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是第二個,因為其他人還有迷惘,還有心境上的不純,所以看不見化心的契機;而你不一樣,柳尺素,你在來問我的時候,就已經清楚確定了自己的目標,剩下的,無非是選擇通過哪一條道路,到達你想去的終點而已。”


    “迂回曲折一些,但更安全的路……或者一條崎嶇坎坷,可足以讓你先飛的路。”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暫無其他人的宿舍裏沒有開燈,柳尺素偏過頭的時候,可以清楚看見身邊那隻龐大又危險異獸眼眸中的藍色好像化作了大海,要將她徹底溺死在隨波逐流的人生中。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想去。”


    “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想去試試。”


    她曾經埋怨著自己怎麽就成了禦獸師,可自從與青鱗魚相開始,她明明就不再後悔過。


    至此之後,她在朱鷺市市博物館遇到杜青碧和林深山,主動選擇留下的時候;主動選擇報考中央九大的時候;主動自己增加訓練的時候;主動和青鱗魚商量化龍的時候;主動和饕餮說,要挑戰化龍的時候,全部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和決定。


    快跑不動了。


    柳尺素已經感覺自己的體能快要到極限。


    但是……如何達到饕餮口中,那種重要抉擇的關鍵時刻?


    意思是生死極限的時候嗎?


    亦或者隻是做出什麽選擇的時候?


    但這些問題去問饕餮,對方也隻會懶洋洋地給出一個“你自己想”的答案來。


    她已經帶著那幾個畢業生在廢棄工廠裏繞了好幾個大圈,感覺自己跑得連肺泡裏最後一絲氧氣都被壓榨出來。


    在路邊被迫躺著當屍體的幾位同學都已經看過好幾輪了。


    要不是她提前在這幾片區域布置了幻覺,恐怕現在早就被捉住。


    柳尺素捂著自己手腕上的數字牌,抬頭看向頭頂的時鍾。


    還有最後三分鍾,隻要杜青碧他們能拖住最強的那個人,她避免被剩下幾個人抓住的話,就是他們的勝利!


    她深吸一口氣,接著往前方跑去。


    然後有聲音忽地從頭頂傳來。


    “找到了。”


    在考試場地裏,按理說沒有考生能說話,此時和他們同屆的學生都已經被打倒,那剩下能說話的隻有……


    柳尺素立馬往在預料之外的另一條分岔路口跑去,但是她沒跑兩步,就發現前方的道路已經被人堵住。


    她後退一下,看向剩下分叉口,剛才說話的海雕收攏翅膀,落在那人的肩頭。


    最後她看向自己的身後,果不其然也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剛才說話的海雕又一次開口說道:


    “你的搭檔不是擅長強攻突圍的,不如你主動認輸,還不用遭受戰鬥時的皮肉之苦。”


    要乖乖交出來嗎?


    他們三人明明沒有說話,可她好像聽見了他們無聲的催促。


    如果是以前的柳尺素,或許現在已經在這樣的壓力下,早早選擇沉默地交出手上的東西,可是……


    柳尺素用力地搖頭,水霧朦朧在這片區域之中,然後她的身形逐漸消失在這霧氣之中。


    海雕模樣的異獸無奈地搖搖頭。


    “那就沒辦法了,還是需要速戰速決。”


    “不過這孩子似乎不清楚,從滂水中化心的蠱雕雙目能夠看穿任何迷幻之景。”


    [蠱雕]的禦主在以一種“能不能別再犯中二病”的眼神在看它,於是它頓了頓,說道:


    “算了,那就讓我們將她淘汰出局。”


    如果沒有變故的話,這將會是一場快速且壓倒性的勝利。


    因為是三人對上一人,更何況被包圍的那個還隻是一個不擅長正麵迎敵的輔助治愈係的禦獸師。


    柳尺素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股大力從正麵擊中,下一秒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被直接擊飛出去。


    天旋地轉之間,後背就感覺到了巨大的疼痛。


    她似乎是直接撞到了牆上,這接近一年的訓練成果,讓她撐住了沒有直接暈厥,可耳鳴和暈眩同時襲來,讓她在恍恍惚惚間看見某人向她走來的時候,嘴裏無聲說著什麽。


    ——不好意思啦小妹妹,但是勝利我們要拿下了。


    那個人在說話,可在她耳旁響起是饕餮的聲音。


    ——“你是想慢慢來,還是想快一點?”


    她當然是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讓她快些追上天才們的步伐。


    更何況,她已經和杜青碧約好了。


    她答應過她,要守住的。


    畢業生當中最強的那個到現在也沒有出現,說明杜青碧他們已經成功實現了原定的計劃,那成功怎麽能到她這裏功虧一簣?!


    柳尺素勉強睜開眼,最後的選擇是把自己的手藏在身邊,好像這樣就能拖延時間到最後一分鍾的結束。


    但是,來不及了……她還是太弱小了。


    黑暗如冰冷的潮水淹沒她的口鼻,讓她好像重新回到無能為力,溺水窒息的痛苦裏。


    她無助地在這漆黑的海水中擺動自己的四肢,想要浮出水麵。


    可她既不往下沉,也不往上浮,她被卡在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絕望困境中。


    饕餮的聲音從幽暗的海底傳來。


    “柳尺素,你已經走到選擇的岔路,告訴我,你想選擇哪一條道路?”


    海藍色的豎瞳在窺不見盡頭的海底看著她。


    頭頂似乎隱約有光亮浮現,或許那裏有更輕鬆的解脫。


    可是她轉身往下追尋黑色的太陽。


    她的錨點在更深處的地方,她選擇了一個錨點,那就會堅持著往前追逐。


    下方的氣泡不斷上湧,像是什麽潛藏在深海中的巨獸笑起來的巨大動靜。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每個人化心之時,所見之景都是不同的!”


    “柳尺素,來登上龍門吧!我將會成為你的考官,亦是你的見證人!”


    海的深處,有黑色的太陽照亮金色的門。


    她往下、往下、不斷往下,跟隨著內心的錨點,越過千難萬險,直到海的最深處。


    她浮出了水麵。


    ***


    王歸捧著一杯剛倒的熱水,低頭吹口氣的時候,猜測接下來的結局。


    “杜青碧他們幾個小輩挑戰季凱歌,能有這樣的收獲和結果已經很不錯了,可是把寶都壓在一個輔助係學生的身上是不是太冒險了?”


    “而且還一定要去挑戰季凱歌……出去躲著他們點,我倒是覺得勝利的可能性更大。”


    他搖搖頭,準備把茶水放涼一點再喝。


    “風大元帥,你還是準備好燉雞,我要兩隻,我們家龜很能吃,你也不是不知道。”


    不過說了這麽多,一向喜歡沒事插嘴說兩句的風大元帥竟然半點沒插嘴,實在讓他感覺有點奇怪。


    幹什麽呢這是?


    王歸悄悄抬眼,往他們都在目不轉睛盯著的方向看去。


    他就不信,那群小家夥還有什麽絕地翻盤的殺招?總不可能再來一個化心期嗎?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他也想象不出……


    滾燙的茶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看到直播畫麵裏的那一幕,王歸難得感覺自己腦子像是有些不夠用。


    風有望抽了張紙巾放在老戰友的麵前,語氣裏開始不由自主帶上了些囂張,和欣賞別人被打臉時的幸災樂禍。


    “醒醒醒醒,你要是現在老年癡呆了,我還得接手你玄武隊那些爛攤子呢。”


    “放什麽狗屁,我要是老年癡呆,不如讓我先自行了斷!”


    王歸回過神來,目光還和其他人一樣黏在屏幕上,但手快速摸到那張紙巾擦擦自己的嘴角。


    嘶……


    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因為看到第二條龍出現的那一幕太震驚,所以熱水現在全潑自己手上和衣服上,還好現在那群心急的家夥都跑考試現場去了。


    風有望無奈地搖搖頭,“有些事情你強求不來的,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


    王歸握緊自己的手,冷哼一聲:“我看有些人有的時候還沒做到盡人事,就已經開始希望聽天命了。”


    他抬起頭看著華國自主向世界敞開國門後出現的第二條龍。


    “風大元帥,我不信任龍。”他說著。


    坐在他們旁邊的莫愁聞言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筆,然後看向目前在場人員最年長的兩位。


    大概是經曆過近現代那幾乎可以稱之為黑暗時代的人,都對這種生物以及它背後代表的皇權有著極度的厭惡,以及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深恐懼。


    莫愁下意識看了眼門口。


    會議室的大門是靜音的,出於職業素養,宋平自幾分鍾他們開始這段話題之前,就已經幫他們把門貼心地重新合好。


    現在整個會議室裏隻有他們幾人。


    王歸說道:“龍,很強是沒有錯,可是將萬眾所有的希望與力量都寄托在一個……或者少部分人身上的時候,我感覺我們就是在造神。”


    此時聽到王歸這句話,眾人忍不住想,的確如此。


    如果是這樣的話,似乎他們與西方那些固執想要成為神的偏執瘋子們也沒什麽區別,仿佛隻要這樣就能解決已經困擾了人們長達數百年的獸潮難題,和總是在各種預言與推測中若隱若現的滅世危機一樣。


    王歸看著監控裏的畫麵,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這群龍還能保持著清醒和理智,那還能勉強算得上是萬事大吉,但萬一他們失控,你知道我們要賠上多少人才能控製局麵?”


    他轉過頭看向風有望。


    “風大元帥,你別說你忘了當年的黃龍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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