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與他前半生完全相反的路在分岔路口等他。


    蟬沒完沒了聒噪,夏油傑在極平常的一天,接到了一個前往偏僻村莊祓除咒靈的任務。


    他踏入村莊的那一刻,分岔路悄然出現在夏油傑腳底。


    酒井泉子的畫像一直保存在夏油傑手機裏,相冊挨著《盤星教教祖模擬器》的丸子頭圖標。


    夏油傑看得久了,等見到竹泉知雀真人,敏銳地看出不和諧的地方。


    口紅換了色號,眼線比之前畫得短了一些,比起桃花眼更接近圓潤的杏眼,墨色的美瞳不太適合她,她真正的瞳色合該有更耀眼的色澤。


    臉做了偽裝,名字怕也不是真實的。


    夏油傑想,悟的通緝令恐怕泡湯了。


    白毛貓貓知道了絕對氣得仰倒:被人黃雀在後就算了,被人用誘餌調虎離山也算了,反正記住了她的臉總有一天能找回場子——結果臉也是假的!


    五條悟:是不是耍貓玩!


    貓貓生氣了,貓貓咬你臉。


    被夏油傑捏住下頜的女孩子瞳孔放大,他沒有看錯,果真是十分可愛的杏眼。


    和夏油傑記憶裏某個人非常相似。


    不,不可能,男生在心裏否定,知雀隻是個普通人。


    年輕漂亮,活潑可愛,追求者甚多的普通人而已。


    夏油傑承認自己被她過於耀眼的笑容吸引過一瞬,但那隻是單純的欣賞異性的本能罷了。


    區區猴子,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物種。


    若是哪天有緣再見到她,他會將死亡包裝成禮物贈予她,將地上盛開的血花點綴在前往大義的路途上。


    竹泉知雀向後退了一步,掙開夏油傑的手。


    她疑惑地搓了搓手臂: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是我的錯覺嗎?


    也許不是寒意是殺意?


    但威脅不大,她的逃生雷達還沒有提溜作響。


    竹泉知雀:應該是某個恨我的人在背後偷偷詛咒我。


    兼職太多就是容易遭人恨,不給她買人身保險的黑衣組織壞事做盡。


    找酒廠算賬的事等會再說,當務之急在眼下。


    她該怎麽把夏油傑糊弄過去?


    拿香蕉揍他腦袋,讓他物理失憶行不行得通?


    儲存記憶的位置是海馬體,給他做個開顱手術可行嗎?


    竹泉知雀腦子裏瘋狂湧動犯罪念頭。


    對不起了夏油君,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殺人滅口也是迫不得已,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不不不。”竹泉知雀搖頭,“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教祖,我的努力、我的從龍之功不能白費!”


    換個思路,被夏油傑知道她的真麵孔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竹泉知雀:“比如,我們之間曾有一段含情脈脈的蜜月時光。”


    她坐在輪椅上,夏油傑推著輪椅,合格的護工和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病人組合。


    竹泉知雀:“比如,那個驚險刺激的夜晚,我們月下相會。”


    月下相會,夏油傑壓斷了她一條腿。


    骨裂的聲音啪嗒響,清脆悅耳,竹泉知雀此生不願再聽第二回 。


    竹泉知雀:“比如,我與他心意相通,急他所急,想他所想。”


    夏油傑和五條悟滿別墅抓特級咒靈,竹泉知雀先一步偷家,成功幫助港口mafia取得特級咒靈【中央暖氣】的使用權。


    兩位dk無從知曉,內鬼竟在他們身邊。


    “他們失去的隻是一隻特級咒靈,我失去的可是我的雙腿。”竹泉知雀尋思,“怎麽想都是我損失更大,我是苦主。”


    她是苦主,她怕什麽?


    “對哦。”黑發少女恍然大悟,“和波本情況不同,我又沒有玩弄夏油君的感情。”


    爆馬又如何?故人相見,他該高興才對!


    正是如此,比起讓夏油傑物理失憶和把夏油傑滅口,他肯定更想與故人執手相看,留下高興的眼淚。


    竹泉知雀想開了,心情重新振奮起來。


    “教祖大人,你太缺乏防備心了。”她叮囑道,“扒人馬甲是很危險的事,也就是我人好,不和你計較。”


    夏油傑從未見過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她的小腦瓜裏不知道想了些什麽,臉色在“滅口”和“坦白”間反複橫跳,周身的氣氛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夏油傑險些以為她的真身是森林冰火人。


    “在坦白之前,我要先確定一件事。”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教祖大人要如實回答,你看過今年最火的那部電影嗎?”


    夏油傑,一個勵誌殺掉全世界普通人的反派角色,自從苦夏開始他就很少笑了。


    並非他生性不愛笑,隻是身負大義之人不該嬉皮笑臉。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像看電影這種無用的娛樂行為,夏油傑不屑為之。


    但今年最火的電影,他的確看過。


    與普羅大眾不同,夏油傑不必屈尊前往電影院觀影,他有更高級更特權的看法——跟劇組現場觀影。


    雖然看不見特效隻有綠幕,但連電影帶花絮一次滿足量大管飽,兩位高人氣反派演員與他同吃同住,任何布雷斯x塞西莉亞的cp粉都嫉妒到狂啃夏油傑屁股。


    “我看過。”夏油傑沒想到酒井泉子會突然提及電影,想必是因為五條悟出鏡了,引來她的關注。


    竹泉知雀:“你覺得電影怎麽樣?”


    她想問的其實是:拍攝過程中你對塞西莉亞印象如何?想不想與她再續前緣?看見她真容的那一秒會失聲痛哭喜極而泣還是抄起四十米長刀憤怒地捅死她?


    夏油君,請認真對待她的問題!這關乎你的生命!


    “三隻猴子和五條悟共演的電影。”夏油傑回答道,“我的感想隻有這個。”


    沒錯,正是如此,他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他的回答隻有這句話,也隻能是這句話。


    為了他的大義,一切該舍去的都必須舍去,連父親與母親都喪命於他之手,何談未曾開花便已凋零的小小戀心?


    少年人的慕艾是峽穀荒原上一簇簇小花,不明緣由,野蠻生長。


    那份雀躍的心情與沉重的大義相比不值一提,輕易便碾得粉碎,花瓣凋零。


    花香殘留在空氣裏,被盤星教嫋嫋生煙的沉香取締。少女耀眼的笑容與活潑的聲音在記憶中褪色,化為斑點般需要擦拭的汙垢。


    有朝一日,殺死她,以示不可動搖之決心。


    竹泉知雀:“三隻……猴子……”


    不不不不不能生氣,要對中二少年多點耐心,夏油君還年輕,他還是個孩子。


    可惡啊啊啊啊罵男主角和她就算了,怎麽可以罵竹泉知雀心愛的前輩!那麽大那麽漂亮的美女姐姐你眼睛瞎了看不見嗎?


    夏油傑居然欣賞不來貝爾摩德的美貌,竹泉知雀鄙視他的品味。


    黑發少女平心靜氣:猴子也不算罵人的話啦,退回幾萬年前大家都是猴子,拿祖宗罵人是沒有意義的。


    竹泉知雀一天到晚各種貓塑別人,突然被猴子塑什麽的,她一點都不生氣呢。


    一點都不生氣呢:)


    “除了猴子之外沒有別的評價了嗎?”竹泉知雀試圖挽尊,“比如和五條悟搭戲的飾演塞西莉亞的女演員,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哪怕一絲絲的好感也可以,他們相處了好幾天時間呢,還一起通宵打過遊戲!


    在五條悟舉著她的輪椅滿屋子瘋跑的時候,夏油傑在竹泉知雀心裏可是媽媽一樣的救世主!


    媽媽你說句話啊媽媽,你不要你瘸腿的小女兒了嗎?


    傑媽媽:不要了。


    “猴子在我眼裏沒有區別。”夏油傑皺眉,他不想繼續和酒井泉子討論電影的問題,“至於你點名道姓問的那個人,下次見麵,我會殺了她。”


    下次見麵,我會殺了她——


    殺了她——


    她——


    餘音回蕩在竹泉知雀腦海,仿佛越縮越小的漩渦,在她腦子裏瘋狂攪動。


    why!!!


    她做錯了什麽?她這麽遭他恨嗎?


    她既沒有欺騙他的感情也沒有折辱他的身體,他的恨意無緣無故無厘頭,竹泉知雀完全理解不了啊!


    “我……我本來還以為,夏油君有點喜歡我呢。”黑發少女小聲呢喃,聲音發顫。


    她魂不守舍,一副遭遇重大打擊的模樣。


    夏油傑懷疑他聽錯了:“什麽?”


    “非常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竹泉知雀單手捂住臉,臉色羞愧。


    “說來也是,和我主動交換聯係方式的是五條君,夏油君一心隻想早點完成任務回咒術高專,我在你眼裏一定很礙事。”


    “都是我自以為是的錯,竟然沒看出夏油君溫柔表象下的不耐煩和厭惡。你討厭我到再見麵就殺了我的程度,是我低估了你的覺悟,抱歉!”


    竹泉知雀雙手合十,朝夏油傑九十度鞠躬道歉。


    “夏油君如此厭惡我,甚至給出了死亡宣言,我必須拿出特級詛咒師的骨氣應對才行。”


    她站直身體,擺出迎戰的架勢:“對不起,盤星教的事先放到一邊吧。我不是麵對死戰邀約會逃避的人!”


    “出於對夏油君這份厭惡之心的尊重,我必領域展開,全力以赴!”


    竹泉知雀:“我們是簽完生死狀再打,還是打完再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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