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說武藝不差,但到底不敢拿妹妹的安危來賭。且他們都看得出來,沈相和老?夫人私心裏其實不願讓沈晗霜去涉險,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可沈晗霜的骨子裏本就有幾分愛冒險的性子,再加上那是父母曾結伴去過的地方,沈晗霜一直想親眼去看看。


    但為了自己的安危,也為了不讓老?人們擔心,她也知道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沈晗霜左看右看,似乎也隻有林遠暉最合適了。


    祖父和外祖母不會像管著家裏小輩那樣明示或暗示林遠暉,不讓他帶她去。


    且他自幼習武,多次親赴戰場,還立下過戰功,武藝本領自然是不缺的。


    “總有一日我能贏了你,到時你可別食言。”沈晗霜提醒道。


    林遠暉沉穩的神色間帶上了幾分笑意:“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總得等你先贏了我這個師父再說。”


    沈晗霜的騎術還是當年他在長?安教的。


    沈晗霜自然也記得此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林小將軍在戰場上不會有敗績,但說不準總有一日會是我的手下敗將呢。”


    林遠暉聽出來,沈晗霜是因著他的身份,言語間特意避諱著,希望他在戰場上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畢竟刀劍無眼,一旦在對戰時輸了,後?果遠不是輸一場賽馬能比的。


    可他其實早已輸過了。


    輸給祝隱洲,也輸給她。


    明姝雪一聲令下,林遠暉和沈晗霜都立時揚鞭策馬,往前方奔去。


    不多時,明姝雪便看出來,表姐還是贏不了這一局。


    但結果並不是最重?要的。


    明姝雪很喜歡看表姐此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能自信地與?從戰場上下來的將軍比試騎術,且屢敗屢戰,絕不開?口服輸。


    不讓須眉。


    第?四局很快結束。


    沈晗霜有些遺憾於自己又輸給了林遠暉,卻也很盡興。


    這與?和表哥、表妹一同策馬時的感覺不同,林遠暉上過戰場,騎術不僅於速度上達到了極致,觀感上也極佳,沈晗霜也已許久不曾同他賽得如此酣暢淋漓過了。


    她騎在白馬上笑得愉悅開?懷,眼角眉梢都帶著快意與?灑脫。


    可她與?林遠暉甫一停在草場邊,便看見祝隱洲不知何時也來了草場。


    祝隱洲驅馬朝她走近,目光沉靜道:“能與?我一起走一走嗎?”


    “殿下有何事?”


    這已是今日祝隱洲第?二?回?莫名出現在她眼前了,沈晗霜實在不解。


    “我有話想同你說,”祝隱洲意味不明道,“而且,我們還不曾一起騎過馬。”


    她那日同明述柏一起策馬同遊,今日也與?林遠暉盡興地賽馬。可他是來了洛陽後?才知道,沈晗霜其實騎術精湛。


    聽祝隱洲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沈晗霜方才還滿是笑意的眉眼間不自覺有了幾分不耐:


    “不曾與?我一起騎過馬的人不知凡幾,我個個都要陪著一起走一走?”


    以往祝隱洲都以公務為重?,閑時才會待在王府書房裏讀書寫字。除了夜裏同塌而眠,沈晗霜便也隻在這個時候有機會待在他身邊。


    祝隱洲這次來洛陽分明是為了徹查江家的命案,沈晗霜不明白祝隱洲為何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可她實在不願再與?他有什麽糾葛了。


    祝隱洲分明一直放不下陳蘭霜,如今他和陳蘭霜都是獨身,再無任何障礙,且又恰好同在洛陽,他為何不去陳蘭霜那裏,反而一次又一次往她這裏來?


    不過,說不定他早已經去過陳蘭霜那裏了。


    但無論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殿下還有何事要說嗎?”她語氣冷淡地問。


    祝隱洲將她神情?間的疏離看在眼裏,沉默著沒再開?口。


    方才他甫一開?口便惹得她不悅,祝隱洲不知自己該如何說出求娶一事。


    林遠暉和明述柏都能讓她笑得如此明媚愉悅,唯獨看見他時,沈晗霜的神色會於一瞬之間冷淡下來。


    即便對待陌生人時,她臉上也總是有著溫和輕淺的笑意,讓人不自覺信任她。


    於她來說,如今他竟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見他沉默不語,沈晗霜便也不再久留,與?林遠暉一道騎著馬離開?了。


    祝隱洲一直停在兩人身後?。


    他忽然想起,那日沈晗霜和江既白在茶樓相對品茗時便如同一對璧人,如今林遠暉與?她的背影看著也十分登對。


    十分刺眼。


    那他呢?


    他和她,一直以來在旁人眼裏都是何種模樣?


    是否,絲毫不像是夫妻。


    第25章 情敵碰麵


    明姝雪自看見祝隱洲的身影後便一直心裏不?安, 待沈晗霜和林遠暉騎著馬回到兩人開始賽馬的起點時,她連忙上前問沈晗霜:


    “姐姐,方才祝隱……太子騎著馬朝你們那邊去了?, 你們可曾遇上?”


    沈晗霜“嗯”了一聲,不?願多提祝隱洲, 隻說:“不?必在意,我們先?回山莊吧。”


    明家在山莊裏設了晚宴, 眾人會?在城郊待上幾日, 不?急著回城。


    “好, ”明姝雪也?不?再多問,“我去同父親和兄長說一聲。你們先?往回走著,我很快就來?追你們。”


    午後明姝雪的父兄領著眾賓客一起來?了?這處明家的馬場玩樂,沈晗霜和林遠暉想?賽馬, 便沒有與他們一起。明姝雪聽說表姐要和林小將軍賽馬,說什麽也?要跟過來?。


    幾人都沒有帶侍女?和小廝,這會?兒想?提前離開,得去和父兄說一聲才行, 以?免他們找不?到人會?擔心。


    沈晗霜柔聲道:“不?著急,我們就在這裏等你,過會?兒一起走。”


    她本打算同明姝雪一起回去見舅舅,但又實?在不?願再應付一遍那些客人的寒暄。


    都是千篇一律的客套話, 著實?沒什麽意思。


    見姐姐願意等自己一道, 明姝雪心裏高興,語氣雀躍地應下, 旋即一拉韁繩, 策馬飛快地往父兄所在的地方奔去。


    看著她還和兒時一樣好哄和容易滿足,沈晗霜的神情不?自覺變得柔和了?幾分。


    還真是她隻用一根糖葫蘆就能拐回家的傻妹妹。


    林遠暉在一旁看著沈晗霜, 眼底暗藏的情緒也?不?禁外露了?些許。


    思及方才見到的人,林遠暉狀似無意地問道:“太子殿下為何會?來??”


    沈晗霜搖了?搖頭:“許是他有什麽事吧。”


    祝隱洲一貫理智,按理說他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雖然沈晗霜暫時想?不?出他三番兩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用意,但他或許當真是為了?查江家的命案,想?再問她一些什麽也?說不?定。


    他之前就曾出其不?意地問起過江既白?的生母究竟是誰,沈晗霜也?不?知自己當時的反應有沒有瞞過他。


    江既白?的真實?身世少有人知。沈晗霜雖說知道,卻不?會?就這樣告訴旁人。事關?重大,她身為外人,沒有資格替江既白?做這種決定。


    知道林遠暉最近在忙什麽,沈晗霜試著問道:“江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可有進展?”


    林遠暉側首看向她,眼底有著沈晗霜看不?懂的情緒:“你是為江既白?問的?”


    沈晗霜沒有多想?:“這是他家的案子,自然是為他問的。”


    “此案的具體內情我不?方便同你透露,我隻能說,江既白?牽涉其中,他並非隻是苦主。”


    “他的仕途或許也?會?因?此受牽連。”


    林遠暉這話說得並不?算清楚,但沈晗霜已經能感覺到其中分量。


    他並未直接說江既白?是凶手,卻又說江既白?的仕途恐怕會?受影響,那這種牽連帶來?的後果?應是連身為首輔的江既白?也?無法自行處理的。


    沈晗霜的麵色有些凝重。


    林遠暉右手執著馬鞭輕輕甩了?甩,指腹微不?可查地撚了?撚鞭身上的粗糲,似是隨口問道:“你擔心他?”


    沈晗霜一時沒有應答。


    “你不?會?懷疑他就是凶犯嗎?”林遠暉語氣如常地問道,“畢竟江家的人都死了?,隻剩他一個。”


    沈晗霜目光悠遠,似是透過眼前的碧綠景致,看到了?當初那個藏身於簡陋草廬中秉燭夜讀的少年。


    “他不?會?的。”她輕聲說道。


    那個會?因?為母親的苦難而紅著眼眶強忍眼淚的少年,長大後不?會?變成連母親的性命也?不?顧的殺人凶手。


    他已經無法在母親身邊盡孝,不?能連好官也?做不?了?。


    “你似乎很信任他。”林遠暉沉默了?幾息,意味不?明道。


    沈晗霜沒說是與不?是,她眉間輕蹙,正思忖著什麽。


    雖說先?帝任命江既白?為首輔是為了?從爺爺和陳相手中分權,但爺爺一向很欣賞能幹的後輩,或許她可以?給爺爺寫一封信,請他在必要時幫江既白?一把。


    *


    夜幕低垂。


    漫天星子將自己微弱的光芒悉數獻祭給遙遠無垠的黑暗,卻填不?滿其間亙古不?變的空曠。


    祝隱洲出現在江既白?獨自居住的小院子裏。


    院內空地的一張石桌上,江既白?正在沏茶,手邊放著兩隻粗陶茶杯。


    他並未抬眸,卻輕易猜出了?今晚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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