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幾乎沒什麽通信基站,信號很差,低磁溫沉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裹挾著電流呲聲傳來。


    “栩栩,你們倆能搞定嗎?實在困難的話,我讓岑然過來。”


    溫幾栩:“場外的路太繞,就不耽誤時間了,讓岑然姐在原地等我們就行,晚點我還要她幫我看看車胎情況。”


    聞堰寒:“我在檢錄點等你。”


    掛斷電話後,不多時,程子幕的車輛抵達。


    少年風塵仆仆地趕來,高強度日曬的陽光將車身曬得滾燙,溫幾栩掛斷電話,從後備箱拿出新的配件,兩人合力隻花了幾分鍾就換好了。


    “不是你記錯了彎道,是路書有問題。”溫幾栩依稀回憶了一番先前的路段,推測道。


    在沒有領航員的情況下,如果路書還出了紕漏,無異於大幅度增加了比賽難度。


    誰也不知道路書的哪部分是準確的,哪部分又暗藏了陷阱。


    程子幕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我們放慢速度,先到第一個檢錄點再說。”


    溫幾栩上了車,通訊器始終連接著,駛入沙坡路段時,另一個強勁的競爭車隊也剛好逼近他們,正是比他們後發車的隊伍。


    意味著剛才換配件的功夫,已經比別人多損失了十幾分鍾。


    程子幕的進攻屬性爆發,將之壓製在身後,溫幾栩趁機從兩輛車之間破出一條路,在植被稀疏的路段中遙遙領先。


    到達第一個檢錄點後,岑然同青野的工工程師立即對車輛進行評估,正在更換輪胎時,程子幕也抵達,整個團隊馬不停蹄地工作著,聞堰寒不克製著沒有同她站得太近,怕多一個眼神的交匯,都會幹擾她的思路。


    程子幕說:“vincent,我們的路書有問題,後麵兩段的賽道,需要加緊複核。”


    聞堰寒神情凝重:“下一段賽道急彎多,esp係統要重新檢查,十分鍾的時間,能記住新路書嗎?”


    溫幾栩:“沒問題。”


    程子幕也點頭。


    三人都是賽車圈內的佼佼者,未有過多的交流和多餘的質疑,便已共通完信息,岑然忙完一切後,朝幾人吹了個口哨,示意溫幾栩可以出發了。


    程子幕說:“溫溫,這一段路我走在你前麵。”


    路書出了問題,意味著當年冬季賽的內鬼並未肅清,而第二段賽道又被稱為最驚險的路段,程子幕在這個時候提出領前,眾人瞬間明白他是想保護她。


    溫幾栩想也不想地拒絕:“換著來。”


    “溫溫!”


    青野的人同程子幕共事數年,深知他隻是有些看似不合群的孤僻清冷而已,其實十分有耐心,哪怕是同人爭執,也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肅冷的神情,不由得朝本就惹眼的三人投來視線。


    聞堰寒繃起的太陽穴跳了跳,唇線抿地很緊,聽到他這個從不願為他人做配的隊友板著臉解釋:“沙漠賽道我跑得比你多,經驗也比你豐富,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溫幾栩:“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們是一個團隊。”程子幕情緒漸漸恢複了穩定,“需要協作,這一次,懇請你配合我。”


    “你也知道我們是隊友?我又怎麽能將什麽危險的事都交給你?”溫幾栩很不喜歡這種被人保護讓步的特殊,會讓她覺得自己不夠優秀。


    不夠獨擋一麵。


    明明她可以的。


    她又不是溫室裏的花。


    程子幕仍是不願讓步,溫幾栩的性子也倔,哪能因為他三兩句話就妥協,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溫溫,你必須聽我的。”


    這種命令式的話從不會從程子幕的口中說出,眾人投來訝異的視線。


    程子幕神情泛冷,咬聲仿佛低地快要聽不見:“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拿冠軍。”


    他的眼神真摯而清澈,少年熱烈的愛意似乎在這一刻再也無法遮掩。


    溫幾栩眼神微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語罷,也不顧溫幾栩的反應,程子幕點燃了發動機。


    現在不是爭執的時機,討論誰衝在前方沒有意義。


    溫幾栩餘光中察覺到聞堰寒炙燙的眸光,心念微動,極短暫地卻又纏綿地看了他一眼,也跟上了程子幕的步伐。


    兩輛車如利箭般掀起一片塵沙,不少人捂住口鼻揮散著手臂。


    聞堰寒將重校路書的命令傳下去後,也上了車,電腦屏幕切出,對比著不同地圖的差距,岑然和工程師團隊要急著趕往下一個檢錄點隨時為車手候戰,臨行前,對聞堰寒道:“你心裏很難受?”


    金絲框眼睛泛著幽藍的光,使得他周身的冷意更甚,沒有搭聲。


    從前肆意又張狂的人如今隻能看著溫幾栩和另一個少年磨合,岑然自能理解他心底的那些掙紮,對聞堰寒又改觀了一些,“能看到你為栩栩作出這些改變,我還挺意外的。”


    兄妹倆從來沒有這麽心平氣和地說過話,鏡片下,聞堰寒雙眸輕掀,“你願意為了她回國,我也很意外。”


    畢竟岑然一向灑脫,當初連溫沉如都沒能留住她。


    岑然聳聳肩,“我也想看到她實現自己的夢想。”


    所以本質上,他們兄妹倆都是一類人,看似冷情肆意,旁人都以為這樣的心是捂不熱的,可實際上,一旦有了在意的人,便會赴湯蹈火,不留餘地付出一切。


    恨會滋養出惡魔之花,愛亦能淨化那株纏繞著怨氣的根株。


    到達第二個檢錄點處時,程子幕的車玻璃被撞出了碎冰般的裂紋,溫幾栩的車況還好些,隻是側視鏡碰碎了一個,團隊有條不紊地修理著車輛,根據各車隊的情況來看,他們贏得勝算的幾率還很大。


    聞堰寒留在上一個檢錄點排查青野團隊情況,沒能趕過來,溫幾栩和程子幕席地坐在路邊一邊補充著帶鹽分的功能飲料,一邊迅速記下新路書的調整處內容。


    平板屏幕很小,陽光毒辣得刺眼,反光極強,為了看清屏幕上的內容,兩人挨得很近。


    鄭叔說:“同先前的路書有差異的地方,少爺做了標記。”


    檢錄點處圍了不少野生記者,其中一位紮著丸子頭的女生擠在格欄最前方,拍下了這一幕,轉手就發在了微博上,不忘配圖:[救命我宣布栩幕cp是真的,兩個崽坐在一起看屏幕的畫麵好甜]


    一時間,栩幕cp粉又活躍起來,紛紛感謝互聯網菩薩奉獻出的一手資料。


    [嗚嗚嗚剛才在出發點的直播裏看到太子站得好遠,我們春寒是不是be了]


    [自從吻痕照的熱搜被壓下去後,感覺好久都沒看到太子的消息了]


    [合理猜測,由於太子退圈,溫溫覺得不開賽車的男人沒有意思,就把太子踹了,現在在和程子幕談,別說這兩人坐在一起顯得好乖哦,好像一隻小狐狸和溫馴的小獅子]


    [emmmm怎麽辦栩幕好像也有點好磕,要不,爬個牆?]


    遠在幾十公裏以外的‘be’當事人,皮鞋狠戾地踩在叛徒的手掌,碾壓出骨頭碎裂的聲響,在那人撕心裂肺的求饒聲中,疏離淡漠的眸子並未浮出一絲憐憫,“梁氏可真意思,深陷巨額債務破產進了監獄,還能把手伸長到我的車隊來,養了你這麽條走狗。”


    “聞哥,我錯了!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沒抵住誘惑,隻想讓溫小姐和程子幕錯失冠軍而已,絕對沒有害他們的心思!”


    聞堰寒並未多言,摘下眼鏡,眸光生刺,“徐至,自己想辦法用合法手段處理了。”


    而後,再不管裏頭的人如何哭喊,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這間簡陋的平房。


    背影冷肆而桀驁,令人望而生寒。


    長指在屏幕上翻動,聞堰寒掃閱著有關本次賽事進程的一線消息,看到了已經攀升至各大網站熱門的那張照片。


    ——be meant for each other.(他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微磁的嗓音念著點讚量最高的那句英文。


    般配?


    他們?


    作者有話說:


    其實從這一章可以看出來程子幕和溫溫不太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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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月光


    ◎“再讓我抱一會。”◎


    倒數第二個檢錄點到終點的賽段有相當多的巨石, 為了確保能更好地為賽車手提供協助,不少車隊的補給團隊常采用“伴行”模式,跟在賽道附近,以便出現問題能及時修理更換。


    徐競載著岑然一路跟在溫幾栩和程子幕身後兩三公裏遠處, 事實證明這招之所以在曆年比賽進程中備受歡迎, 是具有前瞻性的, 最後一段路溫幾栩的車出了點小問題。


    好在徐競年輕時也跑過毛裏塔尼亞沙漠賽,在酷熱天氣的沙道中行駛不算難事, 眾人爭取在短時間內換了車胎。


    時間已經逼近下午,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段,曆經了五個小時的高溫駕駛, 溫幾栩的體力也不似早晨那麽好, 重新駛入賽道時, 賽車服背麵都被薄汗沁了一層濕意。


    通訊器內, 程子幕的聲線清冽,“溫溫, 你還好嗎?”


    “不用擔心我。”溫幾栩的目光落向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黃沙漫影,周遭沒什麽標誌性的東西,隻能根據車內的表盤和油耗判斷坐標。


    “距離終點大概還有二十分鍾,我不太確定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否領先。”


    程子幕聽完, 道:“cr車隊走的是另外一條道,橫穿沙漠, 那邊流沙多, 雖然是近路,但速度未必能跑起來。”


    溫幾栩分析:“他們隊的人前年就是靠的劍走偏鋒拿了冠軍, 今年這麽冒險一定也是勝券在握, 估計平時沒少進行類似的訓練。”


    “嗯。”


    程子幕平時的話很少, 溫幾栩在他麵前都能算得上是個話癆,高時長的比賽本來就極其折磨人的心智,周遭又空無人煙,若是再不聊天說會話,恐怕中暑暈過去了都沒能察覺。


    溫幾栩頓了一下,忍不住說:“你怎麽不補充?”


    程子幕:“什麽?”


    “你跟聞堰寒同他們隊對戰過兩次,就沒有琢磨出他們的賽車套路麽,先聲明啊,我剛才都是瞎掰的。”


    溫幾栩覺得兩人合作的氣氛實在是太悶了,半開玩笑地囂張道:“有我們這麽個強勁的對手,他們想拿今年的冠軍?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通訊器那頭傳來少年的笑聲,溫幾栩不免為自己的幽默生出成就感。


    少年輕聲喚她:“溫溫,我知道你剛才誇他們的話都是開玩笑的。”


    溫幾栩冷哼兩聲。


    “我隻是,喜歡聽你認真地講話。”


    溫幾栩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措不及防地嗆了一聲,下意識搬出某人當擋箭牌:“我的思路都是聞哥教我的。”


    那端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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