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涼意的大掌深入被子裏,在溫幾栩的嬌呢聲中,捉住了她的手腕。


    “我聽到了。”聞堰寒的吐息落在她頸側,“原來你也會在意,沒能和我相處的時間,哪怕隻有短短幾個小時。”


    他的嗓音帶著一絲啞意,呼吸還帶著先前暴力踹門時的紊亂,掠過耳膜時,像是帶著破音,纏綿至極。


    溫幾栩哪能讓聞堰寒占了上風,伸手欲推開他,往常不動如山的男人此時卻輕易地被她撼動,溫幾栩心下正疑惑著,藏在被子裏的那隻大掌轉而握著她細軟的腰肢,一個攬身,兩人境況竟然顛倒。


    溫幾栩半趴在他身上,絨被兩人糾纏的雙腿狡在一起,若是有人在此刻闖入,恐怕會被這副畫麵驚地麵紅耳赤。


    “栩栩,我時常很難分辨你口中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假。”


    聞堰寒凝著眼前的人,被一種酸澀的、甜蜜交織的陌生情緒所掌控。


    這太不像他,他不會是患得患失的人。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明明是讓他不安的人,卻因為一句話,讓他有了她真正屬於他的踏實感。


    聞堰寒撥開她的發絲,炙熱的吻落在額間,一雙眸子卻緊緊凝著她。


    溫幾栩被他架在身上,居高臨下的人成了她,她下意識向後仰頭,聞堰寒的雙臂撐在兩側,去追逐她的逃離,更為淩亂的吻落在唇邊、頸側,她能夠感受到,他的唇落下時,帶著細微的顫意。


    他被她壓在身下,神情透著一股清頹絕豔,喉骨泛著薄紅,那是她先前推拒之中不小心磕上的痕跡。


    深潭幽目始終以她中心,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焦距,唯有她是世界唯一的光亮。


    -


    在事態即將發展到不可控之際,聞堰寒及時抽身,指腹在她被他吻地發紅的唇畔戀戀不舍地拂過,聲色喑啞,“先把衣服換上,別著涼了。”


    溫幾栩的浴袍被他揉地半掛在鎖骨前,分明他極盡克製,也並未逾矩觸碰她別處,被一雙晦暗不明的眸子全程覷著,好似有如實質地提醒她。


    再這麽玩下去,他一定會瘋。


    溫幾栩承認,在釣聞堰寒這件事上,她像極了渣女,明眼看著不該惹的人為她著魔,她也深知自己恐怕玩不了多久就會將人厭棄,就像當初對遲硯一樣。


    可是看著上位者自甘墮落,她也陷入了一個難以抽身的怪圈。


    忍不住,想更狠心一點,看他落到底。


    溫幾栩咬著唇,半推半就地默認了他對她話語的解讀,羞地不願看他,沒好氣地說:“你把門都踹爛了,一會我換衣服的時候,被你偷看怎麽辦?我裏邊可是什麽都沒有穿。“


    偌大的機艙內,就隻有她們兩人,溫幾栩也不用顧及她的話被不相幹的人聽了去。


    殊不知,最後一句話投擲出去,在湖麵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該死。


    聞堰寒喉頭一緊,眸色更加晦暗,卻極有紳士風度地背過身去。


    肩寬背闊,端的是矜貴從容模樣。


    “聽話。”


    語氣透著幾分無奈,好像麵對的是什麽難纏的人,絲絲寵溺溢出來,溫幾栩先前被他欺負的心情又好了一點點。


    饒是如此,她也沒那個底氣旁若無人的換衣服,鑽進被子裏,摸索著穿上裏褲,在絨被裏活動並不容易,伸手去夠胸衣的排扣時怎麽也扣不上。


    偏偏這個時候,聞堰寒的嗓音響起,冷卻下來後,帶著幾分清冽。


    “有困難嗎?”


    溫幾栩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地傳出來。


    “沒、沒有!不是什麽大問題……你不許轉身!”


    “好。”聞堰寒嗓音帶笑,“需要我叫ann過來幫你嗎?”


    ann是先前貼心地任她差遣的溫柔空姐,溫幾栩看到她的胸牌,記住了她的名字。


    隻是先前才溫存過,現在又從門外的男人口中聽到他用那低啞磁性的嗓音喚別人的名字,溫幾栩稀奇古怪的醋意冒了出來,像是小孩的玩具被人惦記搶了先。


    “叫得這麽親昵,太子事務繁雜,居然還能抽出時間來記這麽多屬下的名字。”


    溫幾栩自己都沒注意到,陰陽怪氣的話帶著濃濃的酸味。


    偏偏那排扣鉤也像是同她作對似的,這排扣上了,那排又鬆脫,呼吸悶在絨被裏,渾身都急出了一層薄汗。


    門外的人低低地笑了一聲,越來越近的聲線讓溫幾栩警鈴大作,鴕鳥似地趴著,因而他輕掀開絨被的時候,她的臉深深地埋在了枕頭間,雙臂卻貼著脊背,指尖相扣著,像是被人用強硬的姿態捆住了手腕。


    明明那皓白的手腕上,空無一物。


    聞堰寒深吸一口氣,隻覺眼前的粉分明就是妖精,是希臘神話裏的菲羅忒斯,反複地將欲字懸在他的胸口,誘他失控、發狂。


    他俯下身,紆尊降貴的一雙手,平生第一次用來替女人扣胸衣的鉤扣。


    “她是飛行員出身,早些年做過我父親的機長之位,後來舍命迫降,受了點傷,就給她安排了這麽個位置。”聞堰寒耐心地解釋著,“栩栩難道就沒想過,我隻喚她的英文名,是因為早就記不起她真正的名字嗎?”


    他指腹的熱意降了下來,指尖避無可及地觸碰到她細膩柔滑的肌膚,溫幾栩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


    極輕的‘哢噠’一聲,溫幾栩又鑽進被子裏,隔絕到那道危險的視線。


    “我不會和旁的人牽扯不清,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被子底下鼓鼓的一團不再亂動,聞堰寒知道她還在聽,繼續道:“栩栩,你接近我之前就該知道,我不是能輕易動心的人。除了你,沒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溫幾栩那點醋意成功被他的話哄地散去,她知道聞堰寒說的都是事實,也是因為如此,才愈發肆無忌憚,沒人能不為明目張膽的偏愛所蠱惑,她也不過如此。


    隻是,眼下的境況又和她設想大相徑庭。


    意味明顯的表態難道不應該是花前月下,他將她摟在懷中,她任性地抓住他的手,要他發誓,不然就天打五雷轟嗎?


    溫幾栩不高興了,扯起旁邊的黑色禮裙遮在身前,半跪著踮起腳,然而兩人此刻的身高差太大,她堪堪隻能吻到他凸起的喉骨。


    “勉為其難地相信你。”溫幾栩說。


    感受到眼前的人明顯凝滯了片刻,溫幾栩生怕又招了狼,一溜煙鑽了回去,聽到男人在笑,“不過栩栩為我吃醋,我很開心。”


    “誰吃醋了?!我隻是隨口調侃,你不要自作多情。”


    男人並未辯駁,不用看都知道他臉上的笑意仍舊未減,溫幾栩漲紅臉,色厲內荏地催促道:“快背身過去,不許偷看,不然待會就不理你了。”


    聞堰寒悠悠轉步,不再逗弄惱羞成怒的小姑娘。


    溫幾栩三下五除二地套上了衣服,還坐在鏡前,指縫穿過發絲,整理了一下著裝。


    望著鏡中杏眸濕潤,嬌豔欲滴的自己,溫幾栩有一瞬間的陌生。


    都怪聞堰寒!把她變成了這樣。


    門外的人懶怠地斜靠著,袖口鬆散開來,支著的長腿微曲著踩在門框上,西服微繃著,嶙峋分明的手撫在喉骨之處,長睫遮住深目,看不清神情,薄唇緊抿,像是陷入了沉思。


    又或者。


    在回味尚未散卻的餘溫。


    比起聞堰寒,她剛才的樣子算不得多狼狽,溫幾栩挽唇,不平衡的心又轉好了一點,上前主動挽住了他的臂彎,“你應該沒有偷看吧?”


    “我在你眼裏,是說話不作數的小人?”


    “那自然不是——”


    果然在桑拿房待久了,脫力的後遺症這麽快就顯現出來了,她仰頭,迎上他的視線,細眉揪成一團,小聲道:“怎麽辦,我沒什麽力氣,走路肯定會磕磕絆絆的,要是不小心摔了,異國他鄉的,看病肯定很貴,我來之前連銀行卡都沒帶,隻能先欠著你,可是我又不拉不下麵子找你借錢。”


    “……”


    聞堰寒氣定神閑地任由她胡鬧,想看她到底還能說出稀奇古怪的花樣來。


    “栩栩,我的私人莊園裏,有配備齊全的醫療設施。”


    溫幾栩:“我自小身子骨弱,經不起西藥折騰,小時候都是請德高望重的中醫師傅開的溫和方子,你那些設備都不行,不適合我。”


    “所以?”


    他的眼神淡雅平和,沒有製止的意思,溫幾栩也按耐不住,半是服軟半是撒嬌道:“你能不能抱我?“


    她目光灼灼,眼眸裏像是綴了星子,晃地他心頭發軟。


    聞堰寒俯身,沉香木的氣息霧似地籠下來,將她打橫抱起,行至艙門前,待侍從拿出一柄烏木黑傘,聞堰寒示意傘麵朝她傾斜,為她遮住暮色裏飛揚的雪花。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這一幕。


    氣質高大疏冷的男人,在零下七度的北歐,僅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像是捧著一件易碎的天價之寶,將她小心翼翼的擋在懷中,平直的肩骨微微側過身,替她破開黑暗夜幕,哪怕迎麵被刺骨的寒風侵蝕。


    -


    溫幾栩算是體會到了家裏親戚常說的“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所言不虛,在這場突發奇想的旅行中,能用到的所有東西,都有人為她準備妥當。


    這座私人莊園占地約千餘畝,歐式風格的建築內外一體,各處種植的花卉被精心養在玻璃房,二十四小時精準控製溫濕度,若不是昨夜在外頭見到了滿地清雪,溫幾栩都要懷疑是不是來到了赤道中部。


    他竟然用這種手段,強行留住了春天。


    “聞堰寒,鋪張浪費說得就是你。”


    她戴著他為她套上的兔絨圍巾,雙手撲在玻璃前欣賞盛放的黑巴克,卷邊在紅玫瑰的品種中不算特別明顯,卻因為偏黑的獨有色調,生出幾分高級絲絨的質感,的確好看。


    “有人欣賞它,它的價值也得到了證明,何談浪費?”


    聞堰寒緩聲,推開厚達數十厘米的玻璃門,手持修枝剪,優雅地將正處於鼎盛綻放的枝朵剪下,溫幾栩踮著腳接過,嘴上嗔怪地說’哇哇哇這就摘下來了太浪費啦‘,身體卻無比誠實地將花湊到鼻尖輕嗅。


    她很少在他麵前露出這樣真實的一麵,好像彼此都拋卻了身份的束縛,她不再是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麽釣他的壞蛋。


    身上的孩童天性未有褪去,她是尚處在澄澈、幹淨環境裏的,不過十九歲的少女。


    如果不是她叛逆的行徑,恐怕現在仍舊在念著大學,在家人構建的城堡裏,按部就班地長大,和他命運的軌跡,永遠都不會有重疊。


    眼前的一切像是化作黑白虛影,聞堰寒神情恍惚了一瞬,心思漸沉,直到她古靈精怪地湊過來,微仰著頭,露出細白的脖頸,問:“你有見過冰雪玫瑰嗎?”


    “沒有。”


    聞堰寒斂眉,伸手替她攏好圍巾。雖說玻璃房內維持著二十來度,但她昨夜貪玩,蒸了太久的身體又在露天的園子裏走了一遭,經不起這小祖宗的作鬧。


    她卻渾不在意地指著玻璃房裏成片的玫瑰,靈動的神情下是藏不住的躍躍欲試:“我在微博上看到過的,把玫瑰用冰封起來,堆疊成方塊,可漂亮了。正好你園子裏光禿禿的,我們把它擺在大門口,讓路過的人都羨慕嫉妒!“


    “栩栩,沒有人會路過我們這。”


    聞氏太子爺的私人寓所,私密性和安全性自然最是上乘,錢權堆出來的地方,怎會讓旁人輕易踏足。


    溫幾栩聽完,神情懨懨:“啊……那多沒意思。”


    聞堰寒覺得好笑:“一定要別人羨慕嗎?獨自欣賞不行?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立即吩咐人照你說的做,時間快的話,在我們回來之前就能看到。”


    “也行,不過少了一點樂趣。”溫幾栩說,“被人羨慕可以獲得超高的情緒價值,就像大家拚了命想贏一樣,不單單隻是為了那個冠軍,還有親人、朋友、哪怕是敵人的讚許和嫉妒。”


    想到他出色到遙不可及的履曆,溫幾栩想,他大概從未體會過被人壓製、想要反超的不甘,搖頭結束了這個話題:“太子不懂就算了,這是我們俗人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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