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受用。


    他吃這一套,他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


    忍不住要回應她的,“是嘛?”


    “你喝。”弄弄點了點碗,推過去給他。


    身上的報紙一動就響,馮滔滔一邊喝一邊掃一眼,想找點東西把報紙換下來,她看著有點冷。


    結果就看見上麵的報道。


    報紙大亨薑美玲女士停報三天,難怪甜水羅講今天倉庫那邊沒有活做。


    弄弄也發現了,閑著無聊扯下來鋪開讀,“好大手筆啊,竟然停報三天唉,你看她每年都要在這個時候停報的,名下的娛樂產業也會閉燈歇業。”


    是薑美玲女士,她如今是報業大亨,弄弄覺得自己看到還是笑的,攤開手像是跟自己無關,“真的好感人啊,一定好愛她女兒吧,因為女兒失蹤所以每年在失蹤日報紙歇業,娛樂場所閉燈哀悼。”


    滔滔點頭,“可能,大概很愛她女兒,上麵有寫她女兒跳海的,雖然講失蹤,但是大概率死掉了。”


    “是啊,死掉了。”弄弄低著頭,掏出來針線,繼續繡花。


    滔滔看她安靜做事,幫她把線團扯開,又找了枯樹枝把線重新纏繞起來,“諾,你要不要這樣做事啊,線亂了以後不要急,你找準一根呢,慢慢地繞出來就可以了,千萬不要一頓亂扯,慢慢來嘛,我幫你單獨纏起來,這樣你以後就好用了,也不會打結了。”


    弄弄聽著聽著,本來是有點悲涼的,結果滔滔講話太多,她就有點繃不住的,她就靜靜地看著他手裏的小樹枝,飛快地纏繞成線團,像是簽字上麵插著一個章魚小丸子,紮紮實實地。


    “滔滔,我覺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對我很好的。我知道因為我肚子叫,你才大雨天跑出去的,我手笨不會做事,你不僅僅幫我,還一點一點教我做事的,好有耐心。”


    滔滔不屑,換個線團繼續纏,“理線團就好了啊,我們家裏窮,隻有我跟阿姨還有阿婆,小時候我就幫她們做很多事,洗衣服做飯下地,打線團最輕鬆了。”


    就這個女鬼,手笨也就算了,腦子也有點脫線,不過朋友嘛,他覺得是的,他們今天開始,是朋友,大概是比朋友好一點的朋友。


    他沒有跟弄弄講,他也沒有朋友的,因為是未婚先孕的非婚生子,在潮汕地區很受歧視的,因為這個,也沒有人跟他玩,不打架就不錯了。


    他覺得也是可以的,還可以接受。


    朋友嘛,會突然有一瞬間心靈相通,大概是覺得這個人還不錯,品行還可以,做人做事都還勉強可以的時候開始的吧。


    弄弄幹活從來不積極,拿著繡花當日子過的,磨蹭還話多,“那你等明晚要求倉庫找事情做嗎?去幫薑女士做事嗎?她肯幫同鄉,真的有十塊錢嗎?”


    “去看看嘍,早點睡了,我幫你做個小木板房子,你進去睡了。”


    弄弄躺進去,其實像個小棺材,畢竟撿來的木板隨手做的,滔滔覺得挺像的。


    但是見她躺在裏麵很高興,高高興興地進去,很仔細地來回摸了摸,“滔滔,你真的手好巧,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比其他人要出眾很多。”


    滔滔不想講話的,累了還困,還餓,一點東西不夠他吃的,但是聽見了,聽很清楚的,“睡覺。”


    弄弄就馬上閉嘴,“那你晚安哦,你要做一個很好很好的夢。”


    滔滔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有的女神呢,真的沒有太大本事的,甚至很雞肋的,但是弄弄就有個很清晰的認知,你如果覺得自己沒有人家聰明,做事也不那麽利索的話,那你至少發展一下別的有點,比如做人的優點。


    最起碼嘴巴要好一點對不對,讓身邊人跟你相處很快樂很舒服,最起碼要讓對方覺得跟你相處很快樂是不是?


    她就是憑借這樣很簡單很無用的道理,來交朋友的。


    不知道有沒有用處,但是她希望她的朋友,每天都很開心,就連夢裏也要開心才可以,美好的願望。


    滔滔呢?


    他也沒交朋友過,但是他知道好壞,懂是非,如果是朋友的話,那就是親近一些,自己人的,你對朋友是有一些責任的,你要保證她過的好一點,盡量的好一點對不對,你可以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


    他也沒想過,會跟這樣的鬼做朋友。


    想了想,回想這一天的事情,他覺得日子很好,很有衝勁,明天也會好好做事,然後賺錢,賺到錢給阿姨寫信。


    然後再賺錢,讓自己和無臉鬼吃飽飯,有個屋頭住。


    最後呢,還要賺更多一點,要給阿姨阿婆寄回家去,然後跟小女鬼住大屋,紅豆沙天天晚上當夜宵吃。


    朋友,家人。


    今夜的雨有止,但是今夜的夢很大。


    大到整個油麻地都放不下,飄到月亮上去。


    因為有個小女鬼,力氣很大,會托舉他的夢,就像是在海底托舉他不要被淹死一樣。


    不過,這都不影響他第二天起來做事,他要去投奔報紙大亨薑女士,憑借同鄉關係,找事情做活下去,所有的立足之地,也將會從油麻地的報業倉庫開始。


    第4章 今夜打工


    薑美玲在樓上,有工人鬧事的,台風之後幾乎是貼著地皮的灼熱,悶的蒸汽直到夜裏才散開遠去。


    屋子裏麵空蕩蕩一隻電燈,一群報社工人鬧著要漲錢的,不是簡單的漲工錢,是要求報紙價格漲錢的,按照提成分的話,這樣利潤要更多一點。


    薑美玲雙手擺開,她就非常的漂亮,不是明豔,是冷豔,講話非常的有氣勢,“大家聽我說一句,我們這麽大的報業,如今香港這邊市場這樣好,人人都要看報紙,我們現在搞得風生水起的,突然要漲錢,報紙價格漲一毛錢都很大風險的。”


    你覺得市場很大,就要去漲錢,做生意不是這樣子的,難道今天賣報紙,多賺一毛錢,明天後天就打烊不做事了嗎?


    但是下麵拿錢的不會考慮這個的,他們印刷的呢,屬於下級產業鏈,非常的豪橫的,“薑老板,有錢不賺是傻子啊,你既然想不開,就不要怪我們不仗義了,明天早上的報紙的話,可能有一大半的香港市民都看不到了。”


    直接折損這一批的早報,你拿什麽發行?


    薑美玲臉一下就掉下去了,呱嗒一下摔地上稀碎,她就不講話了,看了身邊助理一眼,“patton——”


    patton動了一下,他身後是汽油桶,提起來直接往報紙上麵就開始倒,就非常的出其不意。


    “喂,patton,你這是幹什麽啊,瘋了,你寧願把報紙燒了也不願意漲錢,發癲啊。”


    “真是瘋了,魔怔了嗎,這女的瘋了,難怪要天天去台灣求神拜佛的,缺德事做多了,女兒也要橫死——”在公海。


    話沒有講話,薑美玲自己就動手了,她拿起來空汽油桶,對著講話那個人腦袋就砸過去了,結結實實地砸上去的,力氣特別大,高跟鞋蹭蹭釘著地木板。


    人沒想到她會動手的,一下沒防備歪地上去了,她單膝跪地卡住胸膛上壓著,抓起來地上碎玻璃就往裏塞。


    “舌頭是用來嚐味道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舌頭,就應該爛在嘴巴裏麵啊——”她聲音就還是這個樣子,但是眼神很凶猛,非常的凶狠。


    到底線了,地上已經見血了,嘴巴裏麵冒出來的,有劃傷的,旁邊人玩狠玩不過的,真的搞不過的,“是我們鬼迷心竅了,玲姐,你知道我們的,在你手下做事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因為最近阿財爛賭,才想搞錢的,想給報紙漲價的,你就饒他吧。”


    薑美玲人還是半跪著,扭過頭來,玻璃有碎風透進來,她背窗麵燈,頭發有一絲掉下來,“我講過,錢是賺不完的,賺錢也要有底線,一毛錢是不多,有沒有想過香港市民的影響,我們行市大要帶頭漲價,下麵的有樣學樣,以後要怎麽做報業。”


    “誰要是壞了行規,我一個都不饒,要做事的下去做事,要走的三個月薪水走人,patton給阿財結賬。”阿財這個人,她不用了。


    阿財追出去,講不出話來,嘴裏都是血,找事情做也不容易的,薑美玲直接下樓,根本不回頭的,他求patton,patton名字裏麵帶濟,“阿濟哥,求你了,不要趕我走啊,我很可憐的,我要養家糊口的啊。”


    patton以前在美國銀行做事,薑美玲很重用,但是他做事情跟外國人不太一樣,非常適應本地特色,手特別的黑。


    長的卻很帥氣又陽光,把手上汽油擦阿財身上,“諾,你自己選的路,以前勸你不要濫賭的,每次都是玲姐幫你善後,還敢講你老婆,她受不了你賭博去澳門做舞女啊,我要是你啊,自己澆汽油燒死算了。”


    掏出錢來,沒有數過的,一把直接撒下去,“不要讓我喊警察來逮捕你。”


    當時社會的執法方麵,警察的定義是非常豐富且有內涵的,街麵上收保護費的話,這就是一個龐大的黑暗帝國,如果你進了警察局,那麽你最好是有點關係的。


    patton真的不像是個在美國生活過的人,他小時候媽媽移民過去的,抬眼就看見滔滔站在那裏,薑美玲已經上車,司機在關車門。


    滔滔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撒錢,他腳旁邊就有一張的,真的舍不得踩下去,金錢這個東西,他真的喜歡,喜歡這個物質,喜歡這個物質的一切特性,特別的有魅力。


    倉庫很簡陋的,很大,很多工人來來往往的,有人裝卸運輸,有人在分報紙,有人把報紙花在一切,組合成一個套餐來賣。


    在漏夜深處,人可能會休息,但是資本,永遠不會休息。


    資本是不會睡覺的,資本是永遠在運轉的,滔滔看著,他想留在這裏做事的,他想成為patton,成為薑美玲這樣的存在。


    patton敲了敲車窗,“好巧,是玲姐同鄉,要當麵謝謝你。”


    在香港,隻要是同鄉來求助,一人二十塊的,這個事情也不是薑美玲一個人在做,很多潮汕人都在做,他們會加社團,有自己的潮汕社團跟商會,非常的團結互助。


    薑美玲臉色緩和很多,看滔滔的話一眼能看到底的,“多大了,應該念書的。”


    “十二,謝謝玲姐,玲姐我很能幹,很能吃苦的,我不想要錢,我想找個事情做的,搬報紙分報紙都可以,我能做好的。”滔滔講的很坦誠,那種坦誠從眼神裏麵,一眼看得進去的渴望。


    patton在車旁抽煙,笑了笑,“你這麽小就搬報紙會長不高的,去分報紙嘍。”


    薑美玲也笑了笑,看著patton一隻手攬著滔滔去做工,這種事情無所謂的,你能做就做下去,不能做的話就換嘍,她們當初也是這麽走過來的,吃苦真的不算什麽的,二十塊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的。


    滔滔一下子就笑了,對著patton講,“我會好好做事的。”


    patton把錢遞給他,“拿著吧,我看你人還不錯,這裏呢,遍地是黃金的,我是說報紙,報紙裏麵的信息,多看報沒壞處的。”


    第5章 今夜賺錢


    patton很忙,司機在滴滴喇叭,他快速地上車,要去台灣的,薑美玲呢,最大的愛好就真的是做法事,求神拜佛。


    可能人壓力很大或者很忙很沒有寄托的時候,就希望去有個鬆弛的事情,她花在這個事情上麵的錢呢,很多很多,但是迄今為止,沒有成效,甚至說,完全就是沒有用的事情。


    她這輩子最恨坐船,趕飛機去台灣的,“入台證都帶了嗎?”


    眼角看到滔滔蹲在一摞報紙前麵,在一張一張地分報紙,蜷縮起來小小的一團,她看見這樣大小的孩子,心裏是有些難過的,扭過頭去不再看。


    “放心好了,都帶齊全了,還有上次準備的海水珠,這次一起帶過去給仙姑。”patton打開盒子,好大一串珍珠。


    薑美玲放心了,往機場那邊去趕飛機,路上就在考慮去做的事情,她很信潮汕本地的神佛的,拜珍珠娘娘,潮汕人尋常喊阿婆神,據說是有保護嬰孩的神力。


    這些patton是不太懂的,也不是很信,但是薑美玲的話,如數家珍,“這次法會呢,要重塑金身的,這串珍珠我珍藏多年了,剛好拿出來可以給天妃做珍珠鳳冠,一共九顆,戴上一定氣派,珍珠娘娘一定高興的。”


    每年呢,捐錢捐東西,法會一個都不少的,內地不好往返,就直飛台灣去,patton把盒子扣起來,覺得人總要有點信仰的。


    有的人信耶穌,有的人信穆罕默德,有的人信佛,馮滔滔覺得自己信錢。


    他分報紙的時候,就第一次賺錢的時候,從沒有覺得這樣快樂過,手腳特別的利索,胳膊特別的麻利,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分報紙,是在分錢唉。


    對待這份工很仔細很認真的,像是馬報這樣的,塞進去就好了,但是滔滔手裏的,邊角就是全部要對齊的,他做的一份非常的服帖。


    帶他的工友在旁邊喊的,“喂,不用這麽麻煩的,塞進去就好了。”


    滔滔就笑著答應,“好,這樣整齊一點嘛,看著很順眼。”


    “順不順眼,需要的人都會買的,走,吃早飯去了,包早點的。”


    從夜裏幹到早上,別人吃早餐看報紙的時候,他們就手工了,很辛苦的,錢也不是很多,去糖水羅那邊吃早點,滔滔就幫著去端豬血粥。


    “羅老板,謝謝你指點我,不然我找不到工做。”滔滔把油條撿起來放在碗上麵,一人一碗豬血粥一根油條的。


    糖水羅擺擺手,“玲姐心善,每年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人來找,不過他們做做就覺得辛苦走了,誰願意天天分報紙啊,沒出路的。你以後也不能一直分報紙,辛苦錢還少,這裏機會很多的,運氣好的話一夜暴富,買彩票賭雞買馬才能翻身,才可以過人上人,不過我運氣差,買這些年字花檔沒有一次中頭彩啊。”


    人人都好愛一夜暴富的,幾乎人人都有這樣的發財鹹魚翻身夢,一邊做夢一邊不影響努力奮鬥的,反而更激勵人往上走,往更高處走一走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叉腰女神[港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大姑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大姑娘並收藏叉腰女神[港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