝著太多盧詩臣的影子了,根本沒有注意岑一飛在說些什麽,他在腦海中許多和盧詩臣有關的雜亂思緒中翻找出方才岑一飛說的提議,說道,“那就……見一麵吧。”


    周六的時候,李鬆茗便依照岑一飛的安排,找到了岑一飛預定的地點。


    為了促成這次見麵,岑一飛在詢問李鬆茗之前就提前定了一間餐廳的包廂。李鬆茗去得很早,服務員怕他一個人無聊,還體貼地打開了包廂裏的電視機。李鬆茗的眼睛很專心地看著電視屏幕上的影像,試圖讓這些畫麵占據,讓自己不去想其他的,等待著岑一飛堂姐的到來。


    李鬆茗答應和岑一飛的堂姐見麵的時候,岑一飛都驚呆了。


    因為長相屬於挺出挑的類型,所以李鬆茗讀書的時候對他有意思的女生不少。在鴻醫大的時候,由於岑一飛跟李鬆茗關係好,有不少女生拜托岑一飛給牽牽線,想跟李鬆茗“認識”一下。岑一飛和李鬆茗開門見山地講過,也旁敲側擊過,但李鬆茗像個木頭——或者說裝得像個木頭,在這方麵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任何心思,無論岑一飛怎麽遊說,李鬆茗都不答應。哪怕是有時候有女生直接對李鬆茗表示好感,李鬆茗也不為所動。


    所以岑一飛壓根沒有想到李鬆茗這次答應得這麽爽快,為了讓李鬆茗答應就幹脆事先定好餐廳,給李鬆茗一點“壓力”,就這樣他還以為得破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居然如此輕鬆順利地讓李鬆茗答應了。


    其實李鬆茗答應岑一飛,一來是因為自己之前在岑一飛家裏住了不短的時間,承了岑一飛和他家人不少的情;二來便是因為他的新困擾——盧詩臣,或者說,盧詩臣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盡管不願意承認,甚至努力地回避,李鬆茗還是已經意識到了,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是不正常的——從小到大,李鬆茗從來沒有過感情方麵的困擾,也沒有產生過明確的戀愛衝動。但是,他也沒有單純無知到不知道盧詩臣最近在自己內心掀起來的無法平複的浪潮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的情感和欲望已經來到了不應該跨越的邊緣。


    而正是因為明白,李鬆茗才更加無法接受。


    無論是性別,還是品格,盧詩臣這樣的人,從來不應當出現在李鬆茗的情感坐標之中。


    或許,是因為自己單身得太久,感情和欲望產生了錯覺?自己真的應當嚐試談一場戀愛嗎?


    岑一飛的這一次邀請,成為李鬆茗急不可耐地想要逃避的一個出口,所以他答應了岑一飛的要求,和他的堂姐見一麵。


    李鬆茗知道,懷著這種無法厘清的心思來和岑一飛的堂姐見麵是不道德的,對岑一飛的堂姐很不尊重。他看著電視熒幕上流動著的影像,想,原本也不打算和岑一飛的堂姐有什麽發展,等人來了,和她道個歉吧。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包廂的門打開了,李鬆茗循聲望去,先進來的是服務員,在服務員請的姿勢下,一個高挑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年輕女子穿著卡其色的風衣和黑色的長裙,留著一頭栗色的波浪卷發,樣貌濃麗美豔,李鬆茗站起身來,年輕女子也走到了桌邊。服務員問李鬆茗和年輕女子:“現在可以上菜了嗎?”


    李鬆茗和年輕女子都點了點頭,服務員便先離開包廂去通知廚房上菜。年輕女子走到了李鬆茗的旁邊,露出了很熱情大方的微笑:“你好,我是岑一飛的堂姐岑露,”她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鬆茗,是有些過於有某種探究意味的眼神,“你就是李鬆茗吧?”


    李鬆茗點了點頭,“你好,我是李鬆茗,是岑一飛的朋友。”然後請岑露先坐下。


    岑露在李鬆茗的旁邊坐下之後,視線依舊沒有離開李鬆茗。李鬆茗覺得有點奇怪——對於第一次見麵的人來說,岑露的視線有些太有存在感了。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在李鬆茗對岑露的目光感覺到很奇怪的時候,岑露再一次開了口,“金海洋幼兒園,不記得了嗎?”


    李鬆茗愣了一下。


    李鬆茗幼年時期在鴻洲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進入小學,他都還是在鴻洲的,讀四年級的時候,母親的工作調動到了令川,李鬆茗父親是自由職業,因此一家人便決定直接搬去了令川。他的幼兒園自然也是在鴻洲上的——幼兒園的名字就叫金海洋幼兒園。


    岑露看李鬆茗還是有些疑惑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你是想不起來了,不過過去確實很久了,我還想著好歹咱們也有點不一樣的交情,不至於忘得這麽徹底呢,”她笑了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金海洋幼兒園珊瑚班的——”


    李鬆茗隱隱約約記起來了什麽,脫口而出道:“露露?”


    岑露笑出了聲:“記起來了?”


    何止是記起來了,連同岑露說的“不一樣的交情”,李鬆茗都一並記了起來。而岑露也繼續說道:“小時候為了‘爭奪’我,你跟你們海豚班的小朋友大打出手的事情,直到現在我媽他們都還常常拿出來打趣我呢。他們雖說還記著事兒,但是已經不記得人了,我一聽岑一飛說起來你的名字,就猜是不是你,看了照片也不太拿得準,你那照片實在是拍得太老成了,”岑露吐槽道,“所以想著要不見一麵看看,看來今天沒有來錯,果然是你啊。”


    李鬆茗想起來岑露的身份,便也仔細看了看她,說道:“原來是你……好久不見了,跟小時候不一樣……沒認出來,”李鬆茗糾正了一下說法,“比小時候更漂亮了。”


    岑露笑道:“得了吧,別拍馬屁了,我看你早已經忘記了我了,要不是我家裏人老拿這事兒打趣我,我都不一定記得。”


    這時候服務員已經陸陸續續開始上菜了,兩個人便一邊閑聊著其實已經不太記得的“幼兒園趣事”,一邊開始吃飯。雖然按理來說這應當是一場尷尬而疏離的相親,但是有了這一層“幼兒園同學”的身份,似乎就多了幾分熟稔。


    岑露說的“爭奪”事件,就發生在李鬆茗讀幼兒園的時候。小朋友們總是會有熱衷於玩過家家遊戲的階段,李鬆茗當然也一樣。而那時候在幼兒園裏,岑露就是他過家家遊戲的“固定搭檔”,總是李鬆茗扮演“爸爸”,而岑露扮演“媽媽”,連幼兒園的老師也打趣兩個人“青梅竹馬”“天生一對”,李鬆茗那時候還真的覺得自己長大了以後要跟“露露”結婚的,兩個人是“一家人”,所以有別的小朋友想和岑露一起玩,李鬆茗都會把他們趕走。


    “結果有一周你生病了沒有來上學,回來之後發現我已經跟你們班小胖子一起在玩過家家遊戲,氣得當場哭了出來,”岑露講著講著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然後你就跟小胖子打了起來,把人家摁在沙坑裏揍,給人家小胖子牙都打掉了,兩個老師來才把你拉開。”


    “我肯定不可能哭的,”聊了一會兒,兩人的氣氛也已經輕鬆許多,雖然李鬆茗已經記不清楚具體的細節,但是立刻予以反駁以維護自己的形象,“而且那孩子本來就在換牙,牙是晃的,那牙也不能算是我打掉了的吧?”


    “你那時候好像還護食的。雖然說小朋友都這樣,但是你護食護得可不是一般的嚴,就算是老師剛教了要學會和別人分享,你也不肯讓別的小朋友一起玩玩具。”


    “有嗎?你別因為我不記得就瞎編排……那時候是小孩子脾氣。”


    兩人正聊得興起的時候,李鬆茗的電話響了起來。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作為醫生,即便是休息日,手機也是必須隨時保持通暢狀態的,於是李鬆茗立刻接了起來。


    隨著李鬆茗接起來電話,包廂裏一直沒有關閉的壁掛電視機屏幕裏在底部滾動插播一則緊急的本地新聞——“幽江西路發生重大連環車禍,傷亡人數目前還在統計中……”


    第20章 又一場夢


    醫院給李鬆茗打電話是因為幽江西路發生了重大連環車禍,召集李鬆茗趕快去醫院參與救治工作。


    因為事故裏涉及到一輛旅遊巴士和一輛幼兒園秋遊出行的校車,所以傷患人數眾多,還波及了不少其他車輛,而三院是距離幽江西路最近的醫院,所以現場的傷患第一時間都是往三院送的。


    源源不斷的傷患被救護車呼嘯著送到三院的急診室,還趕上周邊的菜市場有尋釁滋事打群架受傷來了醫院還不消停的,三院的急診室此時簡直是一片亂象。因此,凡是在本市的所有在休假的醫護人員這時候全部都被召回了醫院參與搶救,李鬆茗當然也包含在其中。


    此時連菜都沒有上完,但是李鬆茗也顧不上吃了,隻能滿懷歉意地跟岑露說了聲抱歉。


    岑露知道他的職業,醫生這種職業性質決定了很多事情不是能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很體貼地說道:“醫生嘛,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沒什麽,我們下次有空再見好了,你快去吧,”她還額外提醒道,“不用管結賬,岑一飛已經付過錢了。”


    因為岑露是開車過來的,離開之前,她還提議送李鬆茗去醫院。但是因為連環車禍,李鬆茗要回醫院的那條路現在基本上堵得水泄不通,還不如坐地鐵過去更快。對於岑露的提議,李鬆茗也隻能婉拒了,然後跟岑露匆匆告別,趕去了醫院。


    李鬆茗匆忙換好了工作服便急忙趕到了急診部。急診部擁擠而混亂,導診台的護士們被患者和趕來的家屬圍得水泄不通,門口救護車的鈴聲也未曾停歇,不斷有患者被推進來,旁邊還有人在吵吵嚷嚷,似乎要打起來了,保安在盡力地阻攔和勸架。李鬆茗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無比混亂的情況,在人群中有點不知所措,還是眼尖的盧詩臣看見了他,遙遙地喊了他一聲:“鬆茗!”


    盧詩臣正站在病床旁邊,旁邊的病床上是一個年輕男孩,神色痛苦地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十分觸目驚心,他的胸前插著一塊很大的玻璃,應該是車窗玻璃,隨著他困難的呼吸,玻璃在胸腔上起伏著,“玻璃插-進了患者胸腔造成開放性損傷,患者本身患有肺氣腫,現在必須立刻做手術,瞳孔已經發散了,”盧詩臣簡短地解釋著病人的情況,他俯身扒開男孩的瞳孔,用手電筒照著看了看,“你跟我進手術室。”


    李鬆茗沒有任何的反應時間,隻能立刻點頭,然後跟著盧詩臣匆忙地進了手術室。


    和之前那場手術不同,今天的手術李鬆茗是沒有時間去做詳盡的準備和了解的,但是卻沒有——盧詩臣依舊以一種高效且自如的狀態掌握著整台手術,而且雖然早之前隻跟過盧詩臣一台手術,但是很奇妙李鬆茗和他很契合,很能夠跟上盧詩臣的節奏,完成了這場手術。


    這場車禍事故的病患很多,做完了這一台手術之後,李鬆茗和盧詩臣又繼續處理其他的傷患的情況,等這場事故的傷患救治工作稍微告一段落之後,時間已經是淩晨了。


    急診部的情況稍微緩和下來之後,被臨時叫來加班一些醫護人員便回去休息了。


    盧詩臣沒有走,包括那個被玻璃刺入胸膛的年輕男孩的手術,李鬆茗和盧詩臣今天一起參與了三台情況比較危急的手術,其中有一個因為情況過於危重的病人最後沒有搶救過來,另外兩個手術後現在也還沒有脫離危險,盧詩臣要留下來觀察一下,所以並沒有離開。而且由於這場車禍事故裏的病患比較多且比較嚴重的類型之一就是胸腔損傷,所以心外科後期的工作還是比較繁重的,因此李鬆茗也留了下來。


    “今天應該是第一次經曆這種陣仗吧?做得不錯,”盧詩臣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李鬆茗的肩膀,笑了笑說,“很累吧?你先去休息室睡一會兒吧。”


    “也沒有很累。”李鬆茗說道。


    他的肩膀上仿佛還清晰地留著盧詩臣的掌心留下的觸感,隔著衣服仿佛也能感受到溫度。他垂下頭,看著盧詩臣已經放回到身側的手,那骨節分明的、纖瘦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的衣服布料上點擊著,方才這雙手就是那樣敏捷而精準地拿著手術刀在人體的血肉之中穿行,明明是看起來血腥的畫麵,但是卻又仿佛在彈奏某種森冷的樂章,假如方才這雙手不是觸碰著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布料而是觸碰著自己的皮膚,會是怎樣的觸感……


    李鬆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然後有些倉促地說道:“還要去看一下icu的病人吧,等一下再休息……”


    “去休息吧,”盧詩臣的語氣裏有種不容辯駁的意味,路過休息室的時候,盧詩臣直接將李鬆茗推了進去,說道,“我去看看icu的病人就行了。”


    盧詩臣態度很堅決的時候有種不容反抗的意味,李鬆茗便隻好到休息室先去睡下,


    今天的整個搶救工作裏李鬆茗都保持著高度的專注,放鬆下來之後很是疲憊,因此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下之後,幾乎是立刻就沉入了夢鄉之中。


    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李鬆茗的整個大腦都是鬆懈的,毫無防備。盧詩臣的身影便沒有遇到任何李鬆茗思緒的阻礙,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夢中。如果是尋常時候,李鬆茗或許已經條件反射地從夢裏醒來了,但是今天或許是太累了,李鬆茗提不起來任何力氣將盧詩臣趕出夢境或者讓自己立刻從夢中驚醒,放任盧詩臣的身影在夢中靠近自己。


    其實這一次夢裏的盧詩臣沒有做什麽,不像是第一次的夢裏那樣,有超越界限的肢體動作和親密接觸,盧詩臣隻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而李鬆茗也隻是這樣和盧詩臣一起靜靜地坐著。


    周圍什麽聲音也沒有,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李鬆茗隻能不斷地側過頭看盧詩臣一眼,確定他還在自己身邊坐著。


    不知道坐了多久之後,身邊的盧詩臣突然地站了起來,似乎要離開,李鬆茗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而盧詩臣回過頭來看他,那張原本沒有什麽表情的臉露出了笑容,唇角微彎,眼中波光閃爍,他在李鬆茗的夢中第一次說了話,他叫了李鬆茗的名字,問道:“鬆茗,你抓著我做什麽呢?”


    李鬆茗說道:“別走。”


    “為什麽不要我走?”盧詩臣歪了歪頭,眼神有些狡黠,仿佛引誘一般,等待著李鬆茗的答案。


    李鬆茗卻說:“我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就放開我吧。”盧詩臣說。


    “不要。”李鬆茗仿佛成了幼兒園裏抓著自己的玩具不肯撒手的任性小孩,他說不出答案,也不肯放開盧詩臣的手。


    “鬆茗……”


    夢裏的盧詩臣隻是睜著那雙看起來永遠含情脈脈的眼睛,無奈地望著他,並沒有說話,但是李鬆茗卻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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