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知雀還沒醉,她看見中原中也嘴邊的話筒,迷蒙著眼抬頭望向大廳上空閃瞎人眼的燈球。


    【米娜桑!】


    突如其來的咒言橫掃全場,攜帶咒力的聲音壓過了一切嘈雜,清晰無比地回蕩在人們耳邊。


    特級咒言師,隻要竹泉知雀想,她的聲音能響徹整個城市,回蕩於無數人腦海。


    太宰治除外,但他站在離竹泉知雀最近的地方,笑眯眯聽她的本音。


    【下麵有請我們的橫濱歌姬——高大的、帥氣的、飆出海豚音的中原中也先生為我們演唱!】


    竹泉知雀踩在桌子上,從口袋裏掏出彩帶四處揮灑:“掌聲獻給中也君!”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的掌聲如嘩啦啦的潮水淹沒會場,中原中也費勁地思考了一秒,大大咧咧地走上台,打了個酒嗝。


    “好!給你們唱一曲!”


    氣氛陡然激烈,打架子鼓的樂隊成員在掌心啐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上甩鼓棒耍了個花活,砰地敲擊主鼓。


    請欣賞橫濱歌姬獻唱——《文豪野犬第三季op》。


    竹泉知雀隨著節奏感十足的音樂打拍子,邊打邊牽著太宰治的手跳舞,舞步亂七八糟,專衝著踩舞伴腳去。


    太宰治熟練地避過竹泉知雀不成章法的舞步,引著她轉圈圈像個陀螺一樣把自己轉得暈頭昏腦,腳步虛浮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想聽中也君唱難忘今宵。”竹泉知雀舉手,“我可以幫他和音。”


    在迪斯科舞廳燈球下讓高音搖滾歌姬唱難忘今宵,必然十分難忘。


    “沒問題。”太宰治爽快說,“讓中也唱小黃曲錄音掛論壇都行。”


    “《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有新素材了,主編大人不敬我一杯嗎?”竹泉知雀捧起空杯子,“滿上,滿上。”


    太宰治拿起旁邊的酒瓶晃了晃,他嗅了嗅淺淡的酒氣,從善如流地給竹泉知雀倒了一滿杯。


    “中也君的酒量真差勁。”竹泉知雀沾沾自喜,“我和他喝的是一種酒,我一點兒沒醉。”


    太宰治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他不動聲色地藏起酒瓶。


    酒瓶裏裝著知雀特供酒飲:含水量80%摻水酒精飲料。


    她對自己的酒量自信背後是太宰治在負重前行。


    不僅竹泉知雀為這段友誼付出了太多,太宰治亦是如此,他們是雙向奔赴的摯友。


    竹泉知雀盲目自信很多年,從未看破過現實。


    一來她不是酒鬼,任何飲料都偏向小甜水,從不自己購入烈酒,二來她最常關顧的酒吧是lupin,一個被太宰治買通的酒吧。


    無論這位港口mafia的大人物點單什麽酒,淡定的老板都始終記得太宰治的囑咐:多摻點水。


    竹泉知雀加入黑衣組織是一種宿命,一種由摻水假酒連接而成的命運。


    在被摻水假酒欺騙這點,她和那位先生互為知己。


    自打竹泉知雀被派去東京臥底,太宰治在lupin喝酒時欲言又止的次數激增。


    離開他的知雀再也沒有摻水假酒可喝,她臥底的還是個特別喜歡用酒吧做根據地的組織,萬一她的自尊心被粉碎該怎麽辦?


    太宰治:“知雀可是超級自豪她的酒量等於1.5中也的。”


    織田作之助:“實際上?”


    太宰治:“0.5中也不能再多。”


    普通人的酒量約2.5中原中也至3.5中原中也之間。


    太宰治膽戰心驚地等竹泉知雀打電話回來質問,沒有等到。


    他不知道,酒廠雖然是個以賣酒發家的組織,裏麵的成員也全以酒名為代號,這反倒讓竹泉知雀難以下口。


    “在酒吧對老板說來一杯琴酒,感覺像在某會所點單,讓老板把頭牌牛郎裹在被子裏給我端上來一樣。”


    竹泉知雀打了個冷顫,“好可怕,腦子要被琴酒吃掉了。”


    你們酒廠人真的好可怕,天天把同事端在嘴邊喝掉,動不動為同事一擲千金,關係好靡亂一組織!


    不禁讓竹泉知雀想到她年少無知被太宰治用鬼故事恐嚇的過往:


    她拿出一瓶罐裝旺o牛奶準備喝,黑發鳶眸的少年晃悠過來,一臉深思:“知雀,你看,牛奶罐是旺o的腦袋,那麽罐子裏的液體豈不是……”


    竹泉知雀低頭用力摳開易拉罐,吸管無情插入旺o的腦袋,滋滋吸了一大口。


    “旺o的腦漿,甜甜。”


    資深驚悚獵奇恐怖片愛好者品鑒道。


    竹泉知雀喝旺o的甜甜腦漿沒有心理壓力,就像看電影的時候知道角色死了但演員沒死一樣,她三次元二次元分得清楚。


    “但喝同事同名酒感覺完全不一樣!”竹泉知雀對心愛的前輩大吐苦水,“好可怕,太可怕了,酒廠表達同事愛的方式是把同事喝掉嗎?”


    好沉重的愛,她承受不起。


    “不如喝黃油啤酒和奶啤。”貝爾摩德安慰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肩膀,“我保證沒有人認領這兩個代號。”


    竹泉知雀:真的嗎?但我覺得很有品位耶。


    她的夢中情代號包括但不限於黃油啤酒、奶啤、蟹酒和幹貞治特製酒水飲料。


    ……好像混入了什麽奇怪的、致死的酒名。


    竹泉知雀是懂事後輩,她聽前輩的話,任菜單上酒水名五花八門,她專情於黃油啤酒和奶啤。


    以她真實的0.5中原中也的酒量,喝一兩杯問題不大。


    安室透本也隻打算讓女朋友喝一杯。


    他錯估了竹泉知雀的對他的愛。


    準確來說,是錯估了威雀威士忌對小弟波本的愛。


    波本,酒廠真酒,冒著可能被琴酒懷疑是叛逃被大哥一槍崩掉的風險,頑強與現役警察交友。忍辱負重,隻為在黑衣組織謀得一席之位,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他一定很害怕吧,在被警察環繞的居酒屋裏,宛如狼群裏的羊故作鎮定。


    竹泉知雀沒有錯過安室透看向伊達航時的緊張感,他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緊張,額發都微微汗濕。


    安室透的緊張是真實的,他生怕老班長一聲“zero”驚動知雀,約會日秒變拷問日。


    正因為真實,竹泉知雀更覺得自己沒有會錯意。


    她淺淺吸氣:波本在緊張,波本在害怕,好可憐,他一定無助極了。


    是她的錯,是她挑中了這家居酒屋。


    伊達航此人麵容爽朗,老大哥性格,正義感十足,一看就是很難策反的類型。


    波本估計走的不是發展對方進組織路線,八成是套關係假借送雞湯為由潛入警視廳。


    也就是說,波本必須在伊達航麵前維持三好陽光正直青年的人設,不能被人發現他羊皮下的狼身份。


    竹泉·經驗豐富的狼人殺玩家·知雀:我懂,這一局是狼人跳警,給自己套民及民以上身份坐實好人牌。


    他急需女巫的銀水或預言家的金水,再不濟起碼他的狼同伴要在旁邊幫腔,不能留他孤軍奮戰。


    三好陽光正直青年的人設十分簡單,扮演難度不及橫刀奪愛壞女人威雀威士忌十分之一。


    竹泉知雀:以安室先生的膚色來看,沒人比他更陽光。


    她著重要替對方造的人設是“正直”。


    正直,又稱魯莽,不拘小節。


    放在酒桌上,是酒豪的代名詞。


    “這一局,隻要把伊達警官喝趴下,我們就贏了。”


    竹泉知雀在酒桌底下握了握安室透的手,給他一個“有我在,你放心”的可靠眼神。


    女孩子柔軟的指尖悄悄碰過來,仿佛鼓勵仿佛安慰地捏了捏男人的手掌,側頭看來的眼眸澄澈清晰,滿懷善意。


    竹泉知雀全心全意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沒人能逃過下陷的漩渦。


    安室透也不例外。


    他遲疑一瞬,主動權徹底易手,歸屬竹泉知雀的回合。


    桌上四人,每個人都點滿了社交屬性。


    但和安室透的偽裝且觀察型社交、伊達航和娜塔莉的天性開朗健談型社交不同,竹泉知雀,是一個社交悍匪。


    何為悍匪?


    不講理,不聽勸,即使天崩地裂,她的意誌必須貫徹。


    竹泉知雀: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睜大眼睛看看吧,我的絕學——《語言的藝術之勸酒篇》!


    她端起酒杯,攜帶千軍萬馬的陣勢發動了攻勢。


    安室透感覺自己隻是分了一下神,酒桌上的氣氛已經宛如油鍋劈啪炸響,水已燒開,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竹泉知雀的記憶到此結束,當晚的事實由安室透和娜塔莉共同補全。


    他們一個陪著女朋友,一個陪著男朋友,不是酒局的主力軍,僥幸存活。


    有請當事人娜塔莉小姐發言。


    “當時我害怕極了。”她捂住嘴,“突然一下,我麵前的桌子上多了個人!隻見竹泉小姐靈活得像成了精的野生猴王,不顧安室君的阻攔跳上桌子,大聲呼喚店裏的其他客人。”


    “她的身姿靈巧極了,沒攔住人的安室君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錯過了最後阻止她的機會。”


    “竹泉小姐的號召力非常驚人,她站在桌子上財大氣粗地振臂高呼:全場酒水由在下買單!掌櫃的,拿你店裏最好的酒給兄弟姐妹們潤潤嗓子!——竹泉小姐似乎有沉迷黑。道電影的傾向。”


    聽到有人買單,店裏的客人可不就興奮了嗎。


    再一看,和金主品酒的不是他們的好同事伊達航嗎?伊達,你怎麽回事,堂堂警察,堂堂大男人,在酒局上欺負一個小姑娘?


    熱血上頭的警察們挽起袖子,端著酒杯團團圍來。


    這是竹泉知雀的策略!她從不小看自己的敵人,一切能利用的都該利用,戰場正是如此殘忍的地方,可別說她以多欺少。


    黑發少女仰起頭喝幹最後一口酒,她用袖子擦了擦脖頸上的殘酒,一下撲到安室透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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