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二輪節拍還沒數完,衍冬就醒了。


    紀應淮立刻停下,替他號了脈,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疼。”衍冬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他仰著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著脖子,展現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麵。


    他眼眶裏兩滴淚珠在打著轉,衣領微微敞開,露出脖子上的一道紫黑色掐痕來。


    脈象還行,看來隻是被掐到窒息暈過去了。


    胸口疼應該是心肺複蘇按的,心肺複蘇的力道,可是能直接按斷肋骨的,疼是正常的。


    紀應淮確定他沒有中毒或卒中方麵的問題,就鬆手起身了,“可以起來嗎,你的小廝在哪裏?”


    “他跑了,”衍冬撐起身子,衣襟直接散開了,“他想要對我行不軌之事,我不願,他就掐了我,然後跑了。”


    “那你在這休息整理一下,我替你去報官。”紀應淮深諳非禮勿視的道理,他轉身就走。


    “醫師……”衍冬拽住了他的衣擺,哀求道,“您先別走,我害怕……”


    “夫君?”安立夏過來時,就看到衣衫不整的伶人跪趴在地上,在和紀應淮拉拉扯扯。


    這伶人的模樣還十分可憐,看上去好像剛被折磨過一樣。


    “神醫,你不是出來買香膏的嗎,這……是做什麽去了?”王爺一手捂一個小朋友的眼睛,詫異地看著紀應淮。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叼花出場)(閃亮)


    第60章 可以陪陪我嗎


    “香膏已經買好了, 我瞧見有人躺在這弄堂裏,就過來看看情況。”


    被抓著衣擺脫不開身,紀應淮有點尷尬, 他朝安立夏那兒走, 衍冬就直接被他帶得往前挪動了一下。


    但他仍然不鬆手。


    “醫師,求您不要丟下我,除您以外, 我已不知該求助何人了。”衍冬邊說邊哭,淚珠子成串地往地上滾。


    準備去報官的紀應淮,“……”


    怎麽,他看起來比青天大老爺還靠譜嗎?


    剛剛這兒沒人,衍冬求助他, 說起來還挺合理。但現在王爺都在這兒呢,衍冬不去找王爺, 反倒拽著他這個小醫生不放,他就有點不太理解了。


    “你不如直接將方才的事情告訴王爺吧,王爺心善,定會幫你逮住小廝,並送你回戲園的。”紀應淮真誠地建議道。


    衍冬卻默默垂下頭, 不說話了。


    “你別怕,王爺王妃都是好人。”安立夏走到他身側蹲下,握住了他攥著衣擺的手, 動作輕柔地掰開他緊握的五指。


    近看他才發現,衍冬大開的衣襟裏, 除了那道深深的掐痕, 大片白皙的皮膚上麵還橫陳著數道傷口, 有新有舊, 青青紫紫的很是惹眼。


    安立夏眸光微閃,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時他也如此狼狽過,甚至比衍冬如今的情境還要慘。


    下雨天一個人餓暈在街邊,醒來後拍拍身上的汙水繼續去找活幹。衍冬很幸運地遇到了他們,但小立夏沒有,甚至連一個為他慢下步伐的行人,他都沒有遇到。


    他們幾個堵在巷子口不動,外頭已經有人在朝這邊看了,衍冬這個樣子要是被人瞧見,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於是他溫柔地替這位可憐的伶人理好了衣衫,並將他扶了起來。


    “地上涼,受寒容易咳嗽,你是要唱戲的,得好好保護嗓子才行。”安立夏道。


    “……”衍冬看著安立夏,神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謝謝。”他輕聲道。


    在安立夏的引導下,衍冬把剛剛發生的事情都講給了王爺聽。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似乎很久沒有人願意聽他的傾訴了,一下子打開了話匣,有點收不住,於是從被小廝強迫開始一路說到了幼年家人將他拋棄。


    原來,他本已輾轉淪落到煙柳巷,連牌子都掛進了樓裏,在給客人唱曲時恰好叫戲園的主人聽到了,覺得是可造之材,他才被贖出來帶了回去。


    慢慢的,他憑著自己的努力與天賦成了戲園的招牌之一,可園子裏的人卻因為他的出身不幹淨,一直不大瞧得起他。


    就連身邊伺候的小廝,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敬重也不純粹,藏著邪念。


    上一個小廝是因為夜裏偷闖他的房間被趕走的,這一個被招來時瞧著老實靦腆,沒成想竟是個趁人之危的壞種。


    衍冬越說越後怕,胳膊都在顫。幸好他命大,才勉強剩了口氣。


    “不怕,不怕,沒事了。”安立夏撫著他的手背,安慰道。


    聽著似乎毫無漏洞,但又莫名有些怪,古代戲園怎麽還看出身,大家不都是普通百姓嗎?


    紀應淮皺眉,可能是他多想了吧。


    “此事本王知曉了,會妥善處理的,你先回去吧。”王爺叫了一個侍衛來,讓他去官府傳信。


    衍冬沒走。他咬著唇,楚楚可憐地看向安立夏,“我不敢回去,我怕他看到我,要置我於死地。您……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待抓到人了,我就回去。”


    “這,”安立夏不敢答應,因為他們自己都是暫住在王府裏頭的,“家中沒有多餘床鋪,若是不介意,我和夫君可以到驛站給你定一間房。”


    “我太害怕了,”衍冬說哭就哭,“您可以陪陪我嗎,就今晚……”


    親自去買糖葫蘆的王妃一過來,就看到她喜歡的小招牌在哭,“這是發生什麽了,怎麽瞧著這麽傷心?”


    紀應淮撿著重點講了一下。


    “這樣啊,那就,”她本想說王府空屋很多,但突然反應過來,王爺剛剛拿到立儲的聖旨,這個關頭得小心為好,“那去驛站住一夜,派兩個侍衛護著你便是了。”


    衍冬不說話,含著淚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安立夏。


    似乎覺得這是個好人,是個突破口。


    安立夏默默撇開了臉,從王妃手中接過一根裹滿糖漿的山楂串遞給他,“甜食能讓人快樂起來,你好好休息。”


    這是在無聲地回絕他的邀請。


    衍冬的眉眼瞬間耷拉下去,“謝謝您。”


    既然定下了解決辦法,他就被侍衛帶去了驛站,這兒一般住的都是往來使臣,安全和保密性一等一的高。


    布置精美的屋裏,衍冬坐在床沿上,神色焦慮。


    他今天沒能完成任務,不知會不會受到懲罰。


    為什麽,難道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柔弱嗎,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夠香嗎,那個醫師怎麽看起來無動於衷的……他是不是不行?


    “吱呀——”


    窗戶被輕輕打開,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輕巧落地。


    “主子說了,念在是頭一回的份上,失敗她不怪你,還會再給你一次機會。但若是第二次再失敗,今日給你安排的戲,就是你的結局。”


    衍冬跪在地上,心裏發緊,指尖幾乎要戳破掌心的皮肉,“我明白了。”


    黑衣人丟給他一樣東西,“這是主子賜你的寶貝,要是實在演不成戲,那就直接上。那人長得不賴,又有能力,你不會吃虧的。”


    “我,”衍冬苦笑了一聲,“明白。”


    走之前,黑衣人提醒了他一句,“別在惦念你那位同鄉了,他已經做了餘老爺的二女婿,給不了你一個家了。”


    衍冬閉上了眼,“是。”


    ……


    夜漸濃,燈火滅了,散落的床幔裏隱隱約約傳來哭聲,還有幾句含糊不清的低語。


    這世間有千萬般愁緒,直把人往苦水裏相逼。


    ……


    “夫君,衍冬不會想不開吧?”


    紀應淮抱著立夏都準備睡了,忽而聽他說了一句關心別人的話。


    “你要去陪他嗎?”


    安立夏想了想,“可以去嗎?”


    “不行。有侍衛守著呢,不會有事的,”紀應淮道,“立夏,你想去陪他,然後把我一個人留家裏獨守空房?”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可以一起去。”安立夏真的有點不放心。


    紀應淮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快睡覺。”


    “夫君,”安立夏抓住他的手,“我真的有點擔心。”


    “今天王爺剛剛拿到聖旨,我們萬一出去被人抓了,被別人當做人質來要挾王爺怎麽辦?”


    “可衍冬應該不是壞人。”安立夏辯解道。


    紀應淮將他摟緊了些,“那可說不準,我總覺得他說話的時候微表情不太對,像在編故事。”


    安立夏疑惑地翻閱回憶,“是嗎?”


    【作者有話說】


    苦啊,真苦啊!


    健忘的我痛苦地寫病案去了嗚嗚嗚


    第61章 甜蜜的負擔


    “人在正常情況下, 眨眼的頻率一般是每分鍾十五到二十次,但他在講述時,頻率明顯變快了。而且他提起過往經曆的那一段, 全程都是盯著地麵說的。”


    不過紀應淮也不敢很肯定地斷言他就是在說謊, 他也就是基於自己的一些主觀判斷,提出合理猜測。


    判斷標準是他從他碩導那學來的,因為他碩導經常會遇到腎陽虧虛但嘴硬的男同誌, 在這種環境下幹得時間長了,是個人都能一眼瞄出點名堂來。


    “可他為什麽要說謊啊,他身上的傷口不像是假的,受了冤屈原原本本說出來不好嗎,王爺王妃都在那, 肯定會為他做主的呀。”安立夏想不通,他翻了個身。


    紀應淮幫他理好頭發, 又掖了掖被子,“可能他不方便說吧。”


    “他被人威脅了嗎,難道還有比王爺更有權威的人嗎,難道是聖上……”他又開始追根究底了。


    “噓——”紀應淮摸黑準確無比地捂住了他的嘴,“你再不睡, 明天我就帶你進宮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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