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思哪裏是能忍的人,當初跟盧詩臣吵架都敢跳車,當即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淩思是體育生,每天的鍛煉量極大,在同齡人中原本就是發育得比較好的,體格體能一向很好,而且還跟認識的學跆拳道的學姐們學過幾招,因此以一敵三一時也居然不落下風——何止是不落下風,這幾個混混也就是外強中幹虛張聲勢,要不是身邊還有個這一次因為看見淩思跟他們打起來、總算鼓起勇氣來反抗但是反而挨了兩拳(甚至其中一拳還是混亂中被淩思不小心打的)的江雲誨,完全稱得上占據上風。


    他們鬧出來的動靜不小,有路過的人看見了便報了警。於是在淩思把其中一個混混踹到地上叫得像殺豬一樣的時候,接到報警的警察趕到了,將一群人全部提溜回了派出所,那個被淩思踹到地上的混混手臂撞骨折了,便被一個民警帶著先去醫院拍片包紮去了。


    “這種事你怎麽也不跟我講一下?”聽完之後,李鬆茗起初有點生氣,又上上下下地確認了一番江雲誨,確認他除了臉上不小心被打到的地方,看見沒有別的地方受傷才鬆了一口氣。


    “怕你太忙了……”江雲誨小聲說。


    李鬆茗其實也清楚,連親生父親都不管他,江雲誨這種內向敏感個性,又怎麽敢太麻煩一個並不算得很親近的表哥。看著江雲誨依舊抿著的嘴和不安的眼神,李鬆茗緩和了表情和聲音,說道,“抱歉,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將事情講清楚之後,男警官將那個黃頭發和紅頭發帶出去單獨詢問,畢竟涉嫌到敲詐勒索,還得專門問訊一下。那黃頭發叫嚷自己是受害者,要淩思陪醫藥費,被男警官一把拎了出去。剩下的那個女警官還在一旁勸誡著淩思:“你看你的這位同學都已經叫來了家長了,你還是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我手機壞了啊。”淩思把屏幕已經摔得四分五裂的一個手機扔在桌子上。


    “電話號碼記得嗎?可以用我的手機打。”女警官拿出來自己的手機說道。


    淩思眼睛向上瞄,說:“不知道。”顯然是不太配合的姿態。


    “現在還有個人在醫院呢,雖然你是見義勇為和正當防衛,但還是可能涉及到要賠償……”


    “我可以自己賠償。”淩思說。


    “你畢竟沒有成年,有些事還是家長出麵比較好……”女警仍耐心地勸說。


    “他也是我家長,總可以了吧。”淩思突然指著李鬆茗說道。


    雖然從方才李鬆茗進來之後和淩思的交談裏女警官也意識到李鬆茗大概是和淩思認識的,但是被淩思這麽突然來一下還是愣了愣,正要說什麽的時候,門口有個同事叫她說點事情,她便叫幾個人等一下,去門口說事情。


    在女警官跟同事說話的時候,淩思將目光轉向了李鬆茗,“鬆茗哥,你當一下我的家長吧。”


    “我不太合適吧,”李鬆茗沒想到淩思會來這麽一出,勸道,“這麽大的事情,還是應該告訴盧老師一聲……”


    “有什麽不合適的,你不是他男……”淩思說了半句又突然住了嘴,一向冷傲的神情裏難得露出了幾分懇求的意味,“我不想讓他知道。”


    他顯然指的是盧詩臣。


    李鬆茗始終還是覺得瞞著盧詩臣有些不太妥當。


    女警官跟同事說完話,很快就又回來坐下,淩思的目光又看向李鬆茗,眼中含著一些期許。李鬆茗無奈地輕聲歎了口氣,然後跟女警官說道:“我認識她父親,她的事情我來處理也一樣。”


    女警官神情狐疑:“你跟他父親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李鬆茗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和他父親……是朋友,他父親是醫生,我來之前還剛剛跟他通過話,他現在應該在還做手術,就算是打電話也接不了,估計短時間內抽不開身,現在我先幫忙處理吧。”


    那女警官思索了一下,看淩思那很是油鹽不進的樣子,最後也隻能無奈地說道:“那也行吧,不過後麵最好還是讓家長來一趟。”


    於是,李鬆茗便擔任起了江雲誨和淩思兩個人的“家長”,按著女警官的要求,留了聯係方式,簽了各種各樣的字,又和帶著那受傷的混混去了醫院的警官通話,聽那邊說了情況——手臂骨折,上了夾板,醫學角度來講問題倒不算是很嚴重,就是得養著,等下就把人帶回來。剛剛將黃頭發和紅頭發的男警察從他們嘴裏審出來,他們敲詐勒索的受害者也不止江雲誨一個,這事估計還有得調查問詢,醫院裏的那個也得帶回來問問,之後兩方人還得再談談話……


    不知不覺間,在派出所裏就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李鬆茗都有些暈頭轉向的時候,接到了盧詩臣的電話。


    若是平常時候,李鬆茗自然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他剛剛才“冒充”了淩思的“家長”,此刻看著盧詩臣的電話居然莫名有些心虛。


    但是李鬆茗還是很快將電話接了起來。


    “盧老師,手術……”李鬆茗麵臨著此刻的境況,一時沒有想好說什麽,便想問一句手術是否順利來拖一拖。


    但是他話還沒有問完,就被盧詩臣打斷了。電話那頭還傳來尖銳的鳴笛聲,似乎是盧詩臣很不耐煩地在按車上的喇叭。盧詩臣語速很快地說:“鬆茗,今天不能見麵了。”


    和岑露他們還在吃飯的時候,盧詩臣本來計劃約李鬆茗看電影,被突然來的手術將計劃擾亂了。雖然手術結束的時間不確定,但盧詩臣最後還是說了一切等手術結束之後再看安排。


    “怎麽了?”李鬆茗聽出了盧詩臣語氣中的焦灼。


    “淩思不見了,人好像在派出所,電話也打不通,我得去找她。”


    第77章 變故陡生


    李鬆茗恍然。


    一瞬間李鬆茗的大腦有點停止了運轉——盧詩臣怎麽知道淩思在派出所?


    他有點不太確定地問道:“盧老師,你怎麽知道淩思……”


    電話那頭已經不再有鳴笛聲,似乎道路通暢了,“我等下再給你打電話。”盧詩臣快速地說道,打斷了李鬆茗還沒有完全問出口的話,然後急匆匆地把電話掛掉了。李鬆茗還沒有回過神來,電話那頭已經隻剩下忙音了。


    盧詩臣的這個電話讓李鬆茗頗有點如墜雲霧之中——他一下午都在派出所忙著處理江雲誨和淩思的事情,他開始回想,他應該沒有在他自己都不記得的什麽時候,告訴了盧詩臣淩思的事情吧?雖然始終為“隱瞞盧詩臣”這件事感到不安,但畢竟剛剛在調解室的時候,他已經答應了淩思先不告訴盧詩臣,應該也沒有那麽快就告訴了盧詩臣吧。


    但是盧詩臣現在又正在趕來派出所的路上。


    李鬆茗想要再給盧詩臣打電話回去,但是想到他現在應該正在開車,而且本來就很著急,接電話也不安全,因此有些猶豫。


    現在盧詩臣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方才答應幫淩思隱瞞的事情還作數嗎?如果盧詩臣來這裏看見自己會怎麽想?


    他猶豫的這片刻,方才的女警官叫他過去看一下江雲誨和淩思整理的最終筆錄——他們是未成年人,法定代理人需要確認他們的筆錄,但是他們兩個一個法定代理人不會來,一個不想法定代理人,李鬆茗這個臨時的家長便擔任了這一項任務。


    於是李鬆茗隻好先放下心裏猶豫不定的糾結,跟著女警官回到調解室去。


    調解室裏現在已經隻剩下他們幾個,那兩個混混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江雲誨和淩思兩個人還坐在一旁,等著李鬆茗看完筆錄簽完字。


    江雲誨小心地看了一眼淩思,說道:“淩思,今天的事情,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對不起什麽?謝什麽?”淩思靠著椅背,雙手插在兜裏,無聊地指著腳在地麵上,將椅子一晃一晃地,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對不起今天把你牽扯進來,謝謝你今天幫了我。”


    淩思聳了下肩膀,無所謂地說:“我打他們是因為他們嘴賤手賤,又不是因為你——你臉上那一拳還是我揍的呢。”


    江雲誨有點青紫的臉上泛出了一點微紅,神情尷尬而羞慚,說:“還是謝謝你。”


    淩思側過頭瞥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的淤青上掃了一下,問:“臉疼嗎。”


    “不疼,”江雲誨說著話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淤青,“嘶”了一聲,然後不太好意思地,“還是有一點吧。”


    “傻子一樣,看見別人打架不知道躲遠點。”淩思嗤了一聲。


    “我、我想幫一下你麽。”


    江雲誨性格一向都有點軟弱怕事,一貫秉承所有事情能“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的原則——哪怕是錢買來的虛假“和平”。從前被其他同學要求請客的時候,被那幾個混混敲詐勒索的時候,江雲誨一直都是選擇直接給錢了事。但是看見他們騷擾淩思以及跟淩思打架的時候,江雲誨心中卻誕生出了一些突如其來的勇氣,想要幫助和保護淩思——雖然從結果上來看他完全是幫倒忙。


    淩思瞥了他一眼,然後在書包裏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拋給江雲誨,語氣平平地說:“擦一下藥吧——下次眼睛看著點兒,別往拳頭上撞了。”


    江雲誨手忙腳亂地接住,是一瓶跌打損傷的外用藥,淩思平常訓練偶爾會有些磕碰,所以才備在身上的。


    李鬆茗沒怎麽注意江雲誨和淩思的交談,他一邊看筆錄,一邊還想著盧詩臣的事情。


    眼下盧詩臣估計馬上就要來到派出所了,他此刻簡直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心髒上躥下跳的,看筆錄都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鬆茗懷著有點複雜的心緒和難言的躊躇看完了筆錄,跟女警說了沒什麽問題,然後女警便叫江雲誨和淩思過來簽字。


    兩個人剛拿起筆的時候,調解室的門被敲響了,一個有些氣喘的、急促的聲音,李鬆茗無比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不好意思,請問淩思在這裏嗎——淩思!”


    李鬆茗抬頭望過去,便看見了手扶著門框的盧詩臣。


    他頭發淩亂,麵頰微紅,顯然是很著急地跑過來的。他的臉上滿是焦急不安的神情,看見淩思的那一刻,明顯地鬆了口氣。他看著淩思,聲音裏的焦急不安褪去了許多,變得嚴厲起來,泛著微微的怒意,“你又闖什麽禍了?知道你姥爺有多擔心你嗎?”


    盧詩臣之所以發現淩思的事情,就是因為淩老院長。


    今天是周六,下午淩思一般不上課,如果沒有訓練或者其他事情,按慣例都是要去養老院陪陪淩老院長的。但是今天下午,淩老院長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淩思,淩老院長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便給她打電話,發現她的電話也打不通,一直提示手機已經關機,打了好幾遍也是如此。


    老人家心裏很是不安穩,便又給盧詩臣打了電話。


    於是,剛出手術室不久,盧詩臣就接到了淩老院長的電話,聽說了淩思沒有去養老院而且聯係不上的事情。因為不願意老人家擔心,盧詩臣先安撫住老人,說淩思應該是臨時有訓練所以才關了機。


    安撫了淩老院長之後,他也立刻給淩思打電話——當然是同樣的結果,打不通,發現淩思人在派出所,他擔心急了,便急忙找了過來,估計過兩天得收到超速罰單。


    至於如何“發現”的,盧詩臣囫圇了過去,並沒有明說。


    而此刻,盧詩臣自然也看見了同在調解室的盧詩臣。他說淩思的那句“知道你姥爺有多擔心你嗎”尾音被卡在了喉嚨中,看著李鬆茗的眼神中有許多的疑惑和古怪:“鬆茗?!”盧詩臣的神情很震驚,“你怎麽在——”


    女警察看見盧詩臣愣了一下——既是因為盧詩臣的突然到訪,又是因為盧詩臣不俗的樣貌,她問道:“請問你找誰?”


    “我是淩思的父親,”盧詩臣走了進來,“請問我女兒是出了什麽事?”


    “你都來派出所了,他沒跟你講什麽事情嗎?”女警看了一眼李鬆茗,有些疑惑——她理所當然地以為,盧詩臣知道淩思在派出所,是李鬆茗告訴淩思的。


    而淩思看見盧詩臣,攥在手裏正準備簽字的筆發出了輕微的響聲,似乎是被折斷了,她瞪著雙眼看了一眼李鬆茗:“你告訴他了?”她對李鬆茗怒目而視,“叛徒!明明說好了不講的!”


    李鬆茗下意識地說:“我沒有。”


    “那他是怎麽知道的!”淩思連筆錄也不簽了,轉身就往外走。


    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弄得女警不明所以,但是她知道此刻肯定不能讓淩思走,便本能地就站起身來準備追出去讓淩思回來。


    而盧詩臣一邊叫著“淩思!你給我站住”,一邊比她反應還快地抬腳跟了出去,李鬆茗也緊隨其後,江雲誨反應最慢,但是猶豫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追著淩思往外跑。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派出所到了晚上,也還有不少人吵鬧著,但是看著這一連串人追出去的景象時,連還在撕扯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看著淩思風一樣跑了出去,後麵跟著好幾個人追著。


    然而淩思是田徑運動員,如果有意要跑,那幾乎沒有人追得上。隻有最先追出去的盧詩臣離她最近,大約是特殊情況下的爆發力,盧詩臣倒是很快追上了淩思腳步,他先是在淩思的身後一把拽住了她的書包,止住了淩思的步伐。


    他不如淩思這樣的專業運動員,雖然跑得快,但是幾乎跑得有些脫力了,但他還是很用力地拽住淩思的書包,聲音裏含著怒意:“淩思!”


    淩思掙紮,一時沒有掙開,生氣地說:“放開我!”


    “盧老師!淩思!”此刻李鬆茗也追了上來,他喘勻了呼吸,勸道


    “我跟騙子沒什麽好說的。”淩思依舊認為是李鬆茗出爾反爾將事情告訴了盧詩臣。


    他們身後傳來了一陣摩托車的引擎聲,那女警倒是見淩思跑得太快,根本沒有用腿追,直接騎了門口執勤的警用雙人摩托,叫了一個同事一起追了上來。江雲誨原本也要跟過來,警察叫他別出來添亂了,先在派出所裏等著。


    追上來之後,女警將車停穩,怕刺激淩思,也沒有離太近。她看著淩思和盧詩臣之間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勸慰淩思道:“有什麽話跟你爸爸好好說麽,這樣跑出來多危險。”


    “他才不是我爸!”淩思怒氣衝衝地吼道。


    “不要任性,小思,”盧詩臣說道,“就算你再不想看到我,不管怎麽樣,先回去把事情說清楚。”


    淩思幹脆直接將書包帶子從肩膀上脫出來,盧詩臣因為拽得太用力,在反作用力下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淩思雖然一門心思對盧詩臣發脾氣,但是看見盧詩臣要摔倒了,還是下意識地想要抓住盧詩臣。


    不過李鬆茗就在盧詩臣的身後,很及時地扶住了盧詩臣,讓盧詩臣避免了摔倒。


    雖然人沒有摔倒,但是有什麽東西從盧詩臣的口袋裏滑落了下來,然後“呯”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眾人視線下意識地就一起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掉在地上的,是盧詩臣的手機。


    盧詩臣的手機頁麵是亮著的,正停留在某個類似於地圖的頁麵上,中心的一個紅點還在不斷地閃爍著。


    但那顯然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地圖軟件。


    看著盧詩臣的手機頁麵,李鬆茗的腦海裏,突然劃過了什麽——一段許久之前的記憶,以及剛剛被忽略的問題。


    明明他並沒有告訴盧詩臣,淩思在派出所的事情,為什麽盧詩臣知道淩思在哪裏,能夠直接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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