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示意五條悟看輪椅上撲騰的黑發少女,委婉道:“你嫌她吸仇恨吸得不夠多?”


    竹泉知雀身上的挑釁buff已經大到遠超五條悟的程度了,虧她八字夠硬,能抗住非人的命格。


    “說的也是。”五條悟伸了個懶腰,“她要是咒術師,說不定比我更讓上頭那幫老東西頭疼。”


    超級無法無天,身後也沒有家族派係拖累,想幹嘛就幹嘛,心情不好隨機挑兩隻幸運壞橘子捏碎榨汁,快樂美滋滋。


    “如果是那樣,她很容易被當成詛咒師通緝。”夏油傑沒有展開話題,“和我們可是敵人。”


    “不會的不會的。”五條悟擺擺手,“讓她摔到斷腿的咒靈我一隻手就能碾死,這麽弱小的詛咒師,輕輕鬆鬆綁回來拷問。”


    夏油傑收回前言,論挑釁還是五條悟技高一籌。


    “好了,別想著不切實際的事情。”夏油傑平靜地說,“知雀隻是個需要咒術師保護的普通人而已。”


    “再去閣樓看看。”五條悟走向門口,“【孩子】到底藏哪兒去了?乖乖出來被我祓除不好嗎?”


    【母親】寄宿在別墅中,【孩子】躲在母親的軀體內,六眼範圍內哪哪都是殘穢,反而叫五條悟難以尋覓其中一個咒靈的行蹤。


    兩個男高的身影消失在閣樓,工藤新一在別墅客廳轉來轉去翻箱倒櫃式查案,竹泉知雀劃著輪椅停在牆邊,低頭啜酸奶喝。


    火舌攀上靠牆的輪椅,坐墊溫度升高,竹泉知雀趕在酸奶高溫變質前幾口喝完,不重不輕地敲了下輪椅扶手。


    牆壁上跳動的火焰陰影停了一瞬,回想起了生吞千根針的痛楚。


    “有事嗎,新人員工?”竹泉知雀壓低聲音,“來找前輩做入職輔導?但我們不是一個部門的,我最多能給你薪資合同的建議。”


    港口mafia向來不吝嗇給員工買保險,特別是人身意外險,投保額度驚人的高,身前生後事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保你無憂入職。


    “話雖如此,你是第一個入職港口mafia的咒靈員工,史無前例,五險一金的落實有些困難呢。”竹泉知雀琢磨,“該怎麽和保險公司簽訂合同呢?以你是否被祓除為條件,要求咒術師賠償港口mafia的電費損失?”


    這份合同黑心資本家森先生一定很喜歡吧,把無恥打在公屏上。


    “畢竟你也沒有家屬。”竹泉知雀聳肩,“不然受益人可以填家屬姓名。”


    【媽、媽媽……】


    稚嫩又尖利的聲音回蕩在陰影裏。


    【媽媽、媽媽、媽媽……】


    “受益人填你的母親?”竹泉知雀無障礙地理解了,“不行呢,它離不開這棟別墅。”


    若非如此,你們母子倆早被邪惡的咒術高專學生消滅得連靈魂都成灰了,哪有機會收到港口mafia給的offer?


    “你知道你媽媽為了給你找工作付出了多大犧牲嗎?”竹泉知雀語重心長地對媽寶男說,“唯有好好工作才能回報它一片苦心。”


    “你在和誰說話?”


    工藤新一檢查完沙發底下,抬頭問:“什麽員工保險?”


    “是兼職啦。”竹泉知雀草稿不打地說謊,“我可不想坐輪椅去學校,準備請個長假,但隻在家呆著不是很浪費生命嗎?準備出去找個兼職做,問一問對方願不願意給我買保險。”


    工藤新一:“你坐著輪椅讓兼職公司買保險,真的是去應聘,而不是碰瓷?”


    竹泉知雀沉思:“作為一個很懂得變通的人,我的角色是流動的,可切換的。”


    工藤新一是個偵探,他受不了竹泉知雀的犯罪宣言,轉移話題道:“我有一些發現。”


    初中生偵探拿出粉筆,挨個在地板上留下記號:“這塊、這塊、還有這塊地板,比周圍的地板更新。”


    “火災發生在客廳,事後更換地板很正常,但你看這些記號連成的軌跡。”


    工藤新一站到沙發上,從左看到右:“明顯,受害者在被火燒到後企圖逃跑,她的腳踩在地板上,燒出一個個焦痕,事後被人更換了地板。”


    名偵探閉上眼,幾乎能想象出多年前夜晚的那一幕。


    仿佛被澆了一層油的女人在火焰中哀嚎,跳動的火苗黏在她的皮膚上,她在地上打滾,掙紮著爬起來逃跑——跑到哪裏去?


    “廚房。”竹泉知雀說。


    沒錯,工藤新一睜開眼,幾步跑進廚房。


    廚房有水龍頭,被火焚身的人第一反應當然是找水!


    男生趴在地上,仔細觀察地板與地板之間的縫隙,肯定道:“廚房地板也有換新的痕跡!死者進過廚房。”


    “但她沒能成功滅火。”竹泉知雀轉著輪椅過來,“那天晚上,廚房的水龍頭奇怪地壞了。”


    工藤新一擰動水龍頭,在嘩嘩的流水聲凝重道:“你說的沒錯,如果廚房順利出水,死者不可能離開廚房,以至於在樓梯口留下燒痕。”


    他快步跑向樓梯,竹泉知雀緊隨其後。


    工藤新一是足球愛好者,不僅射門奇準,跑步速度也快,但令他無言以對的是,竹泉知雀的輪椅永遠可以與他並駕齊驅。


    明明沒有人推,全靠她手操,這真的是人可以擁有的速度和腕力嗎?


    她為什麽沒登上全國田徑大賽的舞台?帝丹中學的體育老師難道全是薪水小偷不成?


    田徑社教練:嗚嗚,我找到知己了嗚嗚,工藤同學你知道想抓人入社卻永遠隻能在放學看見灰塵滾滾的背影的痛嗎?


    抓不到,根本抓不到,竹泉知雀是風一樣的女子,信奉時間等於工資的爭分奪秒勤懇打工人。


    參加全國大賽?的確,非常青春,非常適合運動番的高中生,但竹泉知雀已經過了集體榮譽感爆棚的時期了,要她出力是要付費的。


    一旦參加工作,一旦成為社畜,人就不由自主抵觸起白嫖行為了,是竹泉知雀的錯,是她不夠青春熱血。


    竹泉知雀:安靜地呆在我的惡役片場,絕不去隔壁運動番串門。


    樓梯被劇組的工作人員來回踩過,但工藤新一不怕,他的偶像可是大偵探福爾摩斯。


    昔有偶像靠煙灰辨識140多種香煙品種,今有他靠夏威夷進修回來的神奇技術辨認新舊地板,舍他其難!


    “死者沒能爬上樓梯。”工藤新一指著樓梯中央道,“她隻跑上了樓梯幾步,體力不支,徹底摔下樓被活活燒死了。”


    他語氣沉沉,偵探能查到過往痕跡留下的線索,而斯人已逝,再如何努力亦挽回不了悲劇。


    竹泉知雀的輪椅停在樓梯下方,她這幾天上下樓梯全靠五條悟扛,工藤新一還修練不到能把竹泉知雀連人帶輪椅抱上樓的程度。


    安安分分支著頭靠在椅背上的黑發少女看向沉默的偵探,替他說了難說出口的話:“你猜,那天夜晚有多少人站在二樓目睹她的死亡?”


    別墅的隔音並不好,晚上導演的鼾聲是個人都聽得見,而一個活人被火活活燒死是怎樣驚天的痛楚?死者的叫喊聲連遠處森林的郊狼都被駭得夾起尾巴。


    “沒人來救她嗎?”工藤新一拳頭緊握,“那可是他的妻子,他們的母親啊!”


    “都說了是謀殺,哪有凶手救被害人的。”竹泉知雀搖了搖頭,“想知道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麽,看葬禮現場就知道了。”


    長子吞下金叉——餐具存放於廚房,暗示他是當晚破壞水龍頭的人。


    二子磕破頭顱,三女驚嚇過度——兩人在二樓看見被燒成火人的母親,被嚇得大叫逃跑,沒想過救人。


    而被幼子推下墳坑的愛德華代表著當晚在客廳苦苦掙紮無法上到二樓的女人,幼子充當了愛德華的角色,冷眼看著妻子掙紮——是他親手置她於死地。


    “一場男主人和長子連手設計的謀殺,二子和三女或許知情或許不知情,但沒打算去救母親是肯定的。”


    小兒子跳樓自殺,象征那天晚上,他想從二樓跳下去,墜入焚燒母親的火海。


    “大致上和我猜測得差不多。”竹泉知雀自言自語。


    她不懂偵探,但她懂咒靈,尤其是特級咒靈出現的原因,隻管往狗血獵奇的方向猜,越聳人聽聞越接近事實——好歹是個特級,日後和同伴見麵互相報誕生原因可是很要麵子的,沒個令人深感“人類才是最大的邪惡,我們要消滅人類創造隻有咒靈的美好世界”的理由都不好意思做特級咒靈。


    行行都內卷,終是卷到咒靈頭上了,逃不過,逃不過。


    工藤新一還在繼續他的偵探偵察,他真是個好兒子,這次收集的素材夠工藤優作多寫一本短篇小說——分類是懸疑推理不是靈異鬼怪,竹泉知雀不服。


    竹泉知雀自由地劃著輪椅在別墅裏亂轉,她無疑是全場掌握信息量最大的人。


    明明隻是擔心前輩過來做個兼職,效率卻大大超過了某咒術高專的專業人士,兩位男高你們有什麽想說的?


    竹泉知雀:男人,不行。


    靠不住,還是要看她的,新員工【中央暖氣】和三倍年終獎她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輪椅軋過吱吱作響的走廊,投在牆麵的影子清晰瘦長,竹泉知雀的手按在牆壁上。


    “越過神情冷漠的父親、表情複雜的大哥、驚慌的二哥和尖叫的三姐,你看見你被燒得不似人形的母親。”


    “火海很熱吧?氣流掀起額發,熱得人心裏發寒。但火焰卻又很美,搖曳著,融化著,明知不能觸碰,又難免心生向往。”


    她說:“你當時一定很想跳下去。”


    火焰的影子纏住她的手指,灼燒的痛楚十指連心,竹泉知雀不為所動地甩甩手,含住指尖,聲音含糊道:“別了,我不和咒靈共情。”


    母親被燒成了焦炭,黑黑的,到處都是,男孩想,母親到處都是,她在別墅的每個地方。


    葬禮前夕的夜晚,他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見粘稠的黑霧滲過天花板,如水般一滴滴落在他臉上,仿佛過往夜裏母親溫柔的手。


    “它因你對母親的思念與愛意誕生了。”竹泉知雀歪頭,“真了不起,需要非常強大的執念才行。”


    她不太能理解男孩對母親的依戀,都多大了,晚上還要媽媽哄才睡得著嗎?


    “我沒被哄過呢。”竹泉知雀摩挲下頜,“父愛母愛什麽的,沒體驗過的人可能沒什麽發言權,畢竟我很早就自食其力了嘛。”


    能以愛意誕生近乎詛咒的執念,竹泉知雀是有些佩服的。


    她沒有那樣濃鬱強烈的情感。


    “【母親】誕生了,因你而誕生的咒靈不會傷害你,但惡意可是咒靈的本質。”竹泉知雀了然道,“你把父親、哥哥和姐姐喂給了媽媽。”


    “除此之外呢?”她輕輕地問,“路過的人,借宿的人,隻要是進到別墅裏來的人,都被你喂了你的好媽媽?”


    小小的孩子,淒慘地死了全家,任誰也不會對他升起戒心。


    走進別墅的人們看不見天花板上一滴滴墜落的黑水,粘稠的黑液劃過他們的臉頰,滴答,滴答。


    “不是很好嗎?”竹泉知雀彎了彎唇,“就這樣和【母親】過上一輩子,不正是你想要的幸福嗎?”


    為什麽要從閣台上跳下來,為什麽要墜入那片火海?


    “讓我猜猜。”竹泉知雀指尖抵住牆壁,“和塞西莉亞是一個理由,對不對?”


    明明是人類,卻用同類的屍體一天又一天地飼養怪物,活在扭曲的日常裏,每晚做同樣的噩夢。


    “你後悔了。”她說,“後悔讓【母親】誕生,想回到那個晚上,跳入火海與真正的母親一起死去。”


    咒靈是什麽東西?是什麽都可以,唯獨不會是死者轉世的產物。


    死掉的已經死掉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來晚了幾十年,他們若是在男孩沒有跳樓之前來到這裏,【母親】隻是個由人類愛意誕生的普通咒靈,並不算非常特殊。


    但男孩死後,【孩子】誕生,【母親】的定位就非常奇怪了。


    “一般由愛意誕生的咒靈,愛它的那個人若是死去,咒靈便會失去執念成佛離開。”


    竹泉知雀古怪道:“問題是你死了但沒完全死,人不在,執念還在,【母親】由被人類的愛意詛咒而生的咒靈變成了由咒靈的愛意詛咒而生的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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