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精準地識別到,原來楊楚心中的優先項真的是洗澡,她這麽果斷說出“相信”,隻是出於敷衍,隻是想讓對話結束。


    洗澡天天都能洗,他們的戀愛可談了三年啊。


    心墜到穀底,許天俊冷笑一聲,說。


    “那你不該信,因為我真的和嶽芽睡了。”


    他等待著楊楚發瘋,等待著楊楚表情掀起驚濤巨浪。


    他帶著濃烈的報複意味,一字一句道。


    “我和你最好的朋友睡了,不止今天這一次。”


    徹底不裝了,許天俊不再掩飾眼底的薄情。


    一室寂靜。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楊楚。


    崩潰吧,他想。


    楊楚沒繃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我在北京996,你倆在上海演小時代……”


    她臉上有了然,有戲謔,卻沒有他想要看到的難過與醋意。


    “行,收到了啊。我洗澡啦。”


    楊楚毫無負擔地邁開步子,進了浴室。


    不堪受辱的許天俊衝向衣櫃,抓起自己的衣服,把它們通通塞進包裏。塞完了,楊楚洗澡還沒出來,他又回自己書桌,收拾起那裏的東西。


    因為收拾的動作太迅猛,他很快已經收完了自己的全部行囊。即便如此,許天俊還是乒乒乓乓地滿屋子整理著,一直收到浴室的水聲停下。


    掐在楊楚出來前,他站在門口,大聲說:“我走了!”


    她沒回話。


    他對著浴室喊:“你聽好,我不會再回來了!”


    許天俊帶著大包小包,硬是這樣在門外站了十分鍾。


    當廁所的門打開一條縫,他立刻用最大的力氣把大門帶上,宣告離家。


    等電梯的許天俊給楊楚預留了追出來的時間。他豎起耳朵,聽見門後有腳步聲傳來,離門越來越近。


    隻聽門鎖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嚓”。


    是楊楚從裏麵把門反鎖了。


    第2章 撿回家


    說句實話,許天俊今天離開並不在楊楚的計劃之內。


    他們現在住的公寓她挺滿意的,一室一廳帶陽台,朝南,戶型方正,月租4500。楊楚睡房間,許天俊常常熬夜打遊戲睡在客廳,他倆互不打擾,每月房租和生活費aa。


    心知男友出軌已是事實,楊楚本想等到空閑時再跟他商量一下是他搬走還是自己走,順便把這個月的租金算清楚。


    以上這段思考基於理性,但楊楚不得不承認,許天俊的提前離開讓她感到輕鬆。


    睡前,楊楚照例洗好米,用電飯煲定好時間。


    明天再上一天班,終於迎來這一周最寶貴的休息日,到時候再去考慮那些糟心事吧。她長舒一口氣,回到房間,躺上自己的小床。


    仿佛躺著沒有多久,隻淺淺睡了一下,楊楚又被響起的來電震動吵醒了。


    她勉強撐開眼,摸到手機。見到電話是媽媽打來的,楊楚清了清嗓子,立刻把電話接起來。


    “楚啊,起床了嗎?”


    楊楚看了眼現在的時間,剛過六點:“起了。怎麽了媽?”


    “想你了唄,打個電話。”媽媽的聲音聽上去挺精神的。


    楊楚抱著手機,柔聲說:“我也想你。”


    “小楚,你這個月手頭緊嗎?能不能多寄點錢回家啊?”宛如隨口一提,她媽的語氣自然。


    ——爸爸又來跟你要錢了?


    在問和不問之間糾結了一秒,楊楚選擇了把話咽下。


    “行,我月底給你寄。”


    媽媽嗬嗬一笑,話題回到了日常寒暄:“你今天不上班吧?”


    “上班。”


    “怎麽周六還上班?”


    “我周六一直都是上班的……”


    嗓子裏有一股咽不下去的鐵鏽味,她跟媽媽再聊了幾句,便匆匆結束了對話。


    北京的冬天太幹了,早起後的不適並不稀奇。楊楚裹著棉被站起來,走到廚房倒水喝。透過廚房的窗往外看,數量龐大的居民樓沐浴在晨光中,灰色的牆、白色的頂,屋子一排連著一排,看不到盡頭。


    昨晚的雪還沒化,今晨的雪又落下了。


    天蒙蒙亮出門,天黑透了下班。23:00楊楚打卡離開公司。


    地鐵站對麵的那條街開滿了餐飲店,火鍋店、燒烤店、炸雞店,各式料理應有盡有。加班到這個點,楊楚有點餓了。她想著在這兒吃東西至少得花四五十元,還是回家煮個泡麵吧。


    想是這麽想,目光卻不爭氣地被炸串攤給勾走了。


    炸串攤在冬日裏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味。


    蝦、豆幹、雞脆骨、茄子、土豆,各種新鮮的食材被油炸得金黃酥脆,再撒上辣椒粉孜然粉五香粉,盛出一個小碗……


    狠狠咽了咽口水,楊楚舉起手對老板說:“請幫我來一份炸串。”


    時間不太夠,很可能會趕不上地鐵的末班車。


    楊楚盯著時間,決定吃快一點。正當她在狼吞虎咽時,不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把她嚇了一跳。


    有個人,很大一隻,摔倒在街角的雪地裏。


    他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身形高大所以很顯眼。楊楚看著他摔倒,而後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地上,許久都沒有起來。


    她多看了那邊兩眼,認出他是之前在天台上碰見的那個同事,好像叫……於瑜?


    那人的臉透著不正常的粉紅。


    他一抬眼,迷蒙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對上她。


    楊楚差點被食物嗆到。


    低頭一看時間,糟糕,末班車要趕不上了。她匆忙扒拉幾口,把剩下的幾片土豆吃光,拔腿奔向地鐵。


    坐電梯下樓時楊楚想了一下剛才看見的事:他應該是喝多了吧。是有聽說業務部今天去團建,那部門的同事肯定之後會來找他的。


    楊楚全力奔跑,仍在進安檢前被工作人員攔住,末班車已經走了。無奈,她隻能回到地麵坐要換乘好幾趟的公車了。


    夜空中雪花簌簌飄落,楊楚戴好帽子,半張臉都縮進了圍巾。


    雪下得還挺大,她往公交站走了兩步,心裏稍稍有些不安,最終,楊楚選擇調轉方向,走向地鐵站對麵的街。


    ——還是看一眼他有沒有被接走吧。


    遠遠地,她便瞧見剛才那裏坐著一大團黑色的東西。


    雪花落在黑色的短發上,他抱著腿,一動不動地坐在馬路牙子,看上去笨笨的,像一個撒滿糖霜的小熊餅幹。


    楊楚俯身,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叫個車回去?”


    於瑜眼神木木的,像沒聽到。


    她耐心又問了一遍:“你家在哪?”


    他蹦出一個單音:“海……”


    為了聽清,楊楚把耳朵湊近。


    眼波流轉,他低垂的長睫泛起冰冷的水色寒光,淺棕的眼眸一瞬間幻化成炫彩奪目的冰藍。她艱難地分辨著他的發音,將這一幕完美錯過。


    “你家住海澱是吧?海澱哪裏,小區叫什麽?”


    於瑜大著舌頭糾正她:“我家住在,海裏。”


    “……”


    看來,他已經醉得腦子不清醒了。楊楚另找辦法。


    “你帶手機了嗎?同事知道你家在哪嗎?我沒有你們部門同事的電話,得用你的手機打。”


    “現在的酒店都需要身份證才能入住。我沒帶身份證,不能幫你開房間。你自己帶身份證了嗎?”


    於瑜垂著頭,一句也沒答上。發現他的大衣口袋敞開著,她直接把手伸進了他的口袋。


    口袋是空的。


    ——裝沒看見他,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楊楚可恥地嚐試邁開腳步,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不知什麽時候,他將她的袖子攥在了手裏。她扯不走袖子,使勁扯,也隻扯得動他。


    太陽穴突突地跳,楊楚望著身邊這個衝自己傻笑的燙手山芋,糾結了整整十分鍾。腦中僅剩一個非常合理又非常討厭的辦法:把他帶回家,家裏正好有張空出來的床他能睡。


    可是,這人是陌生人,陌生的男人,帶他回家明顯很不好很危險。況且,明天是一周僅有的休息日,楊楚原本打算安安心心睡到下午的。


    但眼下除了把他丟這兒,帶他回家似乎是最省事的選項……


    楊楚叫的網約車來了。


    她的袖子成了連接他倆的鐵鎖。楊楚往前,於瑜就往前;她往旁邊挪了挪,他也挪一挪,順便粘她更緊。得益於此,把於瑜弄上車倒是一點兒也沒費勁。他始終死死地拽著她的袖子,連坐在車裏都不肯有一刻放鬆,像是知道楊楚一路都在盤算著如何扔下他。


    “你酒醒後會把車錢付給我吧?你會吧?”打車回家太貴了,楊楚心疼壞了。


    聽見她跟自己講話,頭靠車窗的於瑜抬了抬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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