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琴酒轉念一想,想到威雀威士忌的新任務,冷冷道,“讓科恩和基安蒂代替她過來。”


    竹泉知雀順利推掉了今晚的工作。


    她握住自行車把手,絲滑地左拐右拐,瀟灑把她的愛車停在組織停車場,橫在兩個車位之間。


    朗姆是個老陰逼。


    具體表現為他一手執掌了黑衣組織的情報網,像藏在幕後的圓肚大蜘蛛,把髒活累活都甩給琴酒,自己幹幹淨淨,一臉慈祥。


    世人皆知琴酒殺臥底如麻,琴酒怎麽知道誰是臥底?憑他屢屢失靈的叛徒嗅覺嗎?


    自然是朗姆給的情報。


    他說誰是臥底誰就是,竹泉知雀不信朗姆沒有悄悄夾帶私貨,汙蔑自己的對家、競爭者和不聽話的下屬是叛徒,讓琴酒做他的清道夫。


    “這很合理。”竹泉知雀分析道,“組織是那位先生的組織,每個下屬都是給他打工的,死一個少一個勞動力,他怎會隨便裁員?”


    但若是被打上“叛徒”標簽,那就不一樣了,非殺不可,那位先生不舍也沒用。


    “朗姆就是這樣利用琴酒一點點把那位先生架空的吧。”竹泉知雀陰謀論,“讓酒廠頭牌給他做靶子,架空傀儡首領,挾天子以令諸侯,滿腹心機的攝政王!”


    黑發少女不遺餘力地給朗姆潑髒水,潑了一盆又一盆。


    “縱使我不幸的開始、厄運的源頭、絕望的起點是森先生,朗姆也是僅次主犯的從犯。”


    竹泉知雀小肚雞腸地在記仇小本本上入木三分地刻字。


    等走到朗姆的辦公室,她又收起小本本,換上充滿朝氣的上進員工表情。


    “朗姆老大,我來了。”竹泉知雀幹勁滿滿地說,“我來接受今天的臥底教育了。”


    讓她接受臥底教育是朗姆的主意。


    威雀威士忌其人對組織忠心耿耿,年紀輕能力強,和她搭檔出過任務的基安蒂屢次稱讚她為“天生的惡役”、“合該幹這一行,老天爺追著喂飯”、“年度最佳反派非她莫屬”。


    朗姆一邊欣慰組織人才輩出,一邊擔心她臥底暴露。


    好好一姑娘,長得可愛又漂亮,怎麽渾身上下一點兒正氣都沒有呢?


    老陰逼決定親自教育她,把竹泉知雀培養成一位合格的臥底。


    “一位合格的臥底,首先要合群。”


    朗姆讓竹泉知雀在他對麵坐下,女孩子把書包放到一邊,拿出路上買的波子汽水,一邊開蓋一邊聽講。


    老人看得眼角一抽,教訓道:“威雀威士忌,假如你是敵人派來組織的臥底,你的行為就很不妥。”


    朗姆掰著手指細數:“為什麽不和其他人統一穿著,身披黑衣?飲品選擇為什麽不是烈酒是飲料?魔鬼在細節!像你這樣去公安臥底,一下就被人揪出來了。”


    竹泉知雀喝了口波子汽水,真誠地問:“朗姆老大懷疑我是臥底嗎?”


    “當然沒有。”朗姆放緩口氣,他以為自己的舉例令忠心下屬不安了,安撫道,“你在組織裏稍稍任性也無妨。”


    竹泉知雀:那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要她說,紅方臥底實在太保守了,他們接受的臥底教育都是一條流水線培養出來的,酒廠半斤八兩,半瓢水晃啊晃就敢來指導她。


    “朗姆老大說得對。”竹泉知雀小雞啄米點頭,十分捧場,“朗姆老大做了這麽多年情報工作,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臥底,連大哥都自愧不如。”


    “我和琴酒分工不同,倒也不必強行拉踩。”朗姆的職場情商比琴酒高了太多,說話八麵玲瓏。


    “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臥底——特別是公安臥底。”


    橙子味的汽水在竹泉知雀舌尖蔓開,透過玻璃瓶,老者的臉略顯陰翳。


    “公安臥底?是指給我補習的那個人嗎?”竹泉知雀指腹摩挲冰涼的玻璃瓶,一臉好奇,“我還不知道呢,他是怎麽暴露的?”


    她:“難道真是學曆問題?”


    不,朗姆嚴肅地破除謠言,組織這些年一直大力發展科研,絕對不缺高學曆人才,不要信該死的公安臥底的挑釁,組織怎麽會連高中數學都不會做!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要多問。”朗姆拐杖點地,咚咚兩聲,仿佛敲在人心髒上。


    他的警告令人膽寒,按照一般臥底邏輯,竹泉知雀該見好就收。


    她不。


    “朗姆老大,當臥底好難啊。”


    女孩子唉聲歎氣:“我一想到要幫條子辦事,渾身不自在。你說,公安那些人自詡正義,為了臥底組織而殺人放火的時候,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


    “我的心理素質可沒有那麽好。”竹泉知雀突然敲了下掌心,目光灼灼地看向朗姆,“朗姆老大,能不能找個實例讓我學一學?”


    朗姆:“實例?”


    女孩子嗯嗯點頭:“比如有臥底嫌疑但組織還沒下手清理的叛徒,與其讓人就這麽死了,不如拿給我當教具。”


    “讓我全權負責他,欺騙他並沒有暴露。”


    殷紅舌尖吐露,暗色的蛇紋亮起猩紅色的光澤,蠱惑的聲音在朗姆耳邊響起:“你手裏,一定有這麽個人。”


    “把他給我。”


    思緒被攪亂在蜜糖般的聲線中,朗姆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


    他前段時間收到的消息……正在謀劃的清理行動……一個擁有代號的成員疑似公安臥底……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要在目標察覺自己暴露前將其抓捕。


    朗姆連執行人都挑好了:最近風頭正盛的萊伊。


    威雀威士忌的提議開啟了新的可能。


    一個臥底,殺死他的收益無非是多出一具屍體。


    即使酷刑拷問,這群自詡正義的家夥也不會出賣同伴,難以揪出更多叛徒。


    活人的價值總比死人更多。


    假如公安發現他們派來的臥底不僅早已暴露,還讓威雀威士忌借此反臥底回去,他們會露出什麽表情呢?


    嗬嗬,真是期待啊。


    玩弄言語是咒言師的看家本領,蠱惑與騙術是竹泉知雀的專長。


    她從不失手。


    “是有這麽個人。”朗姆語氣輕飄飄的,他不知道自己被限製了思考,思維沿著竹泉知雀畫好的軌跡蔓延。


    “他是公安臥底的嫌疑很大,我不想打草驚蛇,連琴酒都沒告訴,準備暗中擊殺。”


    “如果你能加以利用……”


    “當然,我當然可以。”竹泉知雀輕柔地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組織。”她說,“殺死他還是利用他,你該相信我的判斷。”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朗姆深思良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蘇格蘭威士忌,他是你的了。”


    知雀:我從來不騙人


    第151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暗流湧動。


    沉悶的淤泥漸漸漫過口鼻,呼吸困難,凝澀的身軀不得動彈,灰蒙蒙的光線照在眼皮上麵。


    厄運,不詳,難以估計的命運。


    大廈傾頹的城市廢墟中,孤隻伶仃的雀鳥立在細細的電線杆上,小小的鳥喙張開,鳴聲清脆。


    安室透從睡夢中驚醒,汗水打濕了金發,濕漉漉黏在額頭。


    他捋了把額發,半靠在床頭,向後仰頭,慢慢調整呼吸。


    電子時鍾顯示時間:淩晨六點。


    狗都在睡的時間,高中生起床的點。


    床頭放置的玻璃杯裏殘留四分之一的冷水,冰塊經過一晚早已融化。


    安室透仰頭灌了一口,往混亂的思緒裏潑下一盆冷水,清醒了不少。


    東京已經入秋,他喝隔夜冷水的習慣在養生人眼中罪不容恕,像竹泉知雀,早早給自己安排了可樂薑湯泡枸杞紅棗茶,一天一桶,長命百歲。


    安室透穿上白襯衫,扣子一顆顆扣好,遮住蜜色的腹肌。


    他挽起袖子,鼓起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是從警校到如今一天都未曾懈怠訓練的結果。


    臥底跨國犯罪集團的公安,清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做飯。


    裹上麵包糠的蝦放入金黃的油鍋,水龍頭嘩嘩流下清澈的水,淋在鮮嫩翠綠的蔬菜上,籃子裏水靈靈的小西紅柿散落在綠意間。


    洗好的西紅柿被放在砧板上,帶著槍繭的手按住小西紅柿,均勻切開成兩瓣,整齊碼在色拉碗裏。


    早飯不宜吃太多,安室透打算做個色拉配炸蝦,再把昨天剩下的咖喱拿出來熱一熱。


    一個人的飯量,綽綽有餘。


    “……但凡你提前發個短信,也不至於我們兩個一起餓肚子。”安室透一邊拿著手機叫早餐外賣,一邊念出大清早分走他一半早餐的人的名字,“景。”


    “抱歉。”諸伏景光夾著一隻炸蝦,歉意地說,“你家還有食材嗎?我再做點。”


    要是有他至於點外賣嗎?安室透捏了捏額角,臉上帶著沒睡好的倦意。


    諸伏景光深感稀奇。


    自兩人幼馴染相識開始,到警校的學習時光,再到同在黑衣組織臥底,他心中的降穀零一直是鐵人形象。


    身兼多職,無需睡眠,卷王本王,日均四小時休息滿血複活,文能閉眼寫報告,武能徒手鬥歹徒,不愧是警校第一的男人,堪比漫撕男的存在,無論何時何地都勇爭先鋒!


    正是因為同是臥底,處在同個工作環境中,諸伏景光才深知黑衣組織裏有多少卷王。


    打工皇帝波本、說是靠女朋友上位的小白臉實則升職似火箭嗖嗖竄天的萊伊、莫得感情的酒廠第一社畜琴酒,以及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哪哪都有她的威雀威士忌。


    四瓶威士忌,蘇格蘭是最不卷的那個。


    他晚年可以出一本回憶錄:《我和我的卷王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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