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沈晗霜不曾對祝隱洲心生愛意,或許她和祝隱洲當真能如?她婚前所想的那樣,相敬如?賓地度過餘生。


    可?偏偏沈晗霜對祝隱洲動了心。


    經?曆了那些同床異夢的日日夜夜後?,沈晗霜才無比明?晰地知道, 僅是她成婚前的那些考量,其實還遠遠不夠。


    不能心意相通,兩情相悅的兩個人,即便?做了夫妻, 也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她和祝隱洲就是擺在眼前的例子?。


    沈晗霜與林遠暉相識多年, 她知道他實在很好,可?她既對林遠暉無意, 便?不能模棱兩可?, 似是而非,平白耽誤了他。


    見馬車外的林遠暉已沉默許久, 沈晗霜掀開車簾,看向他已經?比兒?時寬闊了許多的背影,緩聲說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


    “但我希望你能過得好,比現在更好。”


    去實現他的抱負與誌向,去雄鷹和駿馬應該去的地方?,不因任何人而低落,失望,灰心。


    話音落下,沈晗霜心裏忽而有些難過。


    她深知,懷揣著一份情意時,既希望對方?知道,又擔心對方?知道的那種忐忑心情。


    她也明?白,既然已經?動了心思,便?會不由自主地期待對方?能有同樣的回應。


    以前她不知道林遠暉的感情,不曾給過他回應。如?今她雖已知曉林遠暉對自己的多年情意,也為他自年少時起的守護而動容,卻仍然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相熟,惋惜,感動,都?無法與鍾情和愛慕等同。


    林遠暉也對此了然於心。


    所以若沈晗霜對他無意,還劃定了他們?之間一直都?無法越過的距離,林遠暉無法強求。


    除了守著她,護著她,盡己所能地讓她事事順遂,得償所願,他什麽都?做不了。


    在他們?之間,有一人求而不得就夠了。


    “我會過得很好,你放心。”


    在沈晗霜看不見的地方?,林遠暉的臉上分明?帶著笑容,但他的聲音裏卻藏了幾分苦澀和無力。


    他明?白沈晗霜對自己前途的擔憂,便?也不避實就虛,認真道:“我曾同你說過,我會從林少爺變成林將軍,終有一日還會成為比我父親還要厲害的一代名?將。”


    “我不會食言。”


    自從得知沈晗霜很敬佩他的父親,林遠暉便?立誌成為比父親更出?色卓越的人。


    他曾心想,到那時,或許沈晗霜提起自己時會不隻?是佩服,還會有歡喜,羞澀,愛戀。


    而今後?,若其它的都?無法擁有,起碼,林遠暉希望在沈晗霜眼裏,他會是一個很值得相識一場的人。


    即便?一生都?無望與她相伴相守,林遠暉惟願,沈晗霜不會後?悔曾與他相識。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送你回府。”


    林遠暉不想讓沈晗霜的心緒因為自己而染上暗色,語氣便?放得輕鬆了些。


    沈晗霜也心照不宣地不再說起旁的事情,順著他的話說了聲“好”。


    林遠暉趕著馬車,繼續往明?府而去。


    被夜色籠罩的密林外,祝隱洲的身形清峋而孤寂,長久地立於原處。


    方?才沈晗霜在車內,祝隱洲便?有意並未掩藏蹤跡,任由趕著馬車的林遠暉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祝隱洲聽見了馬車停下後?林遠暉與沈晗霜之間的對話,也聽見沈晗霜說,她與自己之間的一切都?早已結束。


    林遠暉明?白了沈晗霜的拒絕,也有意提起祝隱洲,讓祝隱洲也聽清楚了如?今沈晗霜對他的態度。


    親耳聽見沈晗霜拒絕林遠暉,祝隱洲該放心甚至是高興的。


    因為如?此一來,即便?他回了長安,仍然留在沈晗霜身邊的林遠暉也同樣無法離她更近。


    可?若麵對與她有著兒?時情分的林遠暉時,沈晗霜也是如?此冷靜理智地拒絕,那他到底該如?何做,才能重新獲得她的心意。


    還是說,他本不該期盼更多,有朝一日能讓她不排斥他的情意就已是足夠,已是奢求。


    可?他不願隻?是如?此。


    密林旁那道頎長的身影煢煢孑立,徹底隱入靜謐的沉夜。


    *


    明?溪院中。


    自在明?府門前與林遠暉道別之後?,沈晗霜便?很安靜,回明?溪院的路上也有些出?神。


    她並未在思索什麽,隻?是思緒放空,任由自己循著習慣回到了明?溪院中。


    但踏入臥房時,沈晗霜腳步微頓,從空茫縹緲中回過神來。


    她想起了昨晚。


    沈晗霜昨晚雖然多飲了些酒,被醉意和困意包裹著不由自主地睡著了,但她酒品還不錯,醉後?很安靜,也並不會忘事。


    沈晗霜記得很清楚,昨夜睡著前,自己原本正在院子?裏看著月亮發?呆。


    可?今晨醒來時,她卻在臥房的床榻上。


    那時春葉已經?從家裏回到了明?府。若是春葉將她扶回了屋,按照春葉的性子?和對她身體的關切,應會叮囑沈晗霜今後?不要再酒後?坐在院子?裏吹風至睡著了。


    可?春葉卻隻?字未提,似是並不知道沈晗霜昨夜在院子?裏睡著的事。


    其他人都?不會在夜裏進沈晗霜的院子?。


    是以沈晗霜今晨醒來後?不久便?猜到了什麽。


    按照祝隱洲的性子?,那本不是他會做的事情。可?從祝隱洲近來所做的這些事來看,沈晗霜卻莫名?確定,應的確是他。


    但去客棧退還那些祝隱洲送來明?溪院的東西時,沈晗霜並未提起此事。


    她不明?白祝隱洲此次來洛陽為何會如?此反常,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對她有突如?其來的,奇怪的執念,卻也無意再追問或探究些什麽了。


    祝隱洲在洛陽的案子?已經?查完,待他回到長安,這位太子?殿下與她之間也不會再有什麽牽連了。


    沈晗霜如?今記掛的事情中,其一是朝廷變法之事。


    除了爺爺和林太傅他們?這些老臣以外,祝隱洲和江既白也都?在有意助推朝廷變法。


    明?姝雪在鄰城組織寫?就的萬民書會由祝隱洲的親衛送去長安。沈晗霜和明?姝雪都?希望請願書與萬民書能派上用場,能在此次變法中為女子?爭取更多。


    不久之後?,朝中應就會有動向。


    其二?是江既白今後?的處境。


    按照祝隱洲所說,新帝的登基大典過後?便?會有一次大赦。江既白會如?何,到時應也有結果?了。


    而最後?一件沈晗霜久久無法從心裏放下的事情,便?是高伯母毒殺江家上下的真正理由。


    沈晗霜的父母是被天災帶走的,除了叛軍謀逆的那晚之外,沈晗霜身邊從未發?生過如?此慘烈的死亡。


    高伯母已經?離世,江家的命案或許會漸漸被人們?淡忘,但應有人知曉高伯母究竟曾經?曆過什麽,又是什麽將她逼到了除同歸於盡以外別無他法的絕境。


    沈晗霜希望自己能讀懂高伯母在那封真假參半的絕筆信背後?想說的話。


    世間女子?的聲音本就更不易被旁人聽見,女子?的人生也更易被碾碎。


    她希望自己盡可?能地聽見更多,也保全更多。


    *


    翌日清晨。


    自從得知沈晗霜會騎馬後?,虞臨風便?問過祖母,想知道沈晗霜的騎術如?何。


    但虞老夫人隻?是老神在在地看著他笑,並不願告訴他。是以虞臨風一直記著要與沈晗霜賽馬之事,想要親自一看究竟。


    今日秋高氣爽,很適合去草野之間快意馳騁,虞臨風便?特意上門拜訪,想約沈晗霜一道去城外騎馬。


    沈晗霜今日沒有旁的事,便?答應下來。


    她回臥房換上表哥之前命人送回府的秋季騎裝後?,就準備和虞臨風一道出?府。


    看見沈晗霜從明?溪院出?來時,虞臨風頓了頓。


    平日裏沈晗霜穿著漂亮精致的裙衫時,是顯而易見的大家閨秀,名?門貴女。


    但換上騎裝後?,她周身的氣質也並無任何違和之處,反而自然而然地多了幾分颯爽和利落,已能讓人想象出?她策馬時的模樣。


    虞臨風分不清那些衣料布匹,也不會誇人,卻看得出?來,無論是裙衫還是騎裝,都?很襯沈晗霜。


    他不由得道:“單看你穿上騎裝的樣子?,我便?相信,你應的確是會騎馬的。”


    沈晗霜故意回他:“若是你現在便?認輸,我可?不會推辭你那份已經?備好的彩頭。”


    “跑馬場上論輸贏,自是不會認輸的。”提起自己擅長的事情,虞臨風神采飛揚。


    沈晗霜笑著點了點頭,在心底道:果?然正是鮮衣怒馬少年時。


    兩人正說著話經?過長廊時,一身淺色衣衫的明?述柏迎麵朝他們?走來。


    他走近後?溫聲問道:“表妹可?是要出?去騎馬?”


    沈晗霜:“對,表哥有什麽事嗎?”


    平日裏這個時候,明?述柏應已經?出?府去了。


    明?述柏頷了頷首,正色提醒道:“自昨日開始,便?有不止一撥人在明?府周圍張望,他們?的目的猶未可?知。”


    “出?門時,你身邊不要離了人,讓護衛都?跟著。”


    沈晗霜認真應下。


    她猜測這些人應並非針對明?家,而是奔著自己來的。


    無論是因為萬民書還是因為祝隱洲,陳相的人或許都?會盯著她的動向。


    一旁的虞臨風也將明?述柏說的話聽了進去,他握緊自己的佩劍,朝明?述柏承諾:“我定會護好沈姑娘,將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府。”


    既然是他來請沈晗霜與自己一同去城郊賽馬,虞臨風自然會把護沈晗霜周全一事視作自己的責任。


    若是沈晗霜真在他身邊出?了什麽事,不僅是他無能,恐怕祖母當真會不許他進家門。


    “有勞虞公子?了。”明?述柏溫和有禮道。


    話音落下,明?述柏的目光在沈晗霜身穿的騎裝上凝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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