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歇著吧,沒人敢進來打擾。”林卿柏走到書桌前坐下,拿了本書籍翻閱起來。


    雖說房門沒關上,但屋裏畢竟就她與表哥二人,這還是表哥的書房,虞姝挽如坐針氈,想走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林卿柏叫了人進來倒茶。


    進來的是一名小廝,剛才園子裏掃地的也是小廝。


    虞姝挽這才發現,竹園裏沒有婢女,表哥身邊幹活的都是小廝。


    這般習慣,讓她不免想起了一個人。


    從前在江南,與她一起長大的鄰居同樣是這樣,身邊見不到一個婢女,院子裏全是小廝,最多就是年紀大的婆子過去洗個衣裳。


    可惜那人與旁人一樣,見她家落魄,便將她看作禍端一樣避開。


    她頂著雨求到那人家門口,得來的隻是一句‘公子不在家’。


    從前自以為的兄妹之情在那一刻變得尤為可笑。


    虞姝挽想起這些事,神色變得落寞,她短短三個月看清了許多人心。


    小廝倒完茶便出去了。


    林卿柏坐在桌前沒抬頭,道:“茶是從江南采摘的,你嚐嚐是不是你那裏的味道。”


    虞姝挽回過神,端起茶盞小口抿著,熟悉的味道在口中擴散,使得她不由愣怔,不過是片刻就紅了眼。


    林卿柏掀起眼皮,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味道如何?”


    虞姝挽點點頭,有些哽咽道:“味道很像。”


    何止是像,這茶的味道是她自幼喝到大的,自從虞家落魄,她再沒喝過這種茶。


    “一會兒我讓人包起來些,你拿回去喝。”


    虞姝挽低著頭,看不到林卿柏眼裏的柔意,她又抿了口茶,聲音有些悶:“謝謝表哥。”


    林卿柏眼中染上淡笑,在心裏說了聲不客氣。


    虞姝挽在竹園待了好一陣子,再聽不到外麵的一點聲音,好奇事情究竟如何了,瞥到林卿柏在寫什麽東西,她不敢輕易出聲打攪。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名小廝跑進來說:“公子,鬧事的人走了,二姑娘去棲園找表姑娘了。”


    虞姝挽眼前一亮,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能走了。


    林卿柏:“你過去告訴二姑娘,就說表姑娘在我這兒,她要想找人就過來找。”


    虞姝挽想著,依林嫣嫣那個性子隻怕會放棄找她,這時候找她定是訴說心中委屈,表哥怎麽不讓她走。


    “表哥,我得去見嫣嫣。”虞姝挽的眼神堅定,對上林卿柏投過來的眼神,絲毫沒有懼怕,“你是我表哥,所以我剛才選擇聽你的,但我將嫣嫣當做妹妹來看,她找我,我定是要去的。”


    虞姝挽盯著林卿柏意味不明的目光說完這些,不管不顧的就跑出了門。


    外麵的元知不知情況,好在知道跟著跑。


    屋內。


    小廝萬般為難的看著林卿柏,生怕他生氣了。


    表姑娘膽子真大,府裏那麽多人都不敢不聽公子的話,表姑娘居然還敢跟公子反著來。


    可惜小廝並未從林卿柏的表情上看出冷意和氣憤,反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笑。


    小廝嚇得低了頭,不敢多加猜想主子的心思。


    虞姝挽跑向棲園,在門口遇到了林嫣嫣。


    林嫣嫣哭得雙眼通紅,乍一看到她,憋了許久的情緒再也忍不下去,撲過去抱著虞姝挽哭了起來。


    虞姝挽無措抬起手,慢慢地環住她。


    “挽表姐,我、我今日……才知道……我姨娘是……如何才……到林府的。”林嫣嫣哭得厲害,說話都不利索了。


    好在她聲音小,確保旁人聽不見。


    但方才外麵鬧得這樣厲害,隻怕聽到的人不少。


    虞姝挽不知外麵發生了何事,轉頭看林嫣嫣身邊的婢女,對方正低頭哭著,沒發現她的眼神。


    虞姝挽輕輕拍著林嫣嫣的後背:“以前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別想那麽多了。”


    林嫣嫣搖著頭,深吸了一口氣,說話順暢許多:“我替我姨娘委屈,替爹爹委屈,更替夫人委屈。”


    虞姝挽眼眸微閃,聲音放輕:“你若信得過我,就將我當做那個可以傾訴的人。”


    林嫣嫣在她懷裏點頭:“我信表姐,我想跟表姐傾訴。”


    虞姝挽帶她去了棲園,進屋後讓元知好好在外麵守著,切不可讓旁人進來了。


    等屋裏隻剩下她與林嫣嫣,林嫣嫣才將剛才的事說了出來,其中還有陳姨娘為何會進林府的真相。


    林嫣嫣聽到陳姨娘的聲音就跑了過去,陳愫見到她,脾氣變得更大,敞開了聲跟陳姨娘爭吵,還時不時伸手指著林嫣嫣,似乎在質問陳姨娘為何欺騙她。


    不是說林嫣嫣病了嗎,如今好好站在那兒的人是誰?


    陳姨娘臉上難堪,也受夠了陳愫的咄咄逼人,頓時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陳愫受到刺激,一股腦的把當年陳姨娘進林府的原因吐了出來。


    原來,陳姨娘當初是被親哥哥下了藥送給林老爺的,林老爺那晚與人談生意吃多了酒,不曾想酒裏被下了藥。


    有陳姨娘哥哥的安排,林老爺和陳姨娘順利辦了那事兒。


    林老爺清醒後又羞又愧疚,萬不得已納了陳姨娘,因為這事兒,林夫人跟林老爺生疏了好些日子。


    陳愫為何知曉此事,當然是她那個好哥哥告訴她的。


    至於陳玖如何得知,那便是他老子醉酒後吐露出來的。


    一件醜事就這麽公之於眾,陳姨娘受不住刺激,差點暈過去,府裏的下人急忙扶著她回去歇著。


    陳愫見事情鬧大,不敢再放肆,趁著所有人手忙腳亂就偷偷溜走了。


    這件事對林嫣嫣的刺激太大,委屈的不知道該找誰哭訴。


    “當時都在門口,那麽多人都聽到了,我……”林嫣嫣哭聲不止:“我看到那些人指著我議論。”


    虞姝挽的心情複雜不已,誰能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


    因為陳愫和陳玖兄妹倆都是出了名的名聲敗壞,表哥不希望她跟這種人碰麵。


    那為何……


    為何不一起攔下林嫣嫣?


    她跑過去時表哥剛從竹園出來,應當是沒攔住吧。


    按照林嫣嫣的脾性,可能會無視表哥的阻攔,隻想著去找自己姨娘。


    虞姝挽覺得心髒被一隻手攥著揉來揉去,胸悶氣短,整個人很不舒坦。


    但願是她想的這樣吧。


    虞姝挽清楚的明白,若不是表哥攔了她一下,她定會跟著林嫣嫣一起跑過去,旁人不曉得她是誰,但同樣會指著她議論紛紛,隻因這是林府的事兒。


    可惜林嫣嫣白白受了一場委屈。


    第9章 初次僭越


    林嫣嫣在棲園哭訴了好一會兒,沒忘記差點暈過去的陳姨娘,等情緒收得差不多了,道:“我回去看看我姨娘,我得陪著她。”


    虞姝挽:“好,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林嫣嫣應了聲,冷靜下來的她在麵對虞姝挽的時候多少有點不自在。


    她以前一直以為姨娘跟爹爹之間有感情,可真相就如巴掌一樣狠狠扇了過來。


    林嫣嫣走後,虞姝挽待在屋裏想事情。


    不多時,元知跑進來說:“姑娘,老爺回來了。”


    虞姝挽下意識鬆口氣兒,林卿柏分明是林府的半個主子,對此事不聞不問,林老爺回來了就好,府裏定然少不了閑言碎語,需得當主子的出麵震一震。


    林老爺昨夜宿在鋪子裏,這剛回府就得知了陳姨娘的事兒,發了好大一通火,什麽都顧不得就去了陳姨娘的院子。


    虞姝挽待在棲園沒往外出,免得再惹禍上身。


    直到夜裏她都沒有踏出棲園一步,元知出去打聽了一二,得知林老爺自進了陳姨娘的院子就沒出來過,今夜應是要宿在那兒。


    虞姝挽躺在榻上歇息,腦中全是白日裏發生的那些事兒。


    林夫人和柳曇在翌日回到府裏,林夫人聽府裏下人說了昨日的一切,沒忍住把陳愫狠狠罵了一頓。


    什麽‘小賤蹄子’‘賤人’‘跟她爹一樣惡心’,林夫人麵部猙獰,罵時沒有壓著聲音,不怕旁人聽到。


    陳愫鬧事的時候,附近少不了人圍觀,林府藏了多年的秘密就這麽泄露出去。


    林老爺和林夫人早年的感情一般,有了孩子後更是忙於生意經常早出晚歸,獨留林夫人在家中照顧孩子,後來因為陳姨娘那事兒,林老爺對林夫人產生了愧疚,夫妻倆的感情這才慢慢回溫。


    即便如此,林夫人還是把當年的事當做心裏的痛,哪怕夫君再不喜歡她,她也難以接受和別的女人共享夫君。


    男人納妾是常有的事,但心中真能毫無芥蒂接受妾室的正妻沒有幾個,表麵裝作寬容大方,實則對夫君對小妾都在忍耐。


    有些正妻和妾室將對方視作此生仇敵,鬥了一輩子,有風光有落魄,都曾哭過笑過。


    倘若可以,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林夫人這些年都在忍著,除了忍她別無他法,畢竟當初那件事除了陳姨娘的哥哥,其餘人都是被算計的。


    可林夫人可以忍受陳姨娘和林老爺,不代表可以忍受陳愫,她是個有脾氣的,陳愫在她府裏鬧出這麽大的笑話,她必定是有氣就還。


    柳曇剛開始聽著,還搞不明白事情的緣由,回到棲園聽虞姝挽從頭講述了一遍,氣得臉都紅了。


    隨後想起了什麽,柳曇握住虞姝挽的手,著急道:“你沒受什麽委屈吧?”


    柳曇心疼姐姐的經曆,更怕女兒因此受牽連。


    虞姝挽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道:“我待在園子裏沒有出去。”


    直接省去了林卿柏攔住她,並帶她去竹園一事。


    柳曇長舒一口氣,而後又惱起來:“這麽多年了,陳姨娘竟還不跟那樣的人斷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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