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空氣在月光下不斷升溫。


    她聽到他笑了一聲,“哪裏都會。”


    溫幾栩仰頭看向他。


    天鵝頸的弧線精致又流暢,一雙眸子仿佛點綴著亮晶晶的水色。


    她求知般地問:“那你為什麽還沒有失控呢?”


    “栩栩。”聞堰寒嗓音發啞,說話的時候還在很輕地喘氣,“因為我在忍。”


    溫幾栩這才滿意了,“沒說要你忍。”


    見他凝向她的眸色愈來愈深,瞬間勾起了她往日的旖旎回憶片段。


    臉頰發燙,揚聲警告:“但不許像之前一樣要那麽多次……我明天還有正經事要做,最多、最多隻能一次。”


    “好。”


    見他答應,溫幾栩還沒意識到危險。


    殊不知從前是憐惜她的身體,怕時間太長她承受不住,才刻意留一段間歇讓她恢複體力。


    直到後來溫幾栩才發現自己著了道,撐起身子,語氣不善地詰問:


    “你怎麽還沒完?”


    聞堰寒指尖拂起她耳邊的一縷碎發,“栩栩不是答應了滿足我?”他微頓,強調:“一次。”


    什麽一次!誰知道他把時間線拉得這麽長。


    比先前幾次還累。


    不愧是城府深重的資本家。


    *


    聞堰寒的下顎支在她的肩窩上,剛洗完澡的男人即便披上了斯文禁欲的外衣,身上依舊滾燙。


    渾身都泛著熱氣似的,體溫隔著單薄的布料熨帖著她的肌膚,略顯粗糲的大掌貪戀似地撫著她精致小巧的臉。


    他的骨骼本就生得大,溫幾栩在他麵前,倒顯出嬌小來,寬大的掌心仿佛輕而易舉地就能罩住她整張臉。


    “栩栩,你聽說過棄貓效應嗎?”


    如果一隻叛逆、難馴的貓遭受過被拋棄的經曆後,再被人領養回去時,就會因為害怕被再度丟棄而表現地分外乖巧。


    溫幾栩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隻能懶懶地窩在他懷裏說:“知道一點。”


    聞堰寒垂眸看向她,容色清淡,嗓音沉地有些發悶,“上一次你回宜城之前,我們也像現在這樣,我以為那時候,已經等來了和你的心意相通。”


    “可是你卻提出了分手。”


    溫幾栩湊過去,主動吻了他唇角,“所以現在聽到我說要回宜城附近,你就會感到害怕嗎?”


    “嗯。”


    所以,今夜才要得格外狠麽。


    似乎這樣才能從她身上得到安全感。


    溫幾栩沒有試過認真地、長久地愛一個人,尋常的戀愛都不超過三個月,一腔熱意來得急去得也快,她是個索取大於奉獻的人,需要回應的時候,往往選擇逃避。


    溫幾栩環上他的脖頸,凝著他的眼睛。


    “聞堰寒,或許,你需要從現在起,試著信任我的愛。”


    他們之間很少有這樣坦誠的時刻。


    他更希望能永遠留住她的心。


    而不僅僅隻是,身體的吸引力。


    聞堰寒眸光微動,良久,才點頭:“那就,再為你豪賭一次。”


    *


    峰城是個臨山的小城市,旅遊業發達,城市化的進程較為緩慢。


    溫幾栩看到少年培訓機構的賽道也修建地有模有樣時,不免震詫,“汪珂你小子可以啊!在星火待的那幾年沒白費。”


    純公益性質的表演賽,參與的賽車手名氣不高,門票收費也低,所有的收益都將用於捐贈給當地兒童福利基金會。


    能請到溫幾栩這樣的冠軍得主,本來還愁難以售罄的票一夕之間賣空,就連讚助商都多了起來。


    溫幾栩不太喜歡小孩子,但隻要不是特別熊,也還願意逗逗。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的車還能被一群豆大的小孩擠著坐。


    哦不,連車都是從賽車俱樂部借來的。


    等到蜂擁而至的孩子們都散去,排在最後的小女孩才將手裏緊捏著的棒棒糖遞給她。


    小女孩剃了光頭,看起來乖巧又安靜,惹人心疼。


    紙棒似乎是被掌心的汗意蜷濕了,微微發皺。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溫幾栩拆開包裝紙塞進了嘴裏,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


    見溫幾栩真的吃了她送的棒棒糖,女孩毫無血色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的滿足笑容,認真地問:“我以後也能像小溫姐姐一樣拿冠軍嗎?”


    “當然可以。”溫幾栩送了個賽車模型給她,“隻要你聽醫生和爸爸媽媽的話,好好治療,努力生活,以後肯定比姐姐更厲害。”


    剛才在會議室已經接受過小女孩父母涕泗橫流的感謝,知道小女孩最近被反複的治療折磨,求生欲已經很差,情況也不容樂觀,溫幾栩的喉腔彌漫出一陣酸澀。


    “能答應姐姐,再難也不要放棄嗎?”


    小女孩用力地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麽,又搖頭:“可是我聽到醫生和奶奶說,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怎麽會?”溫幾栩凝著她的眼睛,“我們要相信奇跡的存在。”


    和小女孩說完話後,溫幾栩和峰城賽車俱樂部的車手一前以後地沿著賽道競跑,弧線流暢的車在她的操作下宛若羚羊般輕盈,越過障礙物時,引來底下的陣陣喝彩。


    為她歡呼的人群中,一道深情的視線安靜地注視著她。


    接連換著跑了幾圈,表演臨近尾聲時,幾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不知何時鑽過阻擋區,在賽道上漫無目的地奔跑著。


    通訊器裏,傳來同伴焦急地呼喊,“怎麽辦這輛車好像出了問題,我轉不了彎!”


    孩子們似乎沒意識到危險,還在往失控的那輛車的方向跑去,而那位車手正在拚命踩刹車,車身擦過金屬欄杆企圖更快減速,擁有超強敏銳感知力的溫幾栩暗道不好。


    車身如利箭般衝了出去。


    在一片倒抽氣的驚呼聲中,溫幾栩以橫向的角度撞上了那輛車,車頭在高速下遭受衝擊,車頭驟然變形,膽子小的孩子跌坐在地上哭鬧。


    還好,她替他們擋下了一劫。


    不然這場公益性質的比賽,要是演變成事故,這幾個家庭都會受到強烈的衝擊,賽車俱樂部也會遭受重擊,汪珂剛起步的人生,或許也會受到影響。


    溫幾栩感覺頭變得有些沉重,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她曾以為自己是個自私利己的人。


    但此刻,她似乎理解了聞堰寒的選擇。


    周遭的聲音變得模糊,闔上眼皮的那一刻,溫幾栩的靈魂像是飄上了天,看到一雙泛紅的熟悉眸子。


    江鶴軒顫抖地將她抱上了救護車,臉上再也不複從前的鬆弛。


    眼淚將他的眼眶漲得通紅,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抓緊她的手,“溫溫,別怕。”


    溫幾栩皺眉,伸出手想掙脫他,卻使不上半點力氣,“有點暈……”


    她躺在擔架上,氣若遊絲的聲音低地幾乎快要聽不見。


    江鶴軒幾乎是在那一瞬跪至地麵,俯身湊到她唇畔去辨別她的話,絲毫不在意江父曾言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教誨,渾然不覺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


    心如刀絞般疼地他幾乎快要窒息,好在他終於聽清了她的發音。


    隻依稀辨出來“疼”和“暈”字。


    急救醫生說她可能有腦震蕩的風險,到達醫院前,最好保持清醒。


    江鶴軒的聲線喑啞:“溫溫,你看著我,千萬不要睡過去。”


    周遭的場景幾度變換,江鶴軒的五官輪廓變成了一道道重影,晃地溫幾栩眼皮越來越沉重,像是有千萬鈞的重量壓著。


    耳畔聲嘶力竭的呼喚像是穿透骨髓般,帶著震顫的聲聲回響。


    “溫溫,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哪裏疼?你告訴我,我像小時候那樣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澀啞的嗓音仿佛泣了血,江鶴軒雙眸發紅,聲嘶力竭地喚著她的名字。


    天之驕子有一天也會跌落塵埃裏。


    “求你了,你看我一眼。”


    作者有話說:


    溫溫沒事,隻是晃暈了


    這章改了無數遍,肉渣變素菜湯了(


    第73章 月光


    ◎“你是在折磨我嗎?”◎


    溫幾栩做完全套檢查後, 沒多久就醒了,醫生說她隻是這幾天太勞累,在神經高度緊繃的前提下,才暈了過去。


    順帶誇讚了一下她的身體數據指標很健康。


    病房內烏泱泱圍著一群探望的人, 聽完, 溫幾栩覺得有些丟臉。好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囑咐完她好好休息後,病床旁的水果都快堆積如山了。


    俱樂部的人說失控的那輛車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裏程數很低,也沒出過事故,價格卻遠比市場價便宜。


    汪珂大概是藏了心事,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問他是不是查出了些什麽眉目, 他卻閉口不言。


    溫幾栩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壓在懷疑的心思,沒再追問。


    等探望的人走後, 病房裏隻剩下她和江鶴軒,驟然變得冷清下來。


    江鶴軒給她倒了杯水,手掌托在紙杯邊緣確認溫度後,才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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