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詩臣也沒有拐彎抹角,很直截了當地問:“你要結婚了?怎麽回事?我怎麽都沒有聽說過。”


    方城月愣了一下,問:“你怎麽知道的?”


    “梁昭在熒島都喝的不省人事了。”


    聽見梁昭喝醉,方城月立刻變得焦急起來,似乎還碰到了什麽東西,傳來了幾聲叮叮哐哐的聲音,他急切地問盧詩臣:“他怎麽知道的?怎麽喝成這樣?他沒事吧?”


    聽方城月這個言下之意,似乎方城月結婚這事兒他跟梁昭都沒有說,“他為什麽喝成這樣,你比我清楚吧。”


    “小昭他現在怎麽樣?我走之前他還犯過胃炎……”方城月的語氣關心而焦急,顧不上聽盧詩臣的其他話,隻關心著梁昭情況如何,仿佛恨不得立刻就飛回來。


    “應該沒有太大的事情,就是人喝得迷糊了點兒,等會兒我給他送回去。”盧詩臣還是大發慈悲地寬了他的心。


    “謝謝你了,老盧。”方城月跟盧詩臣道謝。


    “梁昭也算是我的朋友,我的弟弟——雖然現在這小子隻肯跟你一樣老盧老盧地叫,沒規沒矩的,”盧詩臣說,“不過你怎麽突然就要結婚了?而且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講一聲的?我們還是朋友嗎?而且聽你剛剛那意思,怎麽連梁昭也沒有講。”


    “這事我隻是跟爸媽說了一下,讓他們先別告訴梁昭的,估計他還是從爸媽那裏知道了。”雖然盧詩臣說梁昭沒什麽事情,方城月的語氣還是憂心忡忡的,但是有盧詩臣在,他還是略略鬆了一口氣,說:“我沒有想好給小昭怎麽講。”


    盧詩臣有點疑惑:“結婚就是結婚,有什麽不好講的。”


    “那你當初跟稚仙結婚的事情怎麽跟周棋講的?”


    突然提到周棋,盧詩臣怔了片刻,然後說道:“我跟他有什麽好講的,我們那會兒都分手了,各不相幹,我結婚關他什麽事……跟你和梁昭又不一樣,”盧詩臣皺眉,“你是真的要結婚?”


    “就是因為不一樣,所以……我才不知道跟梁昭怎麽講,”方城月說道,“對別人怎麽講都可以,但是對他……”方城月語氣惆悵。


    盧詩臣更加疑惑了:“到底怎麽回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


    然後盧詩臣聽著方城月解釋了一番這突如其來的結婚事件的前因後果。


    方城月的確要結婚,結婚的對象是工作上認識的一個朋友,跟方城月關係還算不錯,了解方城月的不少事情,算是很知根知底。那個朋友其實也並不想結婚,連戀愛也不談,近來因為家中長輩的病重她才急著找人結婚——她似乎出身不俗,家財頗豐,家裏的情況又比較複雜,她的婚姻涉及到家裏遺產的繼承和分配,總而言之就是不能找圈子裏太相熟的有利益牽扯的人,也不能找太不知根知底可能會引起更多麻煩的人,身邊的人挑來選去之後,發現方城月頗為合適,於是才希望方城月能幫自己的忙,跟她結個婚。


    ——當然,方城月父母是並不知曉其中的實情的,他們本來就因為方城月沒個定性的事情頗多怨念,催他結婚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方城月此番終於要結婚,也隻當自己兒子總算是收了心,準備開始好好安定下來了,對此自然十分高興。


    “你這也太隨便了,”盧詩臣覺得頗為荒唐,“結婚怎麽能這麽兒戲。”


    “那你跟稚仙呢?”方城月反問道,“不也那麽隨便。”


    “我跟稚仙又不一樣。”盧詩臣試圖辯解。


    “有什麽不一樣,都不是真的結婚。而且說到底也隻是幫個忙的事情,反正我也不可能真的找個姑娘結婚,那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嗎,”方城月說,“而且,我結了婚,爸媽那裏也好交代一點,小昭……大概也能夠自由一點。”


    盧詩臣意識到,大概,後麵這個理由才是真正的理由。


    以年紀來講,方城月和梁昭都已經是“早該結婚”的年齡了,但是他們別說結婚,連戀愛都沒有談的,所以始終會有不少閑話,即便是盧詩臣這個離過婚還陷入了同性戀情醜聞的人,估摸著都要比方城月和梁昭麵臨的壓力要輕鬆得多。而方城月明麵上結了婚之後,梁昭的不結婚大概便也沒有那麽顯眼了,總歸比一家兩兄弟都單著看起來要尋常點。


    “想不到你也在意這樣旁人的閑話。”盧詩臣說。


    “我並不在意那些壓力和閑話,況且我常常不在國內,也聽不到那些閑話。隻是我在意不在意,一切也不會有什麽變化,”方城月苦笑著說,“不如……讓小昭輕鬆一點吧。這些年以來,他代替我承受的期望和壓力已經夠多了。”


    盧詩臣靜靜地聽著,方城月的語氣裏滿是懊惱和悔恨:“如果當初我知道我忤逆父母不肯學醫的後果,就是小昭代替我接下這一切……我一定不會那樣一意孤行的。都是我的錯。”


    方城月家裏也是醫學世家,基本上祖祖輩輩都出身杏林,所以很看重家業的傳承,方城月從小就是被按著當醫生的路徑培養的,方城月還在讀初中的時候,他的父母連他讀什麽學校、跟什麽導師、去什麽醫院都已經早早規劃好了。偏偏方城月從小就長反骨,格外叛逆,專門就愛跟家裏對著幹,不管別人怎麽勸,死活不願意承襲父母的衣缽。高考的時候,他瞞著父母報了攝影專業,方家上下都鬧翻了天,方城月父母還揚言要跟方城月斷絕關係,說如果方城月選醫學以外的專業就拒絕給他提供經濟來源。


    即便是這樣的壓力下,方城月還是寧願自己去打工賺學費也要去學攝影,堅決不肯向父母屈服。因為這事,方城月和父母之間的關係一度鬧得非常僵。還是後來梁昭讀了醫學院之後,大約是眼見著後繼有人,方城月和父母的關係才緩和了下來。


    這些年來,盧詩臣其實隱約能感覺到,梁昭大概是並不怎麽喜歡做醫生的——之前梁昭一直拖延職稱論文,原因也許就在於此。


    而即便不喜歡,梁昭最後還是學了醫做了醫生。


    某種程度上,梁昭就是替方城月承擔了方家給方城月的期望。


    這些過去的事情已成定局,已經無法改變,盧詩臣也不能多說什麽,隻是眼下方城月要結婚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還沒有發生的,“既然不是真正的結婚,為什麽不告訴梁昭?說了他今天也不至於喝成這樣。”


    “就是因為不是真正的結婚,所以我才不知道應該跟梁昭如何講。”方城月輕歎著說。


    方城月沒有想好的,是給梁昭照實講這所謂的婚姻隻是一場交易和合作,還是就這樣當做自己是真真正正的結婚給梁昭看——借此機會,徹底將他們之間這麽多年以來都理不清的亂碼徹底斬斷。


    “你和梁昭之間……你到底怎麽想?”盧詩臣想著裏麵醉得一塌糊塗的梁昭,也不禁歎息了一聲。


    “我什麽也不能想,我跟他之間……原本就是死局,”方城月苦笑,“你不是也知道嗎?”


    盧詩臣也不由得歎息一聲:“恩情對於他來說是不可逾越的,責任對於你來說是不可逾越的。”


    方城月和梁昭之間的事情完全是一團亂麻。


    盧詩臣隱約能夠察覺到方城月和梁昭之間有一些難以言說的曖昧情愫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梁昭是方城月的母親梁教授在本家收養的孤兒,養父母對他恩重如山,他做不到無所顧忌地跨過這座山;而方城月不管再如何地叛逆不羈,也有著身為方家兒子的責任,身為兄長的責任,他不能跨過那一道名為家人的界限。


    所以,不論如何,方城月和梁昭之間隻能有這些難以言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們是無法踏出那一步的,這是注定的死局。


    這些盧詩臣都清楚,隻是他麵對方城月和梁昭從來都是心照不宣,今天卻有些攤開來說了。


    “那你呢?對於你來說,什麽是不可逾越的?”方城月問盧詩臣。


    盧詩臣沒有說話。


    “你總是看別人看得很清楚,那你自己呢?”方城月問,“周棋都有臉回國了,還敢來找你了,你呢?你還要在十幾年前困多久?”


    話題轉移到盧詩臣的身上,盧詩臣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我不知道。”


    “我聽小昭說,你最近過得挺不錯的,試著長久一點吧。”


    “長久嗎……“盧詩臣的眼睛有些失神地望進一片黑夜之中,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這種事,哪裏說得準。”


    “詩臣,”方城月難得這樣叫他的名字,“往前走一步吧。”


    通話結束之前,方城月很鄭重而感激地拜托盧詩臣幫忙照顧梁昭。


    “結婚的事情,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和梁昭說吧。”盧詩臣最後說道。


    掛了電話之後,盧詩臣又倚靠在牆邊站了一會兒,腰上還隱隱地痛著,耳垂上仿佛還留有李鬆茗的牙齒咬過的觸感。


    想到李鬆茗和梁昭還在店裏,盧詩臣站了一會兒之後便準備回去。正要走的時候,一個男人從店裏麵走了出來,站在盧詩臣的旁邊。


    男人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含在嘴裏,卻沒有著急點上。他抖了抖煙盒,頂出來一支煙遞向盧詩臣。昏暗的燈光下一張臉五官到還算是頗為周正,看著盧詩臣,笑著說:“要來一根嗎?”


    盧詩臣看著他遞過來的煙,沒有接,說道:“我不抽煙。”


    男人頗覺有些沒趣,將煙收了起來,然後拿著打火機將嘴裏的煙點燃,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嫋嫋散在夜色裏,距離太近,濃烈的煙味讓盧詩臣微微皺了皺眉。男人繼續說道:“之前我就在這裏看見過你一次,老板還說你常來呢,結果好久都沒有遇到,我當他騙我呢,沒想到今天這樣有緣……”男人一手夾著煙,一手拿出手機,拉出了微信界麵,更靠近盧詩臣,輕笑著低語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交個朋友?”


    盧詩臣這種情況遇見過太多次了,當然很清楚男人口中的“交個朋友”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太知道其中蘊含的曖昧的意味了。


    盧詩臣向來都並不介意這樣的“交個朋友”,他貫來都擅長這樣的遊戲——萍水相遇,僅僅憑借一個眼神的交流和幾句曖昧不清的話語,心照不宣地加個好友,閑來無事通過消息隨意地互相撩撥幾句,如果撩撥得夠深,就短暫地交往、或者更短暫地交往一段時間——或許連交往也稱不上,不過是打發時間的慰藉。新鮮感退卻之後又心照不宣地疏遠,沒有明確的開始信號,也沒有明確的結束標誌,更不必對彼此奉行忠貞的標準。


    此時此刻,盧詩臣有點不合時宜地回想起方才方城月說的“往前走一步”。


    往前走一步……


    可是他真的能夠往前走一步嗎?往前走去哪裏?


    盧詩臣低頭看著那男人點出的微信界麵都已經熄滅,說道:“恐怕不太行。”


    “嗯?”那男人似乎頗為不解。


    “沒帶手機,”盧詩臣把拙劣的謊話說得很是理直氣壯,仿佛渾然忘卻了自己剛剛才放回兜裏的手機,“朋友還在等我,我先進去了。”說完,盧詩臣便請男人讓一下,然後往店裏麵走去。


    這麽顯而易見的謊話讓那男人都愣了一下。


    “什麽啊,”盧詩臣朝裏麵走的時候,還聽見那男人回過神來之後有點不滿地嘀咕,“不是說挺好搞到手的麽,消息有誤啊。”


    第71章 我才是他的現在


    盧詩臣在外麵接電話的時候,李鬆茗、梁昭在牆邊的一張桌子上坐下,盧詩臣走出去之後,周棋去了吧台那邊,似乎在跟老板說話,李鬆茗便順從地和梁昭一起等待著盧詩臣打完電話回來。


    醉醺醺的梁昭癱在卡座上,嘴裏不斷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麽,也聽不清。李鬆茗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以防有什麽意外狀況,然後被照片牆吸引了注意力。


    他們坐著的桌子挨著的牆麵上,張貼了很多的照片,雖然有幾張看起來很新的,但多數都是很舊的照片,很多都已經泛黃了,照片裏的麵孔都各不相同,大多都是雙人照,有一起坐著的,有擁抱的,甚至有親吻的,大都是男性的照片——剛剛李鬆茗從店裏的氛圍已經大概感覺到了,這家店的顧客應該是以同性戀群體為主的,這些照片也大部分看起來是情侶照,大約是店裏的客人們拍的紀念照片。


    李鬆茗被其中一張雙人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照片上他最先認出來的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麵孔——盧詩臣。


    那是和李鬆茗見過的任何時候都不一樣的盧詩臣。


    照片雖然過了塑,但是還是有些褪色了,一些色彩已經氤氳開了,即便這樣,照片裏的盧詩臣還是十分地奪目,一眼就能夠吸引住任何一個人。


    李鬆茗的目光便被吸引住,久久都無法從照片上的盧詩臣身上移開視線。


    不是現在看起來永遠都成熟溫柔的盧詩臣,不是跟淩思淩稚仙的合照裏略微有點慈父樣子的盧詩臣,也不是盧詩臣家裏的照片上稍顯冷漠的少年。


    照片上的盧詩臣,是大約二十多歲年紀,五官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樣子,眉目間都洋溢著一種極其青春的氣息,就像是初春枝頭的花朵,花瓣上還沾著剛剛落下的春雨,讓人忍不住想要摘下藏在自己的懷中。


    照片的背景有些虛化和模糊,於是人像便顯得格外地突出。照片裏,盧詩臣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衫,頭發比現在要更加長一些,長長的、烏黑的發梢如貓尾一般蜷縮在脖頸,將脖頸襯托得更加白皙。他的手肘撐在桌子上,端著一杯酒抵在臉頰邊,正在大笑著,不是那種禮節性的或者帶有輕浮意味的微笑,而是完全出自於喜悅的內心的、極其放肆且暢快的笑,像是聽見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得無比地張揚肆意。他紅潤的雙唇如熟透的石榴一般張開,露出牙齒是粒粒飽滿的果實,唇邊的酒窩仿佛已經有甜醇的滿溢了出來,眼睛也笑得如同一彎動人的明月。


    照片大概是抓拍的,盧詩臣雖然在笑著,但是他的眼睛並未看向鏡頭,而是微微偏著臉,極其專注地望著自己旁邊的人,仿佛連一分餘光都舍不得分給旁人。即便是如此陳舊的照片,那雙眼睛中的閃爍著的光芒也如此的動人——那種光芒是特屬於熱戀之中的愛人的、特屬熾熱而無所顧忌的青年人的,是愛與戀的光輝,如同盛夏落在茂盛枝葉上的陽光,如此的璀璨而熱烈,能將人曬得頭腦發昏。


    李鬆茗多麽希望,這樣熱烈的目光,望著的人是自己。


    但是盧詩臣望著的人是周棋,年輕的周棋。


    照片裏,周棋坐在盧詩臣的身旁,他是望著鏡頭在微笑的,他的手摟在盧詩臣的肩膀上,姿態無比地親昵,隻從盧詩臣望向他的眼神,便能夠辨別出兩人親密的關係。


    對於盧詩臣和周棋的關係,從盧詩臣與周棋到今天為止李鬆茗所知道的三次見麵以來兩人的氛圍與態度,李鬆茗明白他們之間必定是有過一段掩蓋在漫長歲月之下的故事,不同於他和徐磬之流玩的曖昧遊戲,也不同於與自己的這段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戀愛。


    但是,如此直觀地麵對著盧詩臣和周棋的過去,李鬆茗有一瞬間還是如同被某種巨浪淹沒,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龐大的酸澀和無力的憤怒在一瞬間就填滿了李鬆茗的整顆心髒。


    “這是我以前和詩臣在這裏一起玩的時候拍的照片。”周棋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來。


    李鬆茗側頭看過去,周棋看著那張他和盧詩臣的合照,臉上滿是懷念的神情,然後對李鬆茗說道:“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還在呢。”


    李鬆茗瞥了他一眼,“看起來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


    “過去再久,也是讓人懷念的好時光。”周棋不知道什麽時候去吧台調了兩杯酒過來,在李鬆茗的對麵坐下,將其中一杯從桌上推給李鬆茗,微笑道:“喝一點?”


    李鬆茗沒有碰那杯酒,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裏快要滿溢出來的某些情緒竭力地吞咽回去,冷淡地說道:“我要開車。”


    “是嗎?”周棋倒也並不強逼他喝酒,被拒絕也不惱怒,他獨自端著酒杯好整以暇地喝著,靠在卡座的椅背上,漫不經心地問,“剛剛接電話的是你?”


    周棋問的“剛剛”,顯然是他剛剛為了梁昭打電話給盧詩臣的時候。


    那時先接電話的人是李鬆茗。


    李鬆茗把那杯酒拒絕了,原本似乎已經昏睡過去的梁昭聽見了“酒”字,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嚷嚷道:“酒,就在哪裏?我還能喝,”他費勁地從兜裏掏出錢包來,“我有錢!給我酒!”


    “沒有酒,你聽錯了,酒都讓你喝光了。”李鬆茗肯定不能讓他繼續喝了,把那杯酒直接推回到了周棋的方向,按住了梁昭迷迷糊糊地四處摸索的手,又把錢包給他塞回去,梁昭依舊不甘不願地嘟囔著要酒喝,李鬆茗將他按回卡座上,才回答了周棋的問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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