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看她一眼,雖然沒有嘴臉,但是能感覺到嘴臉變的很快,“是啊,你還可以晚上有電燈,這樣省的看不清,這樣你還生氣不生氣?”


    “不生氣啊,我怎麽會生你氣呢,我隻是怕我沒有用,幫不上你忙,你到時候扔下我一個人。”這話挺軟的,很示弱的,弄弄說的自己都有點傷情的。


    第8章 今夜拚命


    滔滔手腳利索地把報紙折起來,一大捆手指頭都勒得發緊,“是啊是啊,把你扔掉,你又要說我把你扔回海裏麵對不對?就問你怕不怕啊?”


    又把她一把揣起來,放在襯衫口袋裏麵,“女鬼心思就是多,整天胡思亂想的,快走了,不然一會房東要等急了。”


    匆匆往外麵去,弄弄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橋洞外麵的垃圾桶,第一次上橋,她兩隻胳膊掛在口袋外麵,托腮,跟滔滔一同駐足。


    高處俯仰,魚龍燈火簇簇,茸茸蜿蜒。


    入目之處橘黃星爍,夜風闌珊柔情四起,弄弄轉過身來,能看見他流暢的下頜線,“你講扔掉我,我很傷心的,這句話,聽著就很教人傷心。”


    我不喜歡海,哪怕我在裏麵待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瀾靜時刻的夜晚,我怕總也探頭在深海處仰望比此時此刻更璀璨的深藍夜空。


    哪怕我知道你講不是真的,可是我依舊覺得許多難過跟惆悵。


    帶著潮濕的水汽,海鹽滿空沾染稀碎星點,把人漫天包裹,馮滔滔手撐著欄杆,空間被他眼神撐開,一雙黑色的眼眸,被風吹起的時候也覺涼寒。


    他聲音卻露水打濕一樣的溫和,帶著餘熱的體溫把水汽蒸發,緩緩地吐露,“不會的,不會扔掉你的。”


    “真的嗎?”弄弄追問,她一下又放心了,高興起來興致盎然地問,飛速地翻身繼續跟他一個方向。


    “真的。”


    弄弄得寸進尺,“為什麽呢?是因為我可愛嗎?哦,對了,我可愛,招惹疼對不對?”


    很多人這樣講她,可愛又聰明,懂事又聽話。


    馮滔滔垂眸,從他視角隻能看見口袋上麵吊著一團線頭,她頭發太長了,又亂又潦草地垂在口袋外麵,他想這是個厚臉皮的無鹽女鬼,嘴上卻說的認真,“是的,還因為你長的好看。”


    弄弄不覺得諷刺,她信以為真,人總是對自己落魄的樣子,無從認知的。


    他大步流星地跑,心跳與深海波浪一致,從街角轉彎,穿梭過路燈跟人群,因為舍不得一元零錢坐電車。


    她牢牢地攥著他的口袋邊緣,一路顛簸卻安穩,遇見繁花處有白梔子香味彌散,她突然浪漫起來,“滔滔,你跑真的好快。”


    他跟電車在賽跑,因為省錢,“等以後有錢了,請你坐電車。”


    弄弄心情很好,慢慢搖頭,“電車很多人都可以坐,但是不是誰都可以帶我街頭狂奔的,我喜歡這樣子,我覺得比坐電車要好很多,現在請我去坐都不要的。”


    你更珍貴一點,“所以,我跟你講,以後如果我有錢了,我一定要很好對你,我吃鮑魚翅參,也一定有你一碗的。”


    無厘頭,講話很跳躍,像是電線杆上的麻雀,總也不搭噶。


    但是馮滔滔聽啊,他聽得下去,並且很深入地帶入理解,並且為之高興,“好——”


    他跟她講話,無論她講多廢話,多離譜,多沒有意義,總也很認真入耳,回答她仔細。


    他脾氣不是這樣的,最起碼對他阿姨陸櫻楠都不會這樣子的。


    弄弄在他被打翻在地之前,都一直認為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個晚上了,幸福地像是做夢的日子,她有個伴兒,有個無敵好的不離不棄的好朋友,還可以同甘共苦。


    滔滔被幹翻在地上,疼得肚子都抽痛,一腳過來要踢他胸口,他下意識閃過去,竟然反轉給了一個後背,然後背身還是馬上爬起來了,“錢是我的。”


    房東人笑了笑,“我覺得是我的,你小孩子,哪裏那麽多錢。”


    弄弄整個人都炸了,她撐著要爬出來,被滔滔一把摁進去,然後緊接著被塞在一團報紙裏麵,滔滔後背要死的疼,他覺得剛才那一腳要是在胸前的話,弄弄能成個肉餅。


    “你不要講話。”他上去就跟人家撕打,開始是為了要錢。


    後來是發泄,他辛辛苦苦賺的錢,沒日沒夜,省吃儉用的,憑什麽成了別人的,欺負他非正常流程入港年紀又小罷了,強取豪奪,他連個菠蘿包都沒舍得給弄弄買一隻嚐嚐看。


    得拿回來,拿回來一點算一點。


    人嘛,不能服軟的。


    他瘋狗一樣地扒著人家腿,“還給我——”


    滿嘴的血沫子,給打趴下了也不放人走,要拚命的架勢。


    房東也有點打怵,講真,錢不多的,他不過是看年紀小又沒見過世麵,一看就是大陸過來無依無靠的,玩一招花活坑錢罷了。


    但是沒想鬧出人命來的啊,鞋麵上都是血,滴滴答答地真膈應人,“好了好了,給你十塊好了,真晦氣。”


    錢扔下來,滔滔笑了笑,一笑鼻子裏麵也出血,會怕就好,“香港不算大,你有種今晚打死我,不然你拿我錢,整個油麻地我都會找遍的。”


    房東惱了,又給他一腳掀翻。


    弄弄就在報紙團裏麵跪坐在那裏哭,滔滔把她他團在厚厚的報紙裏麵,她剛爬出來。


    她不會打架,也沒見過這個,沒見過血的,她沒跟滔滔講過,她是海底最沒用的神女,膽子最小的一個,平時不敢浮出水麵的。


    但是她還有把子力氣對不對,她一邊跑過去,一邊想著自己怎麽可以打人,從鞋底打。


    因為她矮。


    滔滔眼都充血模糊,餘光看見一團線頭過來,鬆開手,順手把錢撿起來,撈起來弄弄就走了。


    十塊就十塊吧,他不能讓女鬼給人一腳碾死的,她也就撿垃圾的力氣,他仔細觀察過,弄弄力氣也就一般,跟她體型比算大,但是跟眼前的痞子房東比。


    他真怕最後十塊錢還得給她買燒紙。


    吐出來血水,深深地看房東一眼。


    房東看發毛,惱羞成怒叫囂,“看什麽看,你小子不走運,老子今天手氣不好,不然誰看得上你這點。”


    喜歡買字花檔,玩字花嘍,爛人的人生特點,無非就是吃喝嫖賭抽。


    去賭桌上麵混的,總有莊家千機高手,又或者機關道具,就連買字花也有自倒自賣,內幕很多。


    弄弄氣炸了,很像把天罵破的,挨千刀死祖宗十八代的,你輸錢為什麽搶別人的。


    但是通通咽下去了,抱著滔滔的大拇指,“我們看醫生去吧,去醫院吧,弄不好內髒出血會死人的,我求求你了。”


    “滔滔啊,你起不來是不是,我喊人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真的,一股腦的,她現在隻想人活著。


    滔滔才不去,他再傷再不能動,還是用手心圈著她,不讓她亂跑亂嚇人,以前老嚇唬她被人捉去燒了,現在是真的怕她給人捉鬼,“我不會死的,我睡一會,你不要亂跑,就在這裏。”


    弄弄哭的稀裏嘩啦,“你心疼錢是不是啊?”


    “你不要心疼錢啊,錢可以再賺的啊,我以後去翻垃圾桶,你不要買東西給我吃了,垃圾桶也有很多好吃的,好幹淨的啊,你用這些錢去看醫生吧。”


    她害怕,比自己淹死還要害怕。


    滔滔死活不去,錢跟弄弄一起攥在手裏,他去醫院錢肯定不夠的,很嚴重的話去不去都沒有意義,還能留下來一點錢,省的這女鬼餓死,“你記得拿錢去買菠蘿包,買兩個。”


    十塊錢,一人一個。


    他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也不是針對房東的,隻是遇見這樣的事情,如果一次不反抗,兩次不反抗,你以後就給命運打折腰了,以後人人欺你。


    油麻地不大的,他要在這邊生存下去,就不能有好欺負的名聲。


    第9章 今夜最勇


    台風眼剛過,瓢潑的雨又開始下,滔滔斜靠在電話亭裏麵,串雨把玻璃罩子打到起霧,他高而瘦長,且胃口時常挨餓。


    弄弄小小一個,撐開電話亭門,從縫隙裏麵往外看,頭發都濕漉漉成結,“滔滔,雨小一點就去醫院,去九龍城,有錢的。”


    風太大,她縮著腦袋回來,把腦袋蹭在他袖口擦幹腦門,滔滔眼睛勉強睜開,看她探頭探腦的,一股腦就衝出去。


    想喊,無聲。


    想動,無力。


    縫隙刹那閉上,外麵的水進來一片,濕漉漉蔓延到腳邊,他的眼眸刹那茵透,仿佛黃昏時刻,墜落最後一眼眸的沉光,破碎又寂寞的餘熱徐徐散盡。


    她走了。


    滔滔覺得冷,冷的像是要死去一樣。


    地表都能把他的溫度吸收,弄弄沿著垃圾桶到處轉,她在大雨裏麵零落,土狗掉進泥淖裏麵一樣,大概可能應該會有些吃的。


    這裏是高檔寫字樓區,中午會有人吃盒飯,三明治,漢堡,咖啡,垃圾桶裏麵總有沒吃完剩下的吧。


    她現在膽子大的很,隻是垃圾桶很大,很高,她把袖子擼起來,胳膊細的跟牙簽差不多,她覺得可以攀登,她覺得自己有一把子好力氣,發揮她聰明才智的時候到了。


    雨水淹到眼睛裏麵去,她不由得把垃圾桶從下麵舉起,然後刹那翻倒在地上,滿滿的垃圾出來,有飲料瓶子有飯盒,她不怕黑一樣進去,摸了一手油。


    把能吃的裝在塑料袋裏麵,那麽大一個,她背著起來的時候,隻能看見一個白色的塑料袋,鼓鼓地在地上被風吹地到處跑。


    薑美玲站砸高樓處,patton雙手插兜,看眼前落地窗,“三個了——”


    跳樓的,沒辦法。


    薑美玲冷漠地轉頭,耳邊仿佛伴隨砰的一聲,“股票,不是人人都可以傾家蕩產去玩的。”


    她不是很喜歡玩不起的樣子,你既然要拿出來全部身家,那應該考慮到最壞後果的,但是香港這邊的,無論是掃地阿姨還是撿垃圾的流浪漢,都很喜歡孤注一擲,很多股市神話給大家起了很多不好的開端。


    她股票也玩,但是不上癮,在她看來隻是賺錢的,patton也很看的開,這片金融區,股交所就在這邊,“今天恒指一下降了七百點,跌到三千點下,很多散戶直接當炮灰了,就是大戶也賠很多,死傷一片,股交所直接關停了。”


    上漲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是風口,黃金期到了,沒想到短暫繁榮之後,就是催命符了,恒指在短暫的技術性調整之後,直接跌得命都沒了。


    薑美玲看著數字,也覺得眼睛疼,虧了幾千萬。


    這是股災,薑美玲也有被套牢,“周一看要不要開盤,開盤會不會繼續跌,會跌多少,甩貨也來不及了。”


    patton心情也很一般,誰都不喜歡賠錢的,“之前租家說要建設地鐵,匯豐銀行高額派息,送那麽多紅利,所有人都瘋了一樣掃貨,以為股票市場遍地是黃金,全都一窩蜂跟瘋了一樣。”


    賺錢嗎?


    這些年也賺,畢竟恒指瘋了一樣地漲。


    浮利大的比海綿還要能吸水,翻上百倍都有,值一元錢的股票能炒到七八塊,人人都說股票要比鈔票賺錢好用,藍籌股殺的奄奄一息,最後被割的散戶就成了炮灰,最後一棒接在手裏成了催命符。


    薑美玲環抱著胳膊,她這邊危機很大,“去打電話喊他們來談話,會不會停牌,股價測算到底多少,周一準時進場。”


    沒有幸存者的,現在很多人都講確實是股災,她這麽大的家業,也不能獨活的。


    還是要入場廝殺,如果能轉嫁危機就更好了,她是個徹徹底底的商人,有時候賺錢沒有用,花不完,根本花不完,可是賺錢是一種能力。


    弄弄拖著袋子就要嚇死了,死人啊,樓上跳下來的,她剛好路過,差點就被砸死了。


    捂著嘴臉色緊繃著,脖子梗著跟個小雞一樣的,她喘氣都費勁,可是眼睛是真的挪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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