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美玲開車路過,她出席首日開庭,“patton,東西拿給他。”


    patton下車,拿起來一杯酸梅湯喝,順便給一塊錢硬幣。


    滔滔不要錢,“patton哥,你不用給錢的,請你喝。”


    patton笑,很喜歡這種小夥子的,“諾,我小時候呢,跟你一樣大的時候,跟我媽媽移民去國外,很窮的,每天都要在街邊兜售麵包,住在黑人社區,經常打架的,有次搶了我一筐麵包,我追了好久追不到,隻能一個人哭。”


    “那時候我就跟自己講呢,小攤販都是小本生意的,一筐麵包就是全部身家,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好好買東西,永遠不要做搶人麵包欺負弱者的人,所以收下吧。”


    一杯一塊錢,很便宜的,他看紙殼上麵寫著。


    掏出來一個包裹,“諾,入台證,玲姐叫人幫你辦的,有時間門可以去看看你媽媽。”


    滔滔真的要謝的,“我後來聽小羅跟我講的,你們不僅幫了我,還收留我媽媽,想專門去謝謝玲姐的,但是我看報紙她最近忙著打官司找證據,我就沒有打擾。”


    “玲姐喜歡助人為樂,不要放在心上,潮州人本來就小,大家湊巧遇見了同鄉幫一把嘛。”


    弄弄豎著耳朵聽,有伸長脖子往外看,薑美玲下車已經進場,她越來越不喜歡跟人說話了,看不出來有受傷,氣色也很好。


    patton看了下時間門,裏麵有敲鍾,進場了,“不多說了,有時間門再聊。”


    走幾步還是很喜歡滔滔,剛有看到他脖子後麵都起皮了,“喂,好好幹,可以穿防曬衣的。”


    好貴,弄弄小聲咕噥著,“他才不舍得買。”


    滔滔把入台證保管好,“好了,不要再看了,玲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但是薑美玲中槍這個事情,確實是她自己有圈套的,她這個人,心思很深的,入場先見馮展寬的,“新港能不能吞的下啊?”


    馮展寬這半年一來,一直在狙擊新港的,就是想吞下,砸進去兩個億了,進度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慢,不是錢的問題,“在香港這個資本市場上,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股票的,新港那邊接手的人,根本就不懂股票,拿錢出來陪他們玩嘍。”


    報紙業界為什麽馮展寬那麽想要,利潤大是一方麵,最關鍵報紙是香港喉舌啊,媒體界的人士總是讓人又愛又恨,他想操縱香港喉舌的,以後他講什麽就是什麽。


    他能利用報紙傳遞金融信息,然後賺更多的錢,他不是閑著無聊幫薑美玲的,最喜歡抽雪茄,薑美玲見他從來不空手的,拿出來盒子,“有人送我一盒,可能你比較喜歡。”


    馮展寬看了下英國的,“英國警督送的。”


    這種是內供限量的,他打量薑美玲,一直覺得很奇怪的,“你有中槍?”


    “是啊,肥佬你也知道的,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因為他手底下人幹活想多拿錢的,我壓著報紙價格,擋了他的財路嘛,他自己也想在媒體界做大,給自己加包裝的。”


    薑美玲以前對肥佬,各種口誅筆伐,當眾扒衣服也不為過,矛盾早就很深了,肥佬前仇舊恨加起來,瘋狂起來把她幹掉也不為過。


    她笑的意味深長,至於馮展寬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但是不講,你不缺孩子的話,那這些事情你都可以不用了解,對馮展寬也有些地方不認同的。


    可以一起發財,“我打算跟你一起入場的,帶帶我一起發財嘍。”


    馮展寬點了點那一盒雪茄,薑美玲就是賣人情的,大家都是好夥伴嘛,“好巧的,patton跟daniel認識,沒想到這次他會來香港任職,他們之前是大學同學,關係還可以,今晚約了一起吃飯,jones你是香港股神,有幸邀請你一起的話,我想daniel也一定會高興認識你這樣有能力的新朋友的。”


    巧不巧?


    好巧的。


    馮展寬大笑,煙頭摁在煙灰缸裏麵,你看有時候跟聰明人相處,比抽煙還要暢快的,“玲姐,你知道我這個人很傲氣的,但是我還是很喜歡有你這樣的朋友,好會做事啊,真的體貼啊,李祖義沒福氣的。”


    一個女人,她永遠知道你想要什麽的,也永遠知道你可以給什麽的,睡覺就有人遞過來枕頭,她是明白等價交換的,馮展寬最欣賞她一點,“我有很多女朋友的,她們有時候很天真的,覺得可以從我這裏空手套白狼,覺得你誇一句漂亮,她們就覺得自己身價倍增,就覺得自己很值錢。”


    你要撈錢,最起碼要看看能給我什麽利益,對不對?


    很多漂亮女人不懂的,天天做一些神經質的行為,都是虛的,男人可以用來騙女人,但是女人當真了就很傻的。


    薑美玲也跟著一起笑,她中槍了嗎?


    中了。


    是肥佬做事的嗎?


    不是。


    她自己下手的,因為patton一直在跑關係,新來的警督daniel很信任他,薑美玲也為daniel遞交很多資料證據,很賣力的。


    但是她不可能要肥佬逃脫罪名的,她對自己胳膊肩膀開槍的,貫穿傷,她養了好幾個月,現在還是疼,但是無所謂,高興嘛。


    指控肥佬謀殺罪嘍,證據確鑿,無法開脫的。


    送肥佬一份大禮包,馮展寬當晚跟薑美玲一起列席,一同出席的還有馮太太,馮太太父親做財務公司起家,香港最早的高息放數就是從她爺爺那邊開始的,第一次有人把高利貸洗白改為財務公司,後憑借雄厚資本成功躋身銀行界,她父親是業界有名的銀行家。


    daniel前車之鑒,上一屆警督被清算,貪汙受賄一千多萬,他受皇家認命,很謹慎對待晚宴朋友的,因此很多人想要結交沒有門路。


    他如果要吃飯,首先要做背調的,底子最起碼要清白是不是?


    警督如果再跟社團老大一起吃魚翅,那跟以前又有什麽區別呢,透過daniel的態度,馮展寬對未來股市預期就非常向好,daniel也非常喜歡香港股市蓬勃發展,最好成為世界第一的資本體,他來這邊政治抱負也很大的。


    觥籌交錯,人人盡興嘛,十二點才散。


    諾,這個世界上,有人吃魚翅,有人吃便當的,心態到位吃什麽都一樣的。


    滔滔跟弄弄倆人,就是上頓吃早上賣剩下的,晚上吃下午賣剩下的,總有東西剩下的,滔滔把推車放在門外鎖起來,開門一瞬間門好輕鬆的,“弄弄,你先吃啊,今天有炸雞的,好大一盒,你先吃。”


    把肉叉子叉開撕碎了,放在碟子裏麵,弄弄要累死了,吃的腮幫子鼓鼓,看他開始燜糯米飯,先泡兩個小時。


    然後後半夜就去煮,要人看火的,他就一直盯著。


    鬧鍾睡一下就起來打包,然後去賣糯米飯,還要去批發豆漿油條包子一起。


    賣完了回家再煮酸梅湯,中午再去賣酸梅湯。


    下午的時候就賣漢堡咖啡三明治,他賺錢要賺瘋了的。


    泡好糯米,然後把錢倒出來,弄弄現在喜歡撿垃圾,她去垃圾桶裏麵撿來一個腰包,很破的,但是她也不舍得用錢,拿給滔滔。


    滔滔就背著,倒在桌子上,他們兩個不覺得錢髒的,弄弄舉起來,“哇,金錢的香味。”


    滔滔把錢全部順起來,手上黢黑的,都是曬得。


    他數著紙幣,弄弄就把硬幣搬起來,大的一摞,小的一摞。


    知道賺多少錢嘛?


    不知道的,心裏沒數的,反正就是往包裏塞。


    倒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滿滿的,手得進去掏才可以。


    兩個人沉默理錢,很累很累的時候,就是吃飯睡覺做事,隻有這三件事情。


    數了三遍,滔滔開口,“八百九十七塊五角。”


    到五百的時候,他心跳就很快,就那個高興勁兒就出來了,因為還有一些沒有整理的,他覺得可能有七百塊。


    結果最後出來,八百九十七塊五角。


    弄弄也高興死了,“我這邊是五十六塊一角。”


    她開始心算,“加起來的話,應該是九百退兩元五角,那就是九百五十三塊六角。換算成人民幣的話,我們破千啦。”


    哇,高興死了,跟個小瘋子一樣,蹦噠起來在桌子上跳,好高興的,又去抱著滔滔的手心親,講一句話親一下,“中環那邊寫字樓,白領一個月薪水才三千塊的,快快,我們去成本。”


    滔滔拿出來食材購買清單,做食品攤販的,小成本很多的要均攤的,精打細算,“兩百塊,最多兩百五十塊。”


    美死了,美的冒泡泡,“那就是賺七百塊啊,哇塞,那可是七百塊啊,一個月就是兩萬塊啊,到時候你可以買機票去台灣,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台灣吃菠蘿了。”


    “還有啊,話梅啤酒,他們喜歡啤酒裏麵放話梅的,我覺得味道很刺激的,也想嚐嚐的,那邊的糕點據說也好吃,鳳凰酥啊什麽的,我都沒有吃到過的。”


    要去的,但是沒到。


    滔滔把錢收起來,“不去,這些錢都要給你買針線的。”


    “你不擔心你媽媽跟外婆嗎?”


    “擔心啊,但是我可以打電話寫信的,機票好貴的,不值當的,去了也隻是看看,大家知道彼此過的很好就可以了,你看她們沒辦法來香港,不能幫我做事了,你要長大了才能幫我做事的。”


    弄弄這個孩子,很好糊弄的,她雖然海底長大的,但是天真,別人說什麽都信的,“好啊,但是我跟你講過的,我不知道補多久啊,可能要用很多錢才可以的,有可能用了我一直長不大。”


    滔滔躺在沙發上看她,跟桌麵齊平,她腿在桌子邊緣晃來晃去,看她有些焦慮安慰,“也無所謂嘛,你一直在就好了,長大也好,長不大也好,你在就好了。”


    弄弄好認真地講,“我肯定一直在的,你隻要不攆我走就可以了,你以前剛認識要扔掉我的。”


    滔滔抿唇否認,“沒有。”


    有也不會現在承認的,有個人陪你,午夜十二點忙完,靜靜地講幾句話,多好啊。


    他現在有一點錢了,還是很節省電費了,晚上不開燈的,弄弄睡著了他就去廚房,他覺得不需要燈的,電費也不便宜的。


    光煤氣費就很貴的,省一點是一點嘍。


    坐在小椅子上,看著火,很熱的,又流汗出來,曬傷的胳膊脖子都生疼的,一層層褪皮。


    他拿著報紙來回扇,弄弄那個小電風扇對著她呼呼地吹著,有個落地扇滔滔這個吝嗇鬼才不舍得開的,熱了他就衝涼水。


    他覺得明天可以包裝再好一點,這樣價格可以賣貴一點,是不是可以搭配套餐的,比如一個打包袋裏麵放咖啡漢堡還有炸雞,價格可以稍微便宜一點,這樣賣出去東西更多。


    夜深人靜腦子裏麵想什麽?


    想的全是賺錢啊。


    小本生意發家的人,無非就是具有最簡單的特地,勤勞、節儉、認真。


    腦子全部用在做生意上,其樂無窮的。


    托腮,第一次他想弄弄長大的,長大一點,一定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長的不知道什麽樣子,但是心眼一定很好的。


    他疼愛她的,想她過正常人一樣生活。


    他在盛夏賣了一個月,賺了三萬塊,黑的跟鬼一樣的,渾身都褪皮。


    然後去賣了線回來,他比弄弄自己挑的都認真,弄弄哭的拉著他不要,“不要啊,都是血汗錢,我手藝不好,真的不好,我上次騙你說我針線很好的,其實不是,我手藝是最差勁的一個。”


    “我天天繡花,都是亂做的,我根本沒學過,阿婆都說我不認真,說我在上麵亂走線,我可能真的長不大的,我能出來海底看看,就很滿足了,你不要亂花錢啊。”


    她心疼啊,疼得滴血,那都是血汗錢啊,鬼哭狼嚎的,“你真的不要買啊,聽我勸的啊,你可憐可憐你自己,你看你身上有沒有好地方,你瘦的像是竹竿一樣,走路肩膀都在晃,錢留著多好。”


    滔滔把她塞在腰包裏,還是去店裏讓人加工了,“都買了,按照要求來做,要很細的。”


    弄弄捂著嘴,哭的稀裏嘩啦,在包裏跟個樹獺一樣,腦子裏全是血汗錢沒了。


    她心疼,肉疼,喘氣都疼。


    滔滔疼嗎?


    也疼,但是錢總歸要花的嘛,“好了好了,別哭了,你看都買了,你回家要繡花,不會我教你的,錢賺來就是要花的嘛。”


    “可是你連汽水都不舍得買一瓶喝,你天天吃剩飯。”


    “無所謂的嘛,男孩子吃什麽都行,我覺得都一樣。”


    弄弄又開始哭,趴在那裏哭了半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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