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應淮問:“導,你沒有想過建一個嗎?”


    “想過,”太醫令麵露難色,“可我也是被推舉進來的啊。”


    “……”


    這倒是,有點難辦的嘞。


    “現在唯一一個,能名正言順上諫開辦學院的,隻有你,”太醫令拍了拍徒兒的肩膀,“小紀,你努力。”


    【作者有話說】


    去打本了,哭得想鼠嗚嗚嗚嗚,渾身在抖


    第57章 你還沒想起來啊


    紀應淮被他這麽一說, 頗有一種肩上扛著大擔子的使命感。


    “方才下朝的時候,我沒見五王爺出來,”太醫令在紅木椅子上坐下, “昨夜的事情驚動了宮裏宮外不少人,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思美人的死訊大概各家都知曉一二了。”


    “所謂的未來儲君夭折,而五王偏又在這個時候去找聖上。我悄悄聽了一耳朵, 這朝臣們呐,心裏可都有猜測咯。”


    今日的天氣很好,暖陽穿透紙窗,落在了太醫令斑白的發鬢上。他半眯著眼,麵上帶著看破一切的了然, 仿佛這宮廷與朝堂的明爭暗鬥,都隻是一場比較生動的遊戲罷了。


    紀應淮看著他, 恍然覺得這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因為長期浸|淫在勾心鬥角的算計中,而對人性的特點拿捏得十分到位。


    “可是,您不是說,皇權紛爭不是小醫生該摻和的事情嗎?”


    “……”太醫令呷了一聲, 那種隱世高人的氣質頓時消散無蹤,他擺擺手,“你還年輕, 不懂,我們老男人就喜歡討論政事, 還喜歡發表見解。”


    他給自己找補道, “再說了, 你是小醫生, 我又不是,我是老醫生。”


    紀應淮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詞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隻覺得剛剛對太醫令很會分析的感歎都白瞎了。


    “導,您到底是古代人,還是現代人啊?”


    “咦,”太醫令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你還沒想起來?”


    紀應淮搖了搖頭。


    “照理說,我都已經請皇帝給你位同正二品的官銜了,從村醫到朝廷正二品官員,這個逆襲跨度還壓不過那個人嗎……”太醫令喃喃自語,“可他當年也不過才正三品……”


    “您說什麽?”紀應淮聽不清。


    太醫令揣著手,晃了晃腦袋,“沒什麽,這事得你自己想起來,我和你說了,你也會忘掉的。隻能靠你自己。”


    “哦。”紀應淮努力壓下疑惑。


    他倆進屋才不過片刻,外頭就有人來太醫署傳召了。


    太醫令不知這帝王身側的大公公特地過來跑一趟是所為何事,喊上他的小紀徒弟就過去準備接旨。


    “哪位是紀太醫呀,聖上傳紀太醫去禦書房請平安脈。”


    “臣在。”紀應淮上前。


    “隨我來吧。”大公公看了一眼他的腰牌,確認無誤後才叫他跟上。


    五王爺和他提過,當今皇帝身邊有兩位得力宦官:一位姓季,主要負責傳信與各類前朝雜事;另一位姓龐,負責帝王的起居與後宮諸事。


    現在來的,是龐公公。


    他為人挺和善的,但紀應淮第一次與他接觸,拿不準他和那些宮裏人一不一樣,生怕這也是表麵一套,背地裏另一套的主兒,故而一路上都很沉默。


    他不說話,龐公公倒是起了頭,“紀太醫頭一天入職,可還習慣呀?”


    “多謝公公關心,臣很習慣。”


    “那便是好的。”


    龐公公笑了笑,他的嗓音不像電視劇裏演的尖細的那種,反倒清亮中帶著柔意,平和婉轉,叫紀應淮不禁想起一句話來。


    說的比唱的好聽。


    沒有貶義,純字麵意思。


    禦書房中,皇帝與五王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批折子,一個品茶,難得地像尋常父子般放鬆相處。


    “微臣拜見聖上,五王爺。”


    “免禮,”皇帝叫紀應淮過去,“神醫,昨日朕按著你的妙方,用了些竹葉蓮心茶,晨起果真覺得好些了。你來瞧瞧朕,是不是有所改善?”


    紀應淮號了脈,“聖上心火旺的情況確實好轉了,但近日還是要少吃熱性的東西。”


    “朕曉得了。老五說,今日他的康複還沒做,這禦書房中就有床榻,你便在這兒替他按一按吧。”


    皇帝是想觀摩一下,什麽樣的手法,能讓五王好得這麽快。


    “臣遵旨。”紀應淮應道。


    五王似乎已經和皇帝談過心了,那常年不脫身的輪椅現下不知去了何處,那些偽裝他也不想再繼續維持下去。


    撐著案幾,五王稍顯艱難地站了起來,過了片刻,才動作自然地朝屏風後走去。


    他現在走路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隻是起身和坐下的時候還有點僵硬,改變體位需要緩上一緩。


    紀應淮站在皇帝身側,清楚地看到了在王爺起身之時,聖上拿筆的手在微微顫動,已然發皺的手用力握緊了筆杆。


    他並沒有表麵顯示出的那般平靜。


    再無情的人,也有軟肋。那是他血脈相連的兒子,是他曾經最愛的人給他留下的念想。拋開君主的身份,時隔多年,兒子能被治好、重新站起來,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路,他怎麽能平靜下來。


    太醫令說,聖上不想治好五王爺的腿。


    不對,可能不是這樣的,紀應淮心想。


    他見過跪在兒科門口無助哭泣的家長,見過寺廟裏一步一磕頭為孩子祈福的父母。這世上真正鐵石心腸的人到底是少數,他不信一個能將國家治理得風調雨順的君主,心中連半分柔情都不留。


    五王爺自己在榻上躺好了,紀應淮趕忙過去給他按腿。


    轉身的時候,他瞥見了站在屏風後偷偷往這兒看的帝王,他眼角閃動著的,分明是淚。


    “……”


    紀應淮垂下眼,他難得地想家了。


    曾經一班列車就能抵達的家鄉,現在卻與他隔了數千年的光陰。或者,也有可能是隔了平行時空的分界點,隔著一方屏幕、一個閱讀軟件……


    不過,紀應淮突然有些想不起來了,他家在哪個省哪個市來著,以前寒暑假搶票的時候明明記得很清楚的呀。


    他的茫然一直持續到治療結束,皇帝看著儀態端方、四平八穩地從裏間走出來的五王爺,大筆一揮就給紀應淮擬了一份聖旨。


    大概意思是,他治好五王的腿有大功,破格提拔他為從一品太醫學士。


    早上太醫令跟他說的話突然浮現在紀應淮耳邊,他立刻趁著皇帝還沒寫完,向他申請承辦醫學院,並求了一份整理編著醫書的權利。


    這個世界的基礎醫學有待普及,加上哥兒的生理特性還沒有人關注整理過,紀應淮想把這些缺漏補足,以期幫助更多有需要的醫者和病患。


    皇帝覺得他的提議可行,便都答應了。


    太醫署與貴族搭邊一事,皇室心中難免也有芥蒂,既然有這樣一個背景幹幹淨淨的人願意挑起改革大梁,就不妨給他個機會試一試。


    “王爺,這聖旨一下,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您的腿疾將要痊愈了,會不會對您的計劃有幹擾?”


    出禦書房的時候,紀應淮問了一句。


    五王拍了拍他的肩,“神醫莫擔心,事情已經落定了。麻煩您稍微攙著點我,我今日要堂堂正正地從這宮門,站著走出去。”


    【作者有話說】


    小紀:完了,我家在哪兒啊?


    立夏(歪頭):夫君,我在這兒呀。你不是說,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嗎?


    (2023.10.5修錯字)


    第58章 愛情護衛小芸同誌


    宮門口尚有未散去的朝臣, 迎著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五王爺一步一步,自己走到了馬車前。


    這是他康複後, 走過的最長的路。


    腿腳發酸, 但值得。


    無數次午夜夢回,支撐著他一路隱忍布局的場景,如今一件一件地在現實中降臨了。他迎著暖陽, 幾欲落淚。


    紀應淮沒有跟上車,因為他現在也是在編打工人了,還要回太醫署幹活。


    他向皇帝請下的願太宏大,正統醫療體係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但能提早一分鍾將基礎醫學普及下去,或許就能多救回幾條生命。


    他不敢耽擱。


    王府的馬車在竊竊私語聲中不緊不慢地駛離, 紀應淮目送他們遠去。


    方才他扶著王爺朝外走的時候就想說了,五王爺在紅牆之間篤定前行的身影, 幾乎都要把一句話刻上頭頂了。


    【這一次,屬於我的,我要全部拿回來。】


    紀應淮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笑點戳中了,一邊樂一邊想,他要記下來, 回家後講給立夏聽。


    去禦書房的時候還是正二品,回來就從一品了。紀應淮拿著聖旨去見太醫令的時候,他老人家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就這麽短短片刻時間, 你又蹦了一級?”


    “還是走聖旨,直接從前朝明麵上蹦的?”


    太醫令自己才正一品。


    而且, 前朝與太醫署的品級劃分雖然說得好聽是一樣的, 但其實太醫令見了與他同級的丞相, 還是要矮上一頭的。


    因為他的品級是吏部直接按工齡長短來敲定的, 也就是說,他退任後,太醫署的任何一位太醫到了這個年紀,都能繼承太醫令的位置。


    他們壓根沒有考核這一說,能敦促太醫們精進醫術的隻有源自身家性命的威脅。因為在給帝王後妃看診的過程中,一旦出了什麽岔子,他們就別想再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紀應淮點頭,“怎麽了,這樣有問題嗎,導?”


    太醫令拍拍手,“沒問題,沒問題,好極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好,……,這可是太醫署開天辟地頭一回啊。”


    “您中間說了句什麽,我怎麽突然理解不了了?”紀應淮疑惑,他剛剛像是突然打了個瞌睡一樣,暈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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