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溫幾栩臉皮薄,今天又跟家人鬧了矛盾,聞堰寒隻是想讓分散她的注意,所以也沒再繼續逗弄她,道:“栩栩,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要想成為最出色的賽車手,必須要有頂尖團隊的支持,不是所有人都能陪你走完全程,你要試著割舍。”


    溫幾栩點頭,卻陷入了冗長的沉思。


    要試著割舍。


    那如果有一天,她需要割舍的人是他呢?他也能像現在這樣坦然嗎?


    *


    等待的日子裏,溫幾栩找了處賽車俱樂部訓練,給星火的人說了這件事,眾人都為她高興,陳經理也很欣慰,調侃說希望下次在賽場見麵時,要她對老隊友手下留情。


    他們都是一群很好的人,對她真誠以待,她自然也會付以真心,熱鬧地吃了一頓飯後,溫幾栩也開始期待著新的開始。


    聞堰寒最近也比較忙,臨近冬季拉力賽,還要分心處理她的事情,兩人隻能線上聯係,再次見麵之際,是蘇市的地下賽車表演賽。


    平心而論,溫幾栩挺喜歡看這類比賽的,觀賞性極強,還能看到一些連職業車手都難以做到的特技。


    隻是讓她意外的是,竟然在車手名單裏看到了趙梓旭的名字。


    他最近的賽程安排裏根本就沒有這場。溫幾栩有些疑惑,歡迎加入企,鵝峮似而兒弍五九一嘶7卻沒太在意,畢竟上次吵架過後,兩人的關係也降到冰點,溫幾栩自認為沒錯,也不會拉下臉去主動求和。


    兩人一路從貴賓通道上至svip包房,私密性極強,也不用擔心被車迷認出,各式甜點小吃飲品應有盡有,溫幾栩興致勃勃地指使聞堰寒剝葡萄。


    領他們過來的侍從候在一側,冷汗都快嚇了出來。


    溫幾栩他們自然認得,公然和傳聞中冷戾無情的聞堰寒炒cp不說,更是有意引導媒體揣測兩人的關係,而一向厭憎這些手段的聞堰寒竟然從未澄清,如今親眼兩位祖宗的相處模式,還是不免被她的任性驚詫。


    身居高位的人尤好麵子,不說聞家這樣權勢滔天的,圈子裏的那些個二代三代三爺,也不會縱容女朋友亦或是情人在人前頤指氣使。


    而聞堰寒神色並未有波瀾,從善如流地剝出一顆玲瓏剔透的果肉,竟然真的喂至那清冷的女孩嘴邊。


    悄悄八卦的人不敢再看,思索著等忍到下班,一定要在好友群裏分享這個爆炸無敵秘辛——太子竟然是寵妻狂魔。


    勁爆。絕對勁爆。


    溫幾栩笑意盈盈地咬下聞堰寒遞過來的葡萄,白玉般修長的指腹狀似無意地在她唇畔劃過,聞堰寒凝向她的眼神染了些許晦暗,被他觸碰的地方掀起一片酥麻。


    溫幾栩登時紅了臉,羞憤地瞪著他,直到下一顆葡萄送過來,聞堰寒才挑眉,嗓音淡沉:“怎麽不吃了?”


    “你剝的葡萄不甜,不想吃了。”


    “想吃甜的?”聞堰寒半垂著視線,目光在一盤巧克力草莓上落定,“草莓怎麽樣?”


    溫幾栩紅著臉搖頭。


    “藍莓呢?”


    他!絕!對!是!故!意!的!


    聞堰寒輕笑一聲,“既然栩栩不喜歡就算了,我猜這個季節的水果也不甜。”


    溫幾栩扭過頭,專心看著表演賽。


    包房內的大屏鏡頭閃爍一瞬,賽道上的畫麵被切至後台,幾個人高馬大的黑衣男人正將一個穿著賽車服的人按在桌麵,車手的臉被迫緊貼著純白桌布,臂膀高挽起,正在注射針管裏的藥物,表情扭曲似痛苦。


    溫幾栩看清了他的臉。


    聞堰寒蹙眉,周遭的侍者頓時麵露驚恐,還是領班的人咬牙切斷了信號,大屏陷入一片黑暗。


    “聞先生,先前線路出了點意外,很抱歉影響了您的體驗,請二位隨我移步隔壁。”


    地下賽並非正規比賽,管控並不算嚴格,有的下注者為了能贏得更多籌碼,賽前高額壓注賠率高的車手,再為車手注射違禁藥物,長久以往將對車手的神經係統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同時也能帶來數十倍的資產翻番。


    即便是地下賽,這種操作也被嚴令禁止。


    一旦劑量超過安全值,車手在賽道上衝刺過程中,輕則休克,重則命喪當場。


    溫幾栩驀地站了起來。


    往日的碎片場景串聯在一起,她總算明白了趙梓旭異常反應的由來,比賽的頻頻失利,驟然下滑的實力,逐漸陰鬱犀利的言詞,遊離於車隊之外。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又怎麽甘願做這種自毀前程的買賣?


    難怪會把她送的智能手環掛在二手網站上賣掉,所以根本不是討厭她,而是別無他法。


    溫幾栩掌心慢慢攥緊,求助似地對上聞堰寒的目光。


    玉竹般骨瘦的手掌輕攏著她的掌心,一瞬間便讀出了她的想法,聞堰寒冷聲道:“栩栩,我向來不會多管閑事。”


    “但為了你,可以破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提前一點更


    第44章 黎明


    ◎他是真的栽了◎


    “今天算你走運, 給老子滾遠點,以後別他媽的我在蘇市地下賽看見你!”


    注射完亢奮類藥物後,趙梓旭感覺身體裏充沛的精力驟然達到了頂峰,卻被人拖著扔了出去, 為首的老板更是麵目猙獰, 指天罵地踹了他好一通。


    趙梓旭疼得呲牙咧嘴, 搖晃地站直身形。這場比賽他自己也下了很大一筆注,他不死心地問:“為什麽?”


    “你他媽問我?!問聞堰寒去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攀上那個惹不起的活閻王的, 真是晦氣!害老子忍氣吞聲白損失一筆錢,艸!”


    趙梓旭臉色白了一瞬,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 拳頭緊握半晌之後, 神情莫測。


    *


    包房內。


    “這樣就搞定了?就打了個電話?”


    饒是知道聞家權勢滔天, 在親眼見到聞堰寒不過是用了一通電話, 就從盤縱複雜的關係網中,將趙梓旭解救出來, 溫幾栩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不少老板已經扔下籌碼,這個時候調動選手,明裏暗裏都會得罪一大批人。


    “我是不是太衝動了,這樣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不會。”聞堰寒啟唇。


    溫幾栩挽唇, 對自己生出這樣的想法感到奇怪。誰都知道他性子恣意,行事風格難測, 即便得罪了人, 旁人也隻會更加畏懼惶恐。


    她為什麽會……擔心他?


    聞堰寒今日穿的較為休閑,高領羊毛衫外搭一件過膝大衣, 淺灰的色係襯得他整個人氣質溫潤, 腕間戴著沉香珠串, 和溫幾栩半小時前無聊套上去的黑色發圈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小姑娘怔在那有些發懵,一雙冷淡的眸子睨向她,眉峰微挑,語氣透著幾分危險,“不然,栩栩以為我這十年裏,是個隻會玩賽車的敗家子?“


    溫幾栩扯了扯唇,小聲道:“也沒形容錯啊……”


    “嗯?”聞堰寒攬臂勾住她的腰,將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攬了過來,抵在環形沙發邊緣,耐性地描摹著她的眉眼,“你就是怎麽看待你未婚夫的?”


    出了先前的線路事故,侍者們都退至門外,焦急地等候著更高領導的發話,因而房間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溫幾栩被他欺身壓在底下,動彈不得,隻能被迫仰視著他褐灰色的瞳眸,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幹燥的唇,“誰答應做你未婚妻了,你不要胡亂說話。”


    明晰的五官近在咫尺,聞堰寒似是笑了一下,有種攝人心魄的冷懨感。


    自從上次在錦標賽現場,被他宣示主權似地吻過以後,兩人再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如今看到這張被無數粉絲吹捧的神顏,溫幾栩不免心跳怦然,回憶著他吻她時那些意亂情迷的淩亂片段,白皙軟嫩的耳垂攀升陣陣熱意。


    “栩栩,你該不會以為我在你家人麵前說的那句話,隻是玩笑?”聞堰寒錮著她的下巴,微眯著眼,看向她的神情裏暗藏幾分警告。


    溫幾栩微怔:“……難道不是為了讓他們退而選其次嗎?”


    聞堰寒冷睨著她,胸腔裏壓抑的慍怒讓他自嘲似地笑了,“溫幾栩,你把我和你感情當成了什麽?真以為我在和你玩過家家的遊戲?”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作出的每一個承諾,都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而她呢?從始至終抱著的不過是玩玩而已的心態,慣會說些哄騙人心的話來敷衍他,是她先闖入他的世界,勾纏著他的心,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深沉,現在他泥足深陷了,再也逃不掉了,可她呢?在她眼裏,他和遲硯、和那些短暫得到過又將之拋棄的前男友有什麽區別?


    她到底有沒有心?


    溫幾栩被他凶狠地掐住下顎,自然從他的眸子裏察覺到了他翻湧的情緒,吃疼地嚶嚀一聲,“我隻是覺得現在考慮那些太早了,你不要多想。”


    明知她又在耍小心機演戲,好讓他心疼放手,聞堰寒還是鬆了手。


    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


    在她麵前,自他的底線一降再降,為她推翻所有原則,甚至開始容忍一切讓他恨不得親手掐死的男人同她說話,他自知占有欲太強,所以強令自己壓下病態的偏執,為了她,已經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不願意讓我插手家裏的事,是因為不想欠我,這樣你抽身離去時,才能毫不留戀。”聞堰寒喉結輕滾,壓下心頭的快要燃燒殆盡的理智,每一句殘忍的真相都像是在刀刃上踩過,“你肯求助我,讓我救你的隊友,是因為他對於你來說,沒有太深的羈絆,在你心底,哪怕我幫了這個忙,你也可以理所應當地不還人情。”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無需多猜便能知曉,她在他麵前就像一張白紙。


    城府深重的人怎麽會被白紙輕易玩弄真心呢?


    聞堰寒覺得很可笑,但他就是這樣可笑地麻痹著自己,任由她肆無忌憚地引誘他深陷。


    “栩栩,我說的對嗎?”


    溫幾栩緊緊扯住他的袖口,心髒像是被一根針紮了進去,不斷地被人抽走氧氣,直到那股強大的壓迫力將她逼至無可退避的深巷,讓她不得不直視他的雙眸,“我沒有想過要離開你,你不要總是患得患失。”


    她不敢告訴他。


    她全都想過,玩膩了就散,感情對於她而言本來就隻是調劑,不是全部。溫幾栩不缺愛,家人的愛已經足夠她肆意生長,她隻需要活得快樂,在每一段關係中得到足夠的情緒價值,等到不再愛時,再去尋找下一個令她心動的人。


    她是自我至上的人格,也是自私的人格。人人心裏都有劣根性,希望自己能得到無底線的偏愛。


    但是遇到聞堰寒以後,溫幾栩開始動搖了,無底線的偏愛必然伴隨著窒息般的偏執,幾乎讓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她感到有些難以呼吸,這和她最初所想的背道而馳。


    他的愛太熾熱,也太濃烈,她好像有些難以回應了,因為她知道,自己付出不了那麽多。


    她承認,在和他相處的許多個瞬間,她有些動搖了。


    炙熱的吻印在了她的唇角,聞堰寒強勢地探開她的牙關,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貪婪地汲取著她唇腔的津液。


    既然這段感情的天秤注定是傾斜的、扭曲的,他也她嚐嚐沉溺難拔的滋味。


    溫幾栩感覺他吻地又急又深,就連上次同遲硯對峙之時,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吮吸得她唇畔發麻、發痛,手腳都被他用力地扣著,像是要將她吞吃入腹,揉進身體裏。


    往常吻至深處,聞堰寒都會及時停下,給她留足換氣的時間,而這一次,像是點燃了他心裏積鬱已久的不安,大掌漸漸撫上她的後腦勺,毫無節製地索取著。


    久到溫幾栩感覺自己被淹沒在滾燙的熱浪中,快要缺氧,手指無意識地去抓弄他的手腕,指尖觸及一片溫涼,下意識拽緊,塑線繃斷,沉香木珠散落一地,發出沉悶的碰撞聲響。


    聞堰寒終於鬆開了桎梏,望向她的神情裏,欲/火和痛意交織,宛若從地獄裏涅槃而生的修羅。


    溫幾栩心間一顫,垂眸,男人筋絡分明的手腕之上隻餘一圈黑色發繩,而常年戴著、最初不願讓她碰的那串沉香,早已不複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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