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例外


    周常氏對自己那日的想法還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覺著是個庸醫,卻未料想是個神醫,讓自己多年的頑疾有了改善,這幾日她睡覺也變得香甜起來,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總是夜半驚醒,而後直接睜著眼睛到天亮。


    能睡個好覺對她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是多麽重要啊。


    睡好覺之後,她的臉色都變得好了起來,這幾日出門,兒子都能看得出來她的氣色又變好,是故她又去問了盛夫人,她兒媳婦的毛病能不能讓衛央也看看,盛夫人給出的建議是可,反正看一看也不會少塊肉,說不準就看好了呢。


    都已經看過了那麽多的庸醫,吃過了那麽多藥,說不準哪一次就管用了。


    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周夫人帶著她兒媳婦來了衛央的醫館。


    衛央之前在聽說了周小夫人的病症之後,一直就心癢癢的想看,但礙於周夫人的性子和這事兒對於人家來說有些難以啟齒,衛央便一直沒說,但沒想到周夫人竟然主動將其帶了過來,這簡直就是在給衛央遞了個台階。


    心裏雖然高興,但衛央麵上依舊不顯, “跟我來裏間吧。”


    周小夫人的病症著實有些難以解決,但也不是絕對的有問題,她經期不調,身子虛弱,都不算什麽大病,普通的大夫調養一番也是沒問題的,可就出在一點上,在剛成婚的時候行房事的時候沒節製,導致她的身子出了些問題,衛央幾乎都不用把脈就知道周公子的身上肯定也有相同症狀。


    她當即便有些臉熱,真是的。


    雖然她已經成親了,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說這些問題難免有些羞赫,隨即又想到,看看人家們,剛成親的時候都是沒有節製,而鬱良和自己就躺在一張床上都不願意碰自己,難道自己就那麽沒有魅力麽?!


    衛央心裏難免憤憤,但還是安安分分給周小夫人開了藥方,並且叮囑她三月之內不要行房事,喝藥調理過後才能行房事,對於素未謀麵的周公子也開了藥方,並且抓了十副藥,叮囑了用藥的量,這才送走了周夫人。


    待到她們二人走後,衛央便有些鬱悶,她托著下巴坐在椅子上,滿臉的不高興,沈翊正好是行醫的間隙,到這邊倒水便看見衛央這幅悶悶不樂的神情,打趣道: “這是怎麽了?最近生意太好?”


    “師兄!”衛央跺了跺腳,爾後想到什麽似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盯著沈翊勾了勾唇角, “我問你個問題啊。”


    沈翊被自家師妹這突然轉變的態度給弄得猝不及防,擦了擦剛剛嘴角不小心弄出來的水漬道: “你問。”


    “若是一個男的成親了都不願意碰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衛央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求知欲的盯著沈翊,看得沈翊心裏發毛,但他心想,你問我一個沒成親的不如去問衛清!


    但是對上衛央的那雙眼睛,沈翊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斟酌了一會兒,用盡了他前半生所學, “應當是不喜歡吧。”


    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出發啊,若是成了親都不願意碰的話,要不就是那個女的太醜,但吹了燈的話都一樣,那便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女人,甚至可以說到了厭惡的程度。


    衛央卻還是不解,她咬著下唇道: “可若是那人對她有求必應呢?幾乎什麽事都聽她的,還說心悅她。”


    越說到最後,衛央的耳垂越來越紅,沈翊盯著她看了良久,實在不知道師妹為何會問他一個從未和女子交往過的人這樣的問題,但又思索了一下,驚訝的問道: “師妹,你說的人不會就是你和七王爺吧?”


    衛央: “……”是。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為鬱良嘴上說心悅她,動作卻一點都沒體現,可他一切都表現的恰到好處,若說是利用她,但她身上還真的沒有什麽值得利用的點。


    衛央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搞懂這個問題。


    是故心念一動,這才來問自己的師兄,可沒想到師兄也是個一問三不知的,除了能夠猜出這故事的主人公是自己和鬱良外就沒其他的貢獻了。


    衛央煩躁的擺了擺手, “師兄,您還是去看病吧,就別留在這兒給我添堵了。”


    沈翊道: “這怎麽是給你添堵呢?你的意思莫不是成親這麽久了,你和鬱良竟然還未圓房?”


    這話被一個異性問出來著實有些尷尬,但師兄能是別人麽?不一樣!尤其沈翊作為一個大夫,都已經看淡了男女之事,世上的人在他眼中大概隻能分為病人和正常人,他的話中沒有一絲八卦氣息,同時也沒有一點點的旖旎,是故清了清嗓子這才應了一聲。


    應完以後便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這都是些什麽事啊,為何要跟師兄討論這種問題?!


    算了,她還是不說了,若是逮到空了,一定要親口問問鬱良。


    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衛央這兩世加起來,最討厭的事情便是猜了。上一世她要不停地猜,鬱良在那邊到底做了什麽?為何他一直在邊疆回不來?一直要猜若是她逃了,那她的家人會怎麽辦?


    到了煙縣,她猜的人變成了煙縣百姓,做人就沒有一日安穩過,這一世她可不願意猜了,若是能問得出來那便問,把心思猜來猜去的,不累麽?


    反正衛央是累了,這種累人的事情還是交給喜歡猜的人去吧,她這一世隻適合直來直往。


    所以反倒是周夫人那種性子更適合衛央的胃口。


    但沒想到衛央還沒等到攤牌的時候,她的日子就變得忙碌了起來。


    周夫人簡直就是京城貴人圈裏的一塊活招牌,她說話直來直往,平常得罪的人也不少,但願意信她話的人也不少,她跟著盛夫人來了兩次後,見著人便拚了命的跟人講衛央這裏多麽多麽的好,如果來了,一定不會後悔。


    而且周夫人的氣色也說明了很大的問題。


    之前的周夫人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連門都不能出,一旦出門必定是捂得嚴嚴實實,生怕受了半點風寒,若有客人到她家拜訪,周夫人幾乎一律不見客,臉色也蠟黃,整個人沒有半點生機,但是如今的周夫人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皮膚變得白皙,一雙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在這種時候,竟也能去參加個茶話會,賞花宴的,穿的單薄也不怕受了風寒,一有人問她身子是如何料理好的,她便開始誇獎衛央,直言衛央的醫術是多麽高超,她這個人相處起來是多麽的舒服,總之各種誇獎,京城的那些貴族夫人小姐們,一個個的都開始好奇起來。


    之前便聽過了衛央開了家婦人醫館,但是生意一直不好,大家都保持著觀望的態度,一個衛央而已,能掀的起什麽大波瀾?


    雖說是神醫的徒弟,但所學畢竟有限,一個女子,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裏去?連殿前禦醫都看不好的病,她能有辦法?


    可如今的周夫人和盛夫人都在極力為她宣傳,有的人還就不信這個邪了,都開始往衛央的醫館湊去。


    這些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毛病,但用衛央的話來說,都是些富貴病。


    要不就是進補的多了,要不就是氣性太大傷著了,還要更離譜的,懶得走路導致腰部受損,一動就疼。


    衛央給她們看病時都覺著無語,但這些人畢竟有錢麽,她這醫館的開辦和經營需要銀子,到時候若是開辦慈幼局也需要銀子,她也不能把銀子推出去,是故她任勞任怨,一點都不帶脾氣的給這些人治病。


    有時一天過去了,她都忘記自個兒今日做了些什麽。


    但也隨著這些貴女們到來的,衛央的醫館變得熱鬧起來,幾乎都是聽了人們的推薦來的,幾乎來過她這兒的,就沒有說不好的。


    眼看著醫館的名聲越來越好,人們從原來的反對變成了支持,在短短的半月內,衛央開設的醫館發展的越來越好,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皇後氣憤的摔了一個茶盞,怒道: “這衛央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嫁了人的女子,還是皇家的媳婦,竟如此拋頭露麵,做此等有傷風化的事情,真是丟盡了我皇家的臉麵!”


    嬤嬤在一旁勸道: “皇後娘娘息怒,七王妃做的這些事情已經引起了大臣的重視,有人已經在彈劾她了。”


    “彈劾的結果呢?”孝清皇後的指甲緊緊的摳著桌子, “還不是沒人處理她。原以為是個跳梁小醜,想不到她倒給本宮上演了一場大戲,簡直讓本宮歎為觀止。”


    “秋後的螞蚱,再蹦躂又能蹦躂幾日呢?”嬤嬤道: “這七王妃就是太有個性了,這才目無王法,之前教導她的嬤嬤是咱們中了她的套兒,但這次她引起了大臣們的怒火,挑釁王權和禮教,總有人能治她的。”


    “嬤嬤。”孝清皇後咬牙道: “即便是秋後的螞蚱,我也不想在看見她蹦躂了,礙眼。”


    嬤嬤愣了一下,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召喚進宮。”孝清皇後道: “我倒要看看,這醫術若是醫治皇子,不小心把皇子醫死了的話,會不會還能在民間開下去?”


    嬤嬤隻是遲疑了一下,爾後立刻應道: “奴婢明白了。”


    孝清皇後扯出一抹冷笑道: “明明是一朵人間富貴花,卻非要做那些不入流的野草。”


    嬤嬤勸慰道: “皇後娘娘息怒,她日後便會明白的,不管是誰,進了這皇宮,都得被折了羽翼。”


    “是啊。”孝清皇後輕笑道: “不管是誰進了這皇宮,翅膀都得給折斷了。你以為自己能飛的又高又遠,殊不知自己是在墜落。”


    嬤嬤的心被揪了一下,她歎了口氣,當年的皇後娘娘不也是麽?覺著自己能做大事,能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結果抗爭了這麽多年,不還是被折斷了翅膀?


    這世上女子無一幸免,憑什麽衛央就能例外?


    那皇後娘娘都沒做成的事,衛央也不能夠。


    嬤嬤領了孝清皇後的旨意,便下去安排了。


    而正在醫館裏給人治病的衛央竟打了個噴嚏,總覺得脊背發寒,是有人想害自己了。


    ————————


    第49章


    入宮(二更)


    而此刻的朝堂上也分成了兩派,就七王妃開醫館的這個事兒進行了辯論,一派覺著七王妃做的事對天下的百姓十分有益,另一派則覺著婦人如此簡直是有傷風化,對花朝國多年來的禮教是一種挑釁。


    支持前者的往往都是家中有人受過衛央恩惠的,比如周將軍和盛國公爺,而支持後者的則是老頑固們,比如王太傅,祖宗之法不可廢,祖宗之禮不可改,婦人們就該在家中相夫教子,若是如此拋頭露麵,那天下要變成什麽樣子?


    兩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你一言我一語十分激烈,說的激動了,周將軍便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老匹夫是沒經曆過我夫人的痛苦,整夜整夜都睡不著覺,如今七王妃好不容易讓她有些改善了,你們這些人讓七王妃停業了,我家夫人日後生病了找你們誰去?!誰賠我一個夫人!”


    王太傅被周將軍的口水噴了一臉,他後退一步,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臉上的口水, “你這個人也忒不講理了些!我們如今說得是七王妃是否有傷風化的問題,你在這裏扯你的夫人,你的夫人如何又不歸我們管!”


    “對!”周將軍指著王太傅道: “是不用你們管!說得好像你家裏就沒人生病似的,若是有人生病了,治不了怎麽辦?”


    “這世間的大夫如此之多,一個七王妃難道就能治了這世間所有的疑難雜症麽?其餘的大夫又是做什麽吃的?”王太傅反駁道: “你的夫人難道離了七王妃便不能活麽?!”


    周將軍一擼袖子,一口痰吐在地上,叉著腰,中氣十足的罵道: “對!老匹夫,勞資今天就告訴你,我夫人這病快二十年了,找了不下幾百個大夫,還真的沒有一個能治好的,但七王妃真就給治好了,就衝著這一點,老夫就得給七王妃豎個大拇指,你瞅瞅你,這麽多年來你做了點什麽?!”


    王太傅被周將軍數落的沒有一點尊嚴可言,但文人的風骨不能丟,他站在五大三粗的周將軍麵前,挺直了腰板, “老夫辦了這麽多年的學,教出了那麽多學生,無一不是棟梁之才,總比你一個隻會打仗和罵人的莽夫強!”


    “要不是我這個莽夫,你還能安安穩穩的活到現在?!”周將軍道: “俺跟著舒將軍馬上安邦救天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藏著呢?!”


    王太傅: “……你……你蠻不講理!”


    “你講理。”周將軍道: “你講理便是開口祖宗之法,閉口之乎者也,枉顧她人生死,將別人的生死置之度外,隻關心一些已經作古了的東西,沒出息!”


    “你!你!”王太傅指著周將軍,手指顫抖,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幹元帝看著也吵得差不多了,沉聲開口道: “夠了,跟市井潑婦似的,還有沒有點朝廷命官的樣子?”


    “臣等惶恐。”朝臣們紛紛跪下。


    幹元帝發問了, “衛大人,七王妃是你女兒,你怎麽看?”


    衛景就知道肯定得問到他這裏來,是故他早已想好了措辭,拱手道: “神醫在收微臣小女之時便道,這是個學醫的好苗子,是故微臣也沒攔著,女子又如何?在場諸位誰又不是女子生出來的?為何她們隻能相夫教子,有才能便去施展,總不能一直困在家中,當隻金絲雀吧。”


    衛大人這話四兩撥千斤,從沈丹青那裏說起,又引到了眾人的出生上,令在場眾人都細細思索起來,唯有王太傅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幹元帝明顯是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沒有接衛景的話茬,反而是扭頭問鬱良, “七王爺覺得呢?”


    鬱良低頭頷首,朗聲道: “王妃開心便好。”


    這個回答引起了滿堂嘩然。


    “胡塗!”幹元帝一拍龍椅, “便是她想去殺人放火,你也讓她開心便好麽?鬱良啊鬱良,朕竟不知你為了七王妃竟能胡塗至此!”


    鬱良謙恭道: “王妃是不會做出殺人放火之事的。”


    “你如何知曉?”幹元帝道: “你那個王妃,心比天高。”


    “兒臣自然相信父皇的眼光。”鬱良輕飄飄的一句將幹元帝噎的說不上話來了,在場誰不知曉七王爺和衛姑娘是由皇上下旨賜的婚?


    幹元帝被這話一噎,自己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憋得一會兒,最後氣哼哼的扔下一句, “此時容後再議,退朝!”


    鬱良卻無半分勝利了的喜悅,他甚至站在原地歎了口氣,衛景見狀,上前問道: “王爺為何事歎氣?”


    鬱良道: “王妃如此行徑,真是容易招致心胸狹隘之人的嫉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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